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银河来》彼淇有狐

44、第四十四杀

　　顾烟回到皇城，四下里一片祥和。就好像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都没发生过一般，但她清楚的知道，这都是卡撒制造出的幻象。

　　卡撒从小的能耐就不在打架上，他最擅长的是蛊惑人心和制造幻象。

　　他给满皇城的人洗脑，让他们忘掉了这一切，又将战后的疮痍隐藏起来，让人们一如既往地和平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顾烟找到这个狡猾又的外星来客时，他正坐在大秦皇帝的宝座上。

　　卡撒望见她的第一眼，便笑道：“他死了？”

　　顾烟没忍住，反手一转，当下丢过去数十个异能凝聚起来的炮弹，削向卡撒，然而却在将要触碰到他脸孔的时候，他身上蓦地腾出一道红光，堪堪将攻击挡住。

　　这是……护体结界？

　　几百年前，他还没有学会这样的招式。这些年他在那座囚牢里，琢磨出了这些吗？

　　卡撒见顾烟满脸惊讶，当下咧嘴一笑，显得有几分得意的放肆：“姐姐，你太久没有关注我了。我们很久不在一起生活，你早就不知道我现在能力如何。当年你能把我困在那颗死星上，全赖你我一同起坐，你当然熟知我的弱点，这才将我逼到那种地步。我是凯瑟家族最优秀最强大的后代，百年过去，今非昔比，仅凭你，这一次，能让我使出几分本事呢？”

　　他说完这话，顾烟只听背后又传来了他压低了的沙哑声音：“姐姐，你这样对我，我其实一点都不生气。真的，只要你道个歉，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和小时候一样。”

　　“谁要和你在一起！”顾烟运气，周身气息一震，推开卡撒，一转头，只见不知何时又凑了进来，竟是弯起手臂，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失策！而且这家伙，竟然速度这么快！

　　顾烟感受到了楚岚同他对战时的压力，与她这能源之心的原主不同，楚岚只是个半路出家的，战时的紧张与危险可想而知。而且她深知眼下卡撒并未通下狠手，心中愈发因为楚岚感到难过。

　　“姐姐说什么见外的话，明明我们从出生开始，将近几百年的时间都生活在一起。”卡撒的声音里又是撒娇又是埋怨的意味，然而不见了小时候的可爱与天真，这会儿顾烟听着，只想大吐一场。

　　顾烟按捺住情绪，眯着眼睛转过头来看卡撒：“你杀了全族人，还想回到过去？”

　　“怎么不想？”卡撒笑眯眯的，倒是豪爽，伸出手，想要牵起顾烟的手，“那些人死是因为他们阻碍了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做错了什么吗？而且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你以前也和我说，就算全宇宙都背弃我，你也不会放开我的手。”

　　顾烟避开他的触碰：“如果你还是以前的你的话。”她的手掌响起噼里啪啦的电流声，浓缩的能量在她手心再次聚合。

　　异能四放的蓝光衬得卡撒满脸森然之气，他像是从地狱归来的修罗般，一挑眉梢，嘴角带了冷冷的笑：“埃尔曼，我问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愿，只是在告诉你，我想这么做。你能反抗我吗？”

　　顾烟回以一声冷笑，他们凑得那样近，顾烟在卡撒的眼眸之中看见了自己冷傲肃杀的面色：“你来试试？”

　　话音一落，顾烟一掌拍过去，卡撒根本不收那阴森森的笑，不急不慌地往后一退，随即抬手臂来挡，然而便在这时，顾烟右手也凝出一团异能，一掷，破开层层风刃，出其不意的从卡撒右侧砸过去。

　　他斜睨了那攻击一眼，同时也抬起一只手去挡，“让我猜猜，是左手使出了全力，还是右手使出了全力呢？”

　　话音方落，眼见卡撒若无其事地从周身荡开戾气想要弹走攻击，顾烟得逞，早先丢出的看似被卡撒消解的攻击忽然从无变有，凭空中冒出来一般，狠狠地撞上卡撒的腹部。

　　卡撒拍散顾烟的佯攻，砍上她的手臂，与此同时，受到攻击的他也踉跄地跳开一步，退离。

　　顾烟手臂受伤，卡撒衣衫褴褛，这一场，平手。

　　摸了摸腹部的伤势，卡撒旋即将目光落到顾烟身上，倏尔大笑出声：“不会是你啊，我的姐姐。”仰天大笑了那么一会儿，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抬眸望了眼天色，“不过也该到此为止了，我在别人眼里还是皇帝呢，早说好了一会儿要去给太后请安。做戏做到底，太后可是很高兴，楚岚以前，和她可没这样吧？”

　　顾烟怜悯地看着他，“你到底是渴望我，还是渴望亲情。”

　　“我只渴望我想要的东西。”卡撒打了个响指，就在原地站着。随后一种尖锐的声音像是利刃一样划破了顾烟的脑海，她脑中倏尔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感。

　　下一个瞬间，她便倾身栽了下去。

　　等顾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头顶是飘飘荡荡的精美帷帐，顾烟支起身，四周看了一圈，周围都是清乾殿熟悉的场景。卡撒就坐在窗台边，一手支着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醒了？”

　　华丽的灯火将殿内照得十分明亮，顾烟一伸手，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是结界，卡撒设下的结界。

　　顾烟伸手触碰面前结界，凝聚起异能想将这结界震开，可未曾想她使出去的气力，像是被无形地化解了一般，尽数被这结界给吸收了进去，一点效果也没有。而这结界像是吃不饱的饕餮，不管灌入多少异能，都照收不误。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看来我跑不掉了。”

　　卡撒见她并不挣扎，也不愤怒，心中惊奇，面上却仍旧是不动声色，照旧是玩味的笑容，“姐姐的弱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摸索呢。”

　　“精神攻击。”顾烟咀嚼着这四个字，若有所思的回答，“原来当初在大凉山那次，真的是你下手的。你和我一起长大，最清楚我害怕什么，为了让我屈服，你竟然是将此等下三滥的攻击磨炼到了极致。现在这情况……我这是被囚禁起来了？”

　　她说罢，自顾自的摇头，却没有多生气，只是低低道：“荒唐。”

　　“荒唐。”卡撒幽幽地咀嚼这两个字，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可我觉得这是有意义的。”

　　顾烟又叹气，“你从小就喜欢自作聪明。就算你把我困到这个地步，我却仍旧一心外逃怎么办？就算我逃不出去，我不断和你周旋，你就能真正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吗？”

　　“我了解你，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卡撒声音答得懒洋洋的，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但他微笑的样子忽然多了几分苦意，“我知道，你不想做的事，我从来都强迫不了你。但你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是不是也想和我对话？”

　　这种自信地将顾烟的一举一动都推算演练的行为，让顾烟感到不太痛快。

　　这不禁让她微微失神，脱开思绪去思考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为什么卡撒永远都是这样，把自己摆到一个算无遗漏的位置上进行深刻的分析。

　　顾烟在结界里抱着手，就这样看着卡撒。她松口了：“怎么这么有把握。”

　　“因为我了解你。”卡撒一字一句地说，“不想做的事，你连说谎都不会，更别说去做了。你如果真心不情愿留下来，现在一定与我拼个你死我活。或者你想说服我吗？”

　　卡撒总是阴晴不定，比起几百年前的傲气，眼下多了几分骇人的阴鸷和毛骨悚然的温柔。他这和颜悦色的微笑着，但他照旧是那么任性，和几百年前一夜屠杀全族一样，眼下他又不遗余力地把顾烟抓了起来。

　　顾烟埋头，好像是在痛苦得挣扎着，然后她再次抬头，艰难地说：“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卡撒一下就穿过了结界，走进了来，他摊开双手，坦然望着顾烟，“我只是想回到过去，回到幼年的那些日子里。”

　　又是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反反复复都是如此。

　　卡撒和楚岚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卡撒像是小孩子一样向她索要着无理的要求——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再回到过去？而楚岚总是沉默地用行动告诉她，让她能够自己去触碰那个未来。

　　顾烟答得心不在焉又随便：“怎么回去？”

　　卡撒毫不在意顾烟这冷淡的反应，笑一声，走到她塌边坐下，“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时间……”

　　他“间”字还没有出口，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凝聚异能的一拳头，猝不及防的外星来客脚下趔趄，整个人歪到一边，顾烟趁机扣住他的心口盛放着能源之心的地方，道：“别动。”

　　她的指尖都是能够割破这世上最坚硬物体的利刃，瞬间就能剜下卡撒的能源之心。

　　卡撒知晓顾烟的弱点，换句话说，顾烟自然也知道卡撒的弱点。

　　“你杀的掉我吗？”冷笑。

　　顾烟摇头，道：“一般情况下，我杀不死你。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凯瑟家族的双生子，互相是永恒的吗？”

　　说话的时候，她胸口的能源之心隔着身体与布料放出光芒。

　　像是想到对方要做什么一般，卡撒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顾烟，怨愤与绝望，“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有。”

　　卡撒一愣，没想到顾烟如此直白，“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以前在乎过。但从几百年前那血腥的一夜开始，我就不在乎了。”顾烟声音淡淡的，似乎整个人都淡淡的了。

　　两颗能源之心的光芒大放。

　　“我们无法杀死对方，是因为我们本是同源，拥有同样的异能，有天生相配的能源之心的羁绊。但如果毁了能源之心呢……”

　　卡撒眉间尽是森冷杀气，“你就这么想杀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能源之心吗？”

　　“是。”

　　因为同源的能源之心之间的相互吸引已经被触发，他动弹不得，却仍然费力地死死揪住顾烟的袖子，“呆在我身边。”

　　卡撒很生气……

　　如此沉默阴鸷，有如那一夜她将他困在牢笼里的时候，怒火冲天。

　　但——

　　地动山摇。顾烟不置一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她闭上眼，凝结全身的气力，如一场海啸，瞬间爆发出来的气浪掩盖了卡撒的怒吼，摧古拉朽的荡平了大殿内的一切。

　　顾烟紧皱眉头，又是一声低喝。

　　被压制的卡撒眼中红光大作，额上青筋凸起，还要反抗，但听“轰隆”一声炸裂的巨响，两个能源之心碰撞销毁的巨大冲击将两人弹开，结界破裂，顾烟被狠狠地砸到墙壁上，整个清乾殿地底颤动，宛似一场地牛翻身。

　　大殿在卡撒从喉咙中怒吼出的“你竟然敢——”中轰然倒塌。

　　顾烟从废墟中爬起来找到卡撒时，他的□□已经接近腐烂，难看的伤痕遍布其上，散发着阵阵恶臭，他还保留着最后的意识，用那浑浊的目光追随着顾烟。

　　果然就和顾烟所料的一样，其实卡撒并没有逃出那具牢笼，他只是将自己的能源之心挖了出来，寄生在别人身上，来到蓝星。没有能源之心的原身在火海中已经毁灭，而这具身体也不是他自己的，这个人早已死去多时，如果能够毁掉能源之心，身体也会跟着腐朽泯灭。

　　“你没了能源之心，你的记忆……”

　　他话音未落，房梁在顾烟面前倒下，卡撒的身体霎时被挤成了一团肉酱。

　　结束了。

　　顾烟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废墟，轻声道：“这次我不会再忘了，我都他们好好地记在脑袋里。”

　　“另外一说，我确实一直没变，也很好看透。我不想做的事，就是强迫我，也不能让我去做。”

　　大凉山上正是破晓之际。远处的朝阳跃过山头，在山脚的乱石堆上洒下一片曦光。

　　顾烟骑马赶回来，远远的，目光就落在一人身上。恰逢他也转过头来看她，晨光之中，清风徐来，青年褴褛的衣袂的掀起，轻柔的恍若拂过了顾烟的耳畔。

　　“阿烟。”

　　一如过往。

　　几天前，楚岚将能源之心还给了她，她则用异石填补了生命的空缺。随后便赶往清乾宫杀卡撒。今天后的今日，算起来是楚岚该醒的时候了。

　　顾烟跳下马，行至楚岚身前，再没有犹豫，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一个问候的轻吻。

　　原来她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不能没了他。

　　初晨，风中捎来的暖意，似楚岚唇瓣的暧昧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