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孙策

1、楔子·狼来莫回头

　　少年有一个哥哥，是本地法庭的大法官。
　　少年没有妈妈，妈妈在哥哥刚当上法官的时候就死了，被砍死的，被吸毒的爸爸砍死的。那时哥哥刚满二十四岁，少年始龀。
　　吸毒杀人，自然是违法犯罪的。但哥哥这个在庭上，手中的法槌从不犹豫，一锤定音的刚正法官，是私情迷惑了头脑，将这个杀了自己妈妈的爸爸藏了起来。不管怎样，就算这个爸爸嗜血到在世间大开杀戮，哥哥和少年身上照样流着这个孽障爸爸的血。
　　血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造化弄人，眨眼四年。
　　已经接受法律禁毒教育的爸爸，不但没有改邪归正，反而将刀口转向了刚刚初长成的少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毒瘾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戒掉，爸爸要用少年活生生的生命，去满足自己心头舌尖上的恶魔。
　　这个堕落的中年人不惜用自己的亲骨肉去换一些用罂粟壳熬炼出来的东西。刀锋无情，早在几年前，爸爸手中的刀已经插在了自己爱人的胸口上。
　　一回生二回熟，刀起刀落不过一瞬之间。爸爸杀过人，手上已经沾满了洗不清的污血，刀口玩转，不信还不能挖出少年那颗健康完整的心脏。
　　活人器官卖钱，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少年蹲在角落，清澈的眸子中映出了爸爸举起的钢刀。刀泛银光，像月亮，只可惜，今晚没有月亮。
　　刀子马上就要变红了呢，少年想，原来今晚的月亮在这里呀。尽管这是用自己的血染红的血月。
　　白刀子还没进去，红刀子已经出来了。
　　“你，不配为人父母。”
　　哥哥放下手中满是鲜血的刀子，跪下抱着了面无表情的少年。
　　少年任由一身污血的哥哥这么抱着自己，满腔是血腥味，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爸爸。
　　刚才还有几滴污血溅进少年宫眼中，刚才还被血糊了视线，但现在没擦甚至连眨也没眨，眼前无比清明。
　　奇怪。
　　后来少年自己照镜子，他的瞳色已经变成了明血色。医生都说是天生的染色体变异，只有少年知道，这是他爸污秽不堪的血水染红的。
　　少年面对着自己爸爸的尸体，问:“你，杀人了？”
　　“嗯。”
　　“……那我去举报你吧，杀人犯。”

　　哥哥在死刑执行书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握笔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写得行云流水。仿佛不过是在一张考卷上写下自己的学号一样。
　　“悔吗？”少年长高了许多，抱着手站在督刑的法警身旁。
　　“不悔。”哥哥一脸的憔悴，艰难地调动面部肌肉对自家弟弟挤出一丝笑容，“有句老话叫狼来莫回头，世态炎凉，许多事情就像狼一样，拍着你的肩动摇你，你一旦回头便是死路一条。”
　　“一个道理，人只要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枪声响起，少年失去了他最后一个亲人。

　　岁月青葱，一晃十年。
　　当年小小的，无助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顶天立柱的青年。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一瞬之间竟不像口口相传的那样，会在生命中最后一秒回顾自己的一生，甚至对死亡没有一丝恐惧，就好像是去上个厕所而已。
　　就算匆匆结束也无所谓吧，我是个幸运的人，幸而没留下什么遗憾。
　　反到是持枪的人手在颤抖，机枪零件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伴随着持枪人的声音:“……组长……你后悔吗？”
　　悔吗？当然不悔。
　　夜黑风高，狼来了，千万别回头。
　　人生苦短，何必纠结于那些选择的路的对与错？

　　人生很短，不过刀起刀落的那一瞬间。花开花落，没于那一声枪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