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居家过日子》桃三十

1、第 1 章

　　姜山城作为一个千年古城，得益于本地老百姓的不思进取，至今还没有发展成旅游胜地，因此除了每年的九月初九，其他时间都保有着一个小城该有的面貌，落后、世俗、闭塞又带着自大，早上出门买个豆浆也能碰上许多熟人，仿佛去的不是早餐店，而是亲友会。
　　陶素往除了逢年过节，极少回到这里，倒不是因为她忘本，而是她常年独身在外，早已不习惯姜山城的一切气息，每次回来，总要有些水土不服，另外，对她的母亲高女士也不是很服。
　　高女士五十有余，是个很有理想抱负的妇女，而且她的理想简单又容易，就是将她二十七岁的女儿陶素往嫁给一个有钱人。
　　“这样我也好借着你的光，住别墅，开豪车，做一回阔太太，”高女士摇着街边宣传发来的小扇子苦口婆心：“你爸我指望不上了，就指着你了。你模样儿也不差，工作也还行，虽然比不上老师公务员，但好在薪水也不错。没有道理嫁不好的。你也不要说在上海这个年纪不算大，放在我们姜山城，你这个年纪不结婚，我脸皮可没地方放，每次有人问起这事，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这就是不孝你知道吗？”
　　“不孝女”陶素往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慢悠悠道：“要有这么宽的地缝，早就有人打市长热线了，等不到你钻。”
　　她话音刚落，高女士手中的小扇子就朝她脑袋打过来，陶素往一边躲一边说道：“妈，时候不早了，咱们快点办正事儿吧，我还要早点回去收拾回上海的行李呢。”
　　这句话提醒了高女士，高女士气喘吁吁的停下手中不痛不痒的攻击道：“那就别磨蹭了，提好东西，咱们再走个七八分钟就到了。”
　　高女士口中的目的地，指的就是每年九月初九，上香的人几乎要踏平姜山城瑶谷山的白大人庙。这位白大人的来历十分神秘，也不知他究竟如何称呼，只管将他称为白大人，整个姜山城的人都知道，每年九月初九的日子，只要来白大人庙许愿，白大人便会帮你达成愿望。有人说他是凡人修炼成仙的，也有人传说他是天上灵狐变得，但总之是位十分灵验的神仙。高女士在许多年前，曾来拜过两次，一次是为了让自己老公发大财，结果没有灵验，自此不太相信这位白姓神仙了，但后来遇到陶素往高考，她没有别的可帮忙，便又来拜白大人，那年陶素往超常发挥，一举让高女士成为了白大人的铁杆脑残粉。
　　白大人庙位于瑶谷山的山顶，从山顶俯瞰，几乎可以将整个姜山城尽收眼底。陶素往站在山顶的梧桐树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感觉新鲜的空气充盈进了肺部，这些天因为水土不服带来的身心不适，一下被冲淡了五六分。
　　大清早爬爬山，其实也还不错。
　　这次为了让白大人最早的注意到自己的愿望，天刚蒙蒙亮，高女士就拉着陶素往来白大人庙祈愿。陶素往作为一个坚守马克思主义科学观的天文学毕业的现代女性，虽然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但因为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她不愿败了高女士的雅兴，更何况是为了自己的姻缘，她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顺从的跟过来。
　　白大人庙前的梧桐树生长的高大茂盛，仿佛能够遮天蔽日一般，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许愿带，高女士为了买香已经跑没了影，她只好就无所事事的站在树下等着。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也凑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瞧着许愿带上的字，瞧了一小会儿，就来跟陶素往搭话：“阿姨，你也是来许愿的吗？”
　　陶素往笑眯眯的勾唇：“阿姨不许愿，这都是迷信。”
　　“但我奶奶说，白大人可灵了。”小女孩软萌的声音让陶素往更有了一种要好好给她灌输唯物主义的使命感。
　　“你奶奶年纪大了，但你不一样，”陶素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平时在学校，老师都是怎么教给你的？你现在是不是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了？”
　　小女孩闻言，立即自豪地放大声音道：“我是我们班里第一批少先队员，我还是班长呢！”
　　“那你更应该相信科学，”陶素往一本正经的教导：“凡事都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封建迷信上。”
　　小女孩坚定的点点头，但又随即发问：“但阿姨你是怎么知道白大人不灵的呢？”
　　陶素往想了想，一双眼睛仿佛陷入极深的追忆中去，半晌才道：“阿姨的妈妈都来这里许过很多次愿了，但阿姨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没嫁出去。”
　　小女孩骇然，一脸信服又忐忑的问：“阿姨，我们在这里说这个，白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都是虚构的出来的人，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陶素往眼睛笑得更弯，她眉眼生得温柔，这样笑起来最是好看，孩子总是相信漂亮的人，当下便说道：“我再也不相信什么白大人了。”她说完，看到远处奶奶向自己招手喊自己过去，便跟陶素往匆匆说了声再见，飞奔过去了。
　　陶素往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还没敛起笑来，背后已经重重挨了几下，她吃痛的转脸看到高女士一脸的愤慨：“我刚刚就听见了，你说什么白大人根本不存在，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小心被怪罪你知道不知道！”
　　陶素往揉揉肩膀，很是无奈：“本来就是迷信。”
　　“什么迷信？这是信仰！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知道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若是三尺有神明，我这么大不敬，怎么不见有雷下来劈我？”

　　“劈！给她三道雷！”修长且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将白瓷茶盏捏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捏成碎片。立在案前的绿衣小仆，慌忙劝阻：“大人三思。”
　　“三思？我白泽还从未见过站在我的地盘上羞辱我的。”白泽把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拧着好看的眉头愤愤然道：“她嫁不出去与我何干，我干的是月老的活儿吗？”
　　绿衣小仆垂着的眼皮此刻掀了掀，嘴巴嗫喏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她想说，本来你不就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管的。
　　“大人说的是。缘分乃天注定，修不修得成正果还要看她个人的造化，”立在一旁的黑衣男子翻了翻手中的册子：“陶素往，今年二十七岁，姜山城人士。嗯……其实在其母三番两次上门来以后，大人倒是安排我给她牵过几条红线。不过都无疾而终。”
　　“为什么？”绿衣小仆好奇发问。
　　“这个陶素往现在并不居住在姜山，所以异地恋，死得快。”黑衣小仆意有所指般看了一眼绿衣小仆瞬间因愤怒涨红的脸，凤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但这陶素往也并非全没得过大人的好处。”
　　白泽闻言，看向黑衣男子：“你倒说来听听。”
　　“她高考那年，全因大人才考上了大学。”
　　“你胡扯！考不考得中全靠凡人们自己，咱们大人何时插手过这种事情，若每个神仙都如此，那对辛苦读书的人来说何为公道？”绿衣小仆仿佛得到了反击的机会，本跪坐在白泽身边的她，“蹭”一下站起来直指黑衣男子叫骂道。
　　黑衣男子看着她红彤彤的苹果脸，笑意更深：“咱们大人帮她捡过一张丢了的准考证，偷偷塞进了她的书包。这难道不算帮她？莳绿，勿以善小而不认。”
　　莳绿被噎了回来，嫌弃的瞄了一眼白泽，眼神里满满“这种事情你都干”的意味。
　　“这么说来，我并非亏待于她，甚至在她的人生大事上还起到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白泽站起身来，向下透过云层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陶素往：“做人不要太过分。”
　　“说起来，大人确实没有成功牵过姻缘线，这方圆百里的神仙妖怪，私下里都拿此事取消大人呢。”黑衣小仆眼神微动，一字一顿说道。
　　“方圆百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为这种事情取笑我？！”白泽气得快要当场升天。
　　“大人说的是，神仙也有短处，即使是大人这样的神仙，有些无能的地方，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
　　“小九，你说谁无能？”白泽恨不得要把黑衣小仆生吞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怎么当上你主子的？！”
　　“哦，既然大人提起来，我倒不介意同你再比试一场。”黑衣男子淡淡道。
　　“咳咳，”白泽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莳绿，跟我走一趟，我这次非要牵对一次给他们看看，我白泽没有做不到的！”
　　向来以白泽为尊的莳绿一脸为难，摆明了不太想去：“大人，这按人间的说法，是叫出差吗？其实舟车劳顿我倒是不怕的，但我若是一起去了，咱们这儿没人守着恐怕不行。”
　　白泽蹙起眉来：“说得有道理。”说罢将目光停在黑衣男子身上。
　　“我可以陪大人前往，我既不需要守在此处，更不怕奔波。”黑衣男子言辞恳切：“更何况是大人不太擅长的方面，若我能替大人分忧，也不枉你我主仆一场。”
　　白泽听得咬牙切齿，把手一挥：“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