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之落矣》流苏陨落

1、桑之落矣

　　他还是没有来。

　　这是叶生送过去的第一百八十九封信。也是第一百八十九次那个人没有回应。叶生想着，这估计是他最后一次送信给他了。
　　屋外，白色的雪纷纷下落，逐渐增大。地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夹杂着风，寒意不断袭来。
　　“咳咳……咳……”咳嗽声不断在屋里徘徊，怎样也消停不了。
　　看着自己帕中的血迹，叶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叶生无力地靠着床头，整个人只有一件单薄的外衣披在肩上。因为染病已久的缘故，他的整张清秀的脸脸色苍白，双颊浅有凹陷，眼神暗淡没有光芒。
　　并非叶生不想医病，实是天价的病钱叶生担负不起。
　　“竟是连最后一面也不肯来见我么……”叶生掉了眼泪，喃喃自语道。
　　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仅有十六的岁龄。
　　“哥哥，你看铃儿找到了什么！”
　　叶铃――叶生的血缘妹妹。
　　叶生听到叶铃的声音后，努力的将自己提起精神，笑道：“铃儿是找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听见这微弱的声音，叶铃突然停下自己奔跑的步伐，改为轻脚走路，走至床边。
　　“哥哥，你看。”
　　叶铃摊开手心，叶生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一只平安符。
　　竹青的颜色，面布上写着“明生”。这是他曾经送给叶生的告别礼物，上面写着的是他们的名字。
　　顾明远，叶生。
　　“咳咳咳咳……咳咳……”叶生见到平安符之后，抑制不住内心的疯狂的思念，猛地咳起嗽来。
　　在旁的叶铃被叶生这一反应吓了一大跳，便急哭道：“哥哥……哥哥，是铃儿不好，我们不看这东西了，铃儿这就拿去扔掉。”
　　叶生强忍咳嗽的冲动，艰难地说道：“铃儿，拿与我吧……”
　　叶铃瞧着叶生的神情，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平安符交给了叶生。
　　犹如呵护珍宝般，叶生将平安符牢牢握住，紧贴胸口处的位置，嘴角挂着浅笑。
　　平安符从手中滑落，叶生的手也滑落下来。叶生没了声息。
　　这一动静叶铃自然注意到了，“哥……哥？”叶铃极轻极轻的碰了下叶生，没有反应。
　　几乎是发着抖的，叶铃将手探道叶生的鼻下，没有气息。
　　叶铃骤然大哭，她的哥哥死了。
　　她抱着叶生的身体，眼泪不止的往下流，嘶喊哭着：“哥哥――”
　　声音徘徊，又消失在这雪天中。

　　顾府中，顾明远还在计算着叶生有六个月久没送信给他了。
　　顾明远心中暗暗想着：等看到了叶生，就一定好好训他一顿。
　　这会天下着大雪，顾明远拿起外髦，准备去祖母那一趟。
　　刚走至门口，听见里面的声音说着：“老夫人，这是他送过来的最后一封信，以后……就送不了了。我们要不要给世子看看？”
　　这一头雾水的话提起了顾明远的兴趣，什么最后一封信，为什么不能给他看？
　　顾明远打算听下去。
　　钟老的声音响起：“我们拦了这么久，差这一封信吗？叶生那个小贱人，我可不希望他以后还让我的明远夜夜憔悴着。”
　　这一番话顿时就炸开在顾明远的心中。
　　顾明远直冲进门，怒道：“祖母！原来……原来我一直收不到叶生的信是您在从中作梗，为什么？”那怒火的眸子就这么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没想到自家宝贝孙子在外听墙角，但随即也不慌不忙，慢慢说道：“明远，祖母这也是为了你好，叶生那个穷书生有什么好的，祖母也不是反对你有龙阳之好，但叶生不行。”
　　“凭什么？”顾明远反问道。
　　老夫人看着顾明远，终是摇了摇头：“叶生已经死了。”
　　顾明远脑中一片空白，平日里俊朗的面容霎时泛白。
　　顾明远不相信。
　　“告诉我，叶生现在在哪里？”顾明远冷冷问着。
　　老夫人点头示意，一旁的小奴上前告明了地址。
　　顾明远立马向外走去，没回过头。
　　“唉……让他死心也好。”老夫人闭了闭眼，叹道。

　　叶生住的地方其实离顾府并没有多远，只是异常的偏僻。
　　但老夫人断绝了两人的来往。叶生不知道，顾明远亦不知道。
　　顾明远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看到一舍简单的屋子后，顾明远停住了脚步。
　　“我不相信……叶生……叶生”顾明远又往前走去。
　　至门口时，看见叶铃，顾明远冲上前急问道：“叶铃，你哥哥呢！”
　　叶铃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回过神来发现是顾明远，心下就涌起一股火气，狠狠推了一把顾明远，吼道：“你这个负心汉来这里干什么！我哥哥已经不需要你了！”
　　顾明远：“什么叫不需要我……”
　　叶铃崩溃哭喊道：“我哥哥已经走了！他恨你，我也恨你！你滚！”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砸落在地板上。
　　“不，这不是真的……让我见一眼叶生……”顾明远乞求着。
　　叶铃哭着，没有答话。她知道叶生和顾明远的情，叶生到死还是护着平安符。
　　突然，顾明远看到了房旁边一座类似坟墓的小丘。
　　因为下雪的缘故，那里的小丘已是一片雪白。看着有些时候了。
　　顾明远走了过去，看到了墓碑，上写着：吾爱兄，叶生。
　　眼前的事物似真似假，顾明远竟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醒，叶生就会站在他面前，温和的笑着。
　　冰凉的触感又告诉着顾明远：这一切都是真的。
　　“叶生，我来看你了。”
　　“叶生，这是一场梦对不对？”
　　“叶生……叶生……”
　　……
　　顾明远不知道自己在墓碑旁跪坐了多久，双脚已经发麻，发丝上都是薄雪。
　　叶铃看不下去了，对顾明远冷冷说道：“请回吧，顾世子。”
　　回哪去？顾明远双手摩挲着墓碑，口中喃喃说道：“叶生，我哪也不去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随后，顾明远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往自己手脉割去。
　　叶铃想拦，奈何慢了一步。
　　殷红的血流淌着，顾明远的气息越来越弱，口中依旧叫着叶生的名字。
　　顾明远想着：这样和叶生死在一起，也好。
　　雪继续飘着，叶铃的眼泪已经流干。她走步上前，顾明远已然没了气息。
　　叶铃将顾明远葬在了叶生的旁边，也立了一个墓碑，上写着：
　　吾兄爱之人，顾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