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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洞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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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沈浪闷在一张布料粗糙的红盖头下,与顾宁远简单拜过天地,就被送进了小木屋的新房里。
水壶兄弟在草地上就着月光喝喜酒,司韶则像个小丫鬟似的守在小木屋门口。
月出东方,此时,救兵还没有来。
新房内静悄悄。
为了冲喜顺利,水壶兄弟还把小木屋的栅栏门换成了密闭的木板门,只在屋内的木墙上凿了几个小孔透气。
封闭的木屋内,此时只剩下顾宁远与沈浪这对“新人”。
门一关,不等顾宁远走近,沈浪自个就掀开了红盖头。
“闷死我了。”沈浪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前世嫁给万俟瞳时,花似锦用了大手笔替她送嫁,就连一方简简单单的红盖头用的都是最好的绫罗绸缎所制,轻薄透气,盖一整天都不觉得闷。
而眼下这块红布,也不知是什么粗劣的材质,只戴了这一会,人就闷得不行。
她太难了。
沈浪摇摇头,抬眸时,忽然发现顾宁远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柄李三下午新做出来的木质如意秤。
两人对视片刻。
沈浪:“王爷您不会是想给我掀盖头吧?”
她又望了一眼紧闭的木门,纳闷,做戏要做得这么全的吗?
顾宁远轻咳一声,道:“胡说,本王拿此物是想……挠痒来着。”
他说着,煞有其事地握着秤杆往背上挠了一把。
沈浪:“……”您喜欢就好。
不知是否沈浪的错觉,顾宁远“挠”完痒,神色并未舒坦,心情反而变差了些?
“王爷,现下时辰尚早,咱们的人一时半会可能还不能赶到,您不如坐下来歇一会?”
沈浪说着,挪了挪屁股,让出半边床榻的空间。
没办法,这“新房”实在太小了,水壶兄弟勉勉强强摆了一张架子床进来,桌子凳子之类的都没地方放,以至于连交杯酒都是搁在床上的。
整间屋子,唯一能坐的地方就只剩下床了。
顾宁远也不客气,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
两人肩并肩挨着坐在床边,忽然拉近的距离,瞬间放大了彼此共处一室的微妙气氛。
饶是沈浪神经粗,又是前世“洞房花烛”的过来人了,此刻仍是感到一丝微微的不自在。
她不动声色地又挪了挪身体,妄图拉开两人间过分靠近的距离。
“沈浪,望月台上,你因何拒绝?”
静默一阵,顾宁远忽然出声问道。
这个问题,顾宁远憋在心里很久了。
沈浪呆了呆,拧着眉头努力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宁远问的问题。
她这才想起,当时在望月台上,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王爷,然后就走了。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原因。
若非顾宁远此刻提起,沈浪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但这真是说来话长……
沈浪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前世太悲催,所以对感情之事有了阴影不得不敬谢不敏?
何况这种理由,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你厌恶本王?”
迟迟等不到沈浪的回答,顾宁远忍不住又开口了。
“不。”沈浪立即否认道。
“既非厌恶,那是为何?”顾宁远眨动长睫,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沈浪。
“哎,这……怎么说呢。就是……我……那个……”
沈浪支支吾吾半天,尴尬得脸都憋红了,愣是没斟酌出一句得体的解释来。
“还是你已心有所属?”顾宁远蹙起眉头,问。
“没有。”沈浪毫不犹豫地摇头,“就是……”
原因又说不出来了。
“行了,答不出来就算了,以后再告诉本王便是。”顾宁远突然一反常态地宽容道。
沈浪如蒙大赦,狠狠松了口气。
孰料一口气还没彻底缓过去,顾宁远又问了:
“为何一定要经营商栈?”
沈浪:“……”
王爷您今晚是故意来找茬的吗?
个个问题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浪心中怨念地想着,脑子却飞快转动——
安王一直不肯高抬贵手放过商栈之事,莫非另有原因?
威逼利诱,前者沈浪不敢试,后者对安王不奏效。
沈浪想来想去,可用的法子大概也就只剩下打感情牌了。
此时两人共处一室,这时机如此合适,这气氛如此煽情,若她适当卖一卖惨,说不定……
“王爷,我是有苦衷的!”
沈浪“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顾宁远惊住了。
“商栈其实是我外祖家的产业,守住商栈是母亲的遗愿……”
沈浪抽抽噎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个关于继承母亲遗愿的悲惨故事。
顾宁远听完,一阵沉默。
泪眼朦胧中,沈浪悄悄观察安王的反应。
柔和的烛光中,顾宁远脸上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此时的眼神,而那张欺霜赛雪的面孔上,表情过于平静。
这实在让沈浪不好判断。
她说的故事一半真实一半瞎编,悲惨部分主要靠煽情渲染……
不知道王爷会不会信啊?
沈浪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沈浪……”顾宁远突然抬眸,波光闪闪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沈浪屏息等着。
下一刻,顾宁远忽然拉起她的手,目光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美丽的唇瓣微启,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商栈的事情,我帮你。”
语气郑重得仿佛在诉说一个承诺。
沈浪深深动容了。
她千辛万苦、费尽万千心思,终于换来了安王的松口!
有了安王这句话,商栈暴露的事情就暂时不必担心了!
努力这么久,前世悲剧的导火索,总算让她真的掐断了一个。
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时间,沈浪感动得不行。
她吸了吸鼻子,不假思索地反握住顾宁远微凉的掌心,信誓旦旦道:
“王爷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顾宁远对上她一片真诚的眼睛,一瞬间,胸口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心跳如雷,砰砰乱撞。
迷离间,顾宁远心中竟莫名涌起一阵熟悉的难受感,是这些年无数次失眠的感觉——惘然、悲怅、若有所失却又茫茫然不知所以。
这些难受,撞上沈浪此刻的真挚眼神,却又神奇地、悉数被抚平。
一种发自心底的熨帖。
顾宁远被深深触动了,他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这时,木屋外忽然一阵骚动喧闹,司韶惊喜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沈浪,殿下来救我们啦!”
闻言,沈浪瞬间出戏,兴奋道:
“太好了!我这就出来。外面刀枪无眼,司韶你要注意安全!”
说完,沈浪起身就跑,跑到门口突然意识到身后并无动静。
她疑惑转身,发现顾宁远仍旧坐在床边,垂着眼眸、捂着心口,一脸发怔的模样。
“王爷?”
顾宁远一动不动。
沈浪以为他没听见,便打算回身走近点拉他一起走。
这时眼前忽然剑光一闪,薄薄的木板门被人暴力地从中间劈开。
陶初破门而入。
“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声音响若洪钟,语气里隐隐含着血与泪的激动。
沈浪被震得立即捂住了耳朵。
顾宁远也终于有了动静。
嗯,很好,没她事儿了。
沈浪放心地蹦出去找花似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