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水木》南归鹤

14、番外：你也曾是少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忍足感觉到自己血管内的血液是凉的，流动的那么迟缓。
　　天一如碧洗，就像过去的每一天那样，只不过在暖风逐渐被西伯利亚的寒流冷却的同时，新叶出梢，生长，伸展，然后凋零，最后归于尘土。直到原本一片青葱的绿野被白雪覆盖，极目之处，只有茫茫白皑，连视线都没有了落点处的时候，忍足才知道，自己已经消失了那么久了。
　　对啊，自己从那个少年身边消失那么久了。
　　不对，那个少年，那个少年……
　　忍足叹了口气，从口中呼出的雾气很快便消散了。嘴角勾起一丝惨败又无力的自讽。
　　那个少年早已不是少年了啊。
　　那个帝王早已成为完美的帝王了啊。
　　说什么冰冷的眼中暗藏火热斗志的冰帝天才，自己也不过是个没有人爱着又渴望被爱着的失败者，最终飞蛾扑火般爱着一个能让自己眨眼间便被烧成灰烬的人。这样燃烧自己的爱，才能让自己在生命的冬天里还能有一丝温暖。不管这温暖有多么致命。毕竟温暖是所有在冬天里受着生命的冰寒的苦难者渴望的啊。
　　而很快，这份燃烧自己的爱恋，这份给予自己的温暖，就要熄灭了，离去了。独留下这个空洞的躯体，行将就木的旁观着自己既定的未来。
　　只要，只要再看他一眼。
　　忍足跪倒在雪地里。他只是、他只是……他只是想最后一次感受滚烫的血液奔流在血管里的沸腾感而已啊……那种能将身体灼烧的感觉，那种似乎要在顷刻间将生命燃烧殆尽的感觉，那种……爱的感觉。
　　他感觉不到寒冷。因为体温早已和雪等同。
　　忍足知道，从他离开迹部那一刻起，自己就开始了死亡的倒计时。
　　当血液不再温热，当心跳不再有力，当灵魂也不再期待着归途的时候，一个人活着，也只是为了一个执念了。
　　还记得，是多久以前，他也和那些高傲的少年们一样，他还是有温度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冷却了啊……
　　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在闪烁，播放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照片里他在笑，在闹，在哭，在皱眉……更多的是他在一旁默默的孤立，然后浅笑，然后望着迹部，眼里是快要化作液体的宠溺。照片外，他已经没有了做出这些表情的能力。
　　那就这样吧，一路安好，请君先行。
　　你往前走吧，就算只剩下背影，我也愿意。就算只剩下背影，我也想看到地老天荒，我也想看到生死尽头。
　　忍足仰躺在雪地里，望着天。天又开始飘雪。灰白色的天，飘着细小的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去何处的雪粒，它们在某一处相遇，有的交融成了一体，有的则擦肩而过，无力的被风带向未知的未来，然后遇到另一个雪粒，或者在一起，或者孤独终老。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被掩起，随之而来的，是眼角划过的一道湿痕。
　　原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握住自己。
　　原来大家都被一股叫做命运的风推动着前行。谁也留不住谁。
　　区别只是那一点，有的人知道如此，因此享受生命，而有的人明知道如此，却依旧舍不得别离，最终被撕扯了身体。
　　迹部，你是太阳吗？照耀着身边所有的人。你的光芒是那么的耀眼，耀眼到让我满目湿润。
　　迹部，你是太阳啊。
　　而我呢？你看，我像不像冥王星？和你们永远不能在同一个平面，说什么不可预知，只是因为太过于遥远。
　　所以只能孤独的在宇宙之中环行，直到除名，先行离去。
　　不再奔流的血液，不再有力的心跳，不再活动的灵魂，无一不在告诉忍足——你老了。
　　我还能有回到你身边的那一天吗，迹部？那不是未来啊，那是我的奢望。
　　我还能为你奉上一束玫瑰吗，迹部？那不是红色的啊，那是我的血。
　　我会看着你如同帝王般的凯旋，我会看着你的归来，在某一个角落，默默的。
　　我相信你终有归来的一天，我始终相信。所以我在尽头等你。
　　我希望你的付出终有一天能够开花结果。
　　当然了，我更希望你与你心爱的人百年好合。
　　因为啊，尽管我爱你，但是我们所要面对的，是整个世界啊。我们之间，太多的牵绊，已经理不清了，所以就由我来斩断吧。迹部，你要大步往前走，所有的痛苦，我可以承担。
　　曾经我也羡慕过他们，羡慕过他们热血的奋斗，羡慕过他们无悔的青春。
　　其实我自己是清楚的，不是吗？
　　我曾经为了一个人，那么的努力过，那么的追逐过。我背弃了我的家族，追逐在身后。这就足够了。
　　因为我也曾是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