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了悟 ...
-
“好个不后悔……”红尘发狂一般忽的站起身，扶乱了桌上菜肴佳酿。无数碗碟纷零，发出玉石撞地的，清泠有若心碎的声响
“酿儿……好个如此选择！”
我静静坐于原处，望着他狂乱的表情，虽是心痛依旧，然而，可能是刚才的酒给了我勇气，心情竟然莫名的沉静了起来，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癫狂疯乱。
此刻我好累，好累……累的心中已然不起波澜
红尘瞪向我，那支带给我无人比拟的温暖的手，温柔的，慢慢的付上了我的脖子。直接，扼于命脉之上。
“酿儿……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既然我得不到，那么我就将你毁掉！”
他的力道渐渐加大……带着破釜沉舟的眼神。
虽是喘不过气来，我仍是不由得赞叹……红尘，果然是适合那样狂乱而危险的表情的……温柔和小心翼翼……果然并不适合他……
他一向是个可怜的疯子，对想要的东西执着致死。对喜欢的东西偏执至极，不喜欢的，就视为蝼蚁，杀人如麻。
因为，从没有人教过他何为爱。
我想，我其实也是。不过现在，我恍然了。
不去挣脱那随时会要了我命的手，我只是，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一死百了，也很好……虽然我在内心笃定，我死后，一定也摆脱不了红尘的纠缠……但是此时，我累的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也许他杀了我后，就会放过月下和连翩。因为我死了，那两个人对于他来说，便如同蝼蚁没什么区别。
空气有稀薄到了窒息的地步，生命的每一秒都在流逝……
一切过往开始在眼前如同电影一样回放，一切都计入了倒数阶段，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死在这个有若彼岸花一样烈性的男子手上……
可是，原本平静而没有波澜的内心剧烈跳动，我恍然有如初醒！我突然，很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我还没有弄清我自己为什么有了粉墨的记忆，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我还没有为自己的过去赎罪，我还没有好好的享受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就要这样，狼狈的，惨死于扼杀，不知来处，不知过往！
虽然人死了便可能得到一时安歇，但是，我还是想，继续在这个尘世，享受我还没有享受完了的苦楚！
况且，我死后，会有喜欢我的人为我流泪伤心！月下，连翩！
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红尘那双哀痛欲绝的眼，我看到他眸子中反射出的女子，血色双瞳，黑得如墨一样的长发，缠绵及地。似鬼似妖！
然而，眸子里面对生的渴望，惊涛骇浪的喷涌而出！
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量，我猛地挣脱了扼住我脖子的有力之手，踉踉跄跄奔至荷花池旁，扑通一声坐于池边，再也无力动弹分毫。
池子里面反射着一个女子的倒影，一张脸惨白得有若厉鬼。嘴唇泛青。然眸子又回复了之前的暗黑。仿若刚才的一切，只是幻想。
“酿儿！”红尘冲上前，紧紧的抱住我，紧得让我每个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疼得我眼前发黑。然而，我却是贪婪的，享受着这样的疼痛……
我需要，有感觉提醒我，我还活着！
“我后悔了……酿儿……”有一滴液体慢慢的滴落，顺着我的脖颈，滑入我的内心深处。
“还好你挣脱了……”他颤抖着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我的脸庞我的长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带着膜拜的赤诚“还好……还好……你没有死！”
我被他紧紧的裹入怀中，心中如他一样无法平静。是的，我，不想就这样死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终于明白，我还不想死！虽是前景惨淡，罪孽深重，但是我仍渴望，我会有机会老去，会儿孙满堂。我会有机会遇到一个温柔的人，我会有机会，享受一切平凡的幸福！
我还想着，和我的朋友们喜笑怒骂，一直到最后的终结！
是的……我，不可以就这样放弃！
况且还有月下和连翩，在等着和我相聚！
我暗下决心，我一定，不要就这样颓废下去……我相信，一切都会有转机！
自那一天开始，红尘好多日都没有来看过我。而我，努力的适应这个不复以往的沉重而笨拙的身体，如今走路，已然不成问题。
我所住的宫殿叫做酿芸宫。在宫殿之顶，是一个露天的阳台。失去了自由，我便习惯了，登高望远的日子。
红尘如今已然感知我不会妄自寻死，于是不再于这个宫殿之内限制我的自由。
我们将于两周之后大婚，大婚之后，我便是这个帝国的王后。
今日的风如此凛冽，吹得人身子都禁不住摇晃。我扯下头上所有累人装束，顿觉，身子都轻松了许多。然而心，却是依旧沉重的……红尘赋予我的金黄的桂冠，仿若并不是佩戴于头上，而是，沉甸甸的坠于心上。
心中暗暗细算，在宫中已有一月时间。想起一月之前的海誓山盟，想起和紫陌的那些过往……只觉，恍若隔世……
他已然否决了我是粉墨，所以如今，他一定又是，带着满身的忧伤清冷，满世界的寻找他的墨墨吧……
不知道这次，他还会不会，倒霉的将另一个姑娘认作为粉墨？
想笑的同时，却是好想哭。
自从遇见了这个存活于自己记忆之中的男人，他带给我的，让我学会的，就是哭泣。
之前那个，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满不在乎的，扯着傻笑表情的我，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粉墨的记忆仍在，她对他的爱情，如同烙印一样印刻于我的心上，让我终不能忘。
于是，我还是爱着他，很没有骨气的爱着这个毫不犹豫，就舍我而去的男子。
我只是牺牲品而已……是他们爱情的献祭，却是赔上了我所有的一切。
但是我不悔。
他教会了我爱情，明白了何为情之一字。之前的我，妄自尊大，自以为无所不懂。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之前对欧阳，对红尘的伤害有多么深刻。
但是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因为，红尘和我的罪孽，还没有还清。罪孽深重是红尘最后教会给我的东西，他希望借此折断我对自由的渴望，乖乖的和他一起堕落。
但是……他错了。
之前的生死之隔，让我顿悟，未来一切看似黑暗无光，让我无处可逃，实则，面对就好。
正在沉思之间，忽听身后有人轻轻召唤。
“小酿……”
好久都没有听到这样的呼唤。我转身，怀念一般的，看着眼前的人。
是花翎。
在我心中，这个美艳高华的女子，早已经死掉了。
自她不顾我的苦求，毫不犹豫的下达皇命，让士兵杀入永无城的那天起。
她就这样一心一意的爱着红尘，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连一份的友谊都不肯分给我。
“何事？”我冷冷的问她，直起了我目前还可以挺直的脊梁。
“你身为大宫女长，理应明白不可越级的道理，如今，为何对我这个未来皇后，直呼姓名？！”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我心中，竟然病态的，涌上了一丝可悲的快感。
“是，皇后娘娘。”花翎的脸色如今也是不好，带着病态的黄，竟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殿下邀您过去。”
我点头。她却是向我伸出了手臂。
一时间愣住，马上反应过来，伸出手，软软的搭在她伸出的手臂之上。
花翎低声说道“奴婢给皇后娘娘带路。”语气恭恭敬敬，了无生气。
点头。她这样的示弱，却是丝毫没有给我带来一丝安慰之感。望着她疲惫不堪的侧脸。我想说些什么……却是，无话可说。
华丽的拱廊廊腰缦回，一时之间，乱花迷眼。路遇的宫娥婢女无一不向我行礼道安。脸上却是我最恐惧的了无生气。在那张可怕的面具背后，便是了无人性的丑陋。
走至红尘的御书房之处，花翎收回手臂，恭恭敬敬的退下，
“殿下请您进去。”
她最后望向我的眼神，是我无法明知的担忧。
有不好的预感。我停了停。
我曾经在这个地方，同红尘议事商谈。也无数次在此，定下刺杀的计划……
这个御书房，熟悉，却又陌生起来。
终于推门，踏入这个熏香缭绕的地方，惊愕的发现，花翎同月下，正跪拜于红尘脚下。那样卑微的匍匐委地，却是，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了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