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归》陈九寒

3、贰

　　/贰/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就在春分这一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林天琬坚持着，没有让林天璈陪她也没有让林天琋陪她，甚至连侍卫丫鬟也没向父母要一个，就独自撑着一把颜色素洁的白色油纸伞，向浴梅园的方向走去。

　　林天琬的父母与林天璈林天琋都知道林天琬的性格不是一般的倔强，便也不管她，由着她去了。

　　终于走到了浴梅园，林天琬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左顾右盼，发现没有人后，马上丢掉了手中的伞，伸了一个懒腰：“淋着雨，真好。”

　　接着林天琬走到了最大的一棵腊梅树下，恰巧一阵风吹来，许多腊梅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像是一场花瓣雨。

　　林天琬就那样一边仰头看着花瓣与雨丝密密地斜织着，一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正走着，突然，她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一个东西。

　　“哎哟！”林天琬吃痛，回头一看，发现一位玄衣男子撑着一把素洁的白色油纸伞，斜斜地靠着树，显得他英俊潇洒。他今日并没有将那三千青丝绾起，而是让他们随意披散在肩上。他转身时带起的细微的风轻拂过他的发丝，发梢便轻轻散开。几片腊梅花瓣还眷恋在他的发梢不肯掉落，让他眉眼间凭添了几分温柔。男子转身，温和地对林天琬笑了笑。

　　林天琬此刻的心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居然是自己在集市上只见过一面的男子。

　　林天琬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脑子一片空白，呆在了原地。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巧合地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他。她掐了自己一下，感到痛后脸上还满是不相信。她居然又一次遇见了他！

　　还真是应了那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林天琬惊讶得甚至连招呼也忘了打，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男子，一脸茫然，不知道干什么好。

　　男子看清了林天琬的容貌后，微微蹙眉，自己面前的女子是林天琬吧？不过，她这是一脸……什么表情？吃惊还是茫然？他没想到，自己又一次遇见林天琬居然是在这种时候，而且，好像距上次自己见到她还没几天。

　　他与林天琬……这也太有缘了吧！莫非，前世结怨，今生还债？

　　这次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天琬，今天她穿了一身素衣，五官清秀，眉梢眼角却有英气。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惊讶，高高的鼻梁下丹唇微启。他看着林天琬呆呆地样子，突然笑了。自己面前的这位女子啊，真是傻得可爱。

　　“姑娘好兴致，竟也愿意到浴梅园来赏花。”听到男子的话，林天琬才反应过来，她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一抬头看到他的笑容，林天琬又一次呆在原地。

　　不过这次，林天琬很快反应过来，她迅速黏到男子身边，撒娇般撅着嘴说：“这位哥哥，你看，我的伞都丢了，哥哥……”说到这儿，她楚楚可怜地看着男子，“哥哥应该不介意和我同打一把伞吧？”

　　这时的林天琬的秀发因为淋雨的原因而沾满了水滴，水正滴滴答答地滴下来，为她添了一层朦胧的可爱。还有那风吹红的小脸，加上楚楚可怜的小眼神，简直能把人心看化了。

　　额……看上去好可怜好可怜的样子，要不，我先和她合打一把伞？反正也没有人看见，没关系的。

　　男子想到这儿，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把伞举到林天琬的头顶。但是，他很快就知道，林天琬刚才的可怜都只是表象。

　　林天琬很快钻到他的伞下面，并且挽住了他的手臂。任他怎么说，她就是抱住他不松手。男子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无比。

　　“林天琬真是黏人啊。”男子在心里想，随后叹了一口气。林天琬听到男子叹气之后便抬起头：“哥哥，你为什么叹气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男子低下头看着挽着他的手臂的林天琬，眉梢微挑，默默地想：“对啊，我有烦心事。不过，我的烦心事就是你，你能不能别抱着我。”男子虽是这么想的，可他的心里居然也有一丝小小的窃喜，原来林天琬也是会缠着他的。

　　男子只是这么想想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竟脱口而出：“对啊，我有烦心事。不过，我的烦心事就是你，你能不能别抱着我。”林天琬听了这句话之后，迅速松开了抱住男子臂膀的手，低下头，一副难过的样子。

　　看着林天琬迅速阴郁下去的小脸，男子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

　　她难过了？她会不会哭？自己是不是嘴太快了，对她太不温柔了呢？

　　男子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急忙开口补救：“林天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开心就好……”林天琬一下子就像被按了开关一样，一瞬间抬起头来，欢快地一下子扑到男子怀里：“那样的话，哥哥，我就和你一起赏花了！你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

　　男子：“…………”

　　她刚才是不是装的？

　　林天琬心里窃喜，终于能够和男子一起走了。她刚才的心情的确很难过，因为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可是，自己现在这样会不会让他讨厌自己呢？算了，不管了不管了，先好好享受一下现在的时光吧。

　　男子本来想的是，能和林天琬共处一天，那么陪她说说话好了。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林天琬不仅是个话唠，而且说了一个小时都不带喘气的。

　　“哥哥，你长得好帅好帅哦，比我二哥三哥都帅。”

　　“哥哥，你觉得浴梅园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啊？”

　　“哥哥，我们同时来了浴梅园，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啊。”

　　“哥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哦，你喜不喜欢我呢？”

　　“哥哥……”

　　叽叽喳喳……

　　男子：“…………”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男子无奈，只能默默地听着，因为林天琬连回答的时间都不给他，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男子听她谈自己的哥哥怎么样，听她谈浴梅园里的花瓣雨，听她谈自己十四岁的那一年……林天琬足足谈了半个时辰。

　　等到林天琬终于住嘴了，男子才开始领着林天琬四处逛逛。他撑着伞，与林天琬并排走着。这时，林天琬才想起一件事，她问男子：“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叫林天琬的啊？”

　　男子：“…………”

　　这个问题她竟然现在才注意到？

　　男子定了定心神，极其淡定地说：“相府四小姐，是相大人相夫人的千金，这件事，应该是无人不知吧？”林天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广为人知，便不去纠结这些事了，仍旧笑眯眯地挽着男子的手臂。

　　两人走到一个石桌旁，男子擦干净了石凳子，然后和林天琬并排坐下。林天琬在伞下，絮絮叨叨：“哥哥，你不仅很帅，你还很善良，我要是男儿，肯定要和你结拜。我阿姊常教导我说，因为我是女儿，所以就只能呆在家里，不能像男儿一样不拘小节，应该温婉淑女。可是，我不想那个样子，我想像男儿一样，四处游历……”

　　男子默不做声，只是静静地听林天琬诉说。

　　林天琬越说越困，最后，她打了个哈欠，小声说道：“哥哥，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哪怕是假装喜欢我也好……”说到这里，林天琬就靠在男子肩上睡着了。男子听见了林天琬小声说的话，不禁哑然失笑，他小心翼翼地把林天琬搂在怀里，然后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好让她更舒服一些。

　　林天琬没有听见的是，在她睡着后，男子的喃喃自语：“其实，不用假装，我也很喜欢你。”男子顿了顿，嘴角显露出一抹笑意，“我的琬儿。”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那时，该多好啊。

　　相府。

　　“天璈，你快去找找天琬吧。都下午了，她怎么还没回来呢！”林天琬的母亲，林夫人急出了眼泪，她害怕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小女儿出了什么事。虽说林天琬武功过人，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若是……想到这儿，林夫人更着急了，“天璈，天琋，你们快去找找天琬啊。”

　　林天璈与林天琋急忙安抚林夫人：“娘亲，你知道的，天琬（小妹）她的武功那么好，绝对不会有事的。”林夫人这才稍稍安心一点。可林天琬的大哥三哥也为她担心呢。于是，林天璈和林天琋经过商量之后，决定让林天琋去找林天琬。

　　林天琋去到了浴梅园，才懒得去找林天琬呢。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子自己还不知道吗？还不如在树下睡一觉，林天琬走的时候肯定会叫醒自己的。

　　于是乎，林天琬这个不负责的哥哥就在树下睡着了。

　　这种态度，在后来林天琬看见他时都不禁怀疑：这是我亲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