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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心小白莲(快穿)番外1 ...

  •   我叫谢嘉韫,今年八岁,是章郡王谢晏诸第四子。

      “殿下,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您既已入宫,便是……”

      啊……又来了。

      礼公公好烦。

      好吧,重新介绍一下——

      我叫谢嘉韫,今年八岁,乃当今圣上第三子。

      至于今上的名字——

      不提也罢。

      他当然也有名字,只是无人敢叫。

      我想,这有跟没有,也差不多罢?

      *

      我是水华八年入的宫,那时候我才六岁。别看年纪小,我已经能记得许多事啦。

      比如郡王妃泪水涟涟的面孔,抱着我哭的死去活来;郡王夺了几次她都不肯撒手,最后气得大吼一声:“好罢!那你便留着他,看他长大后知晓他失去的机缘,会怎样恨你!”

      郡王妃听了这话,怔怔的抬头望着他 。郡王趁这个机会将我抢了过来,塞进进京的马车。

      马车辘辘,郡王妃的哭声越来越远。我的鼻子也酸酸的,扭过头不想看郡王,将手指深深掐进车厢内壁里。

      我知道那所谓的“机缘”指的是什么。

      先后已薨,没来得及为皇上诞育子嗣;今上后宫自始至终只她一人,江山后继,自然便成了难题。

      群臣压力之下,他在宗室中挑了三名适龄男童接入京中充作皇子。

      我就是其中之一 。

      如无意外,他会在我们三人中择一人立储,最得陛下欢心者,未来……便能继承大统。

      章郡王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进宫面圣时要如何表现,看我不理他,又夸张地形容如果我成为太子,会过的多么多么好,给家族带来多么多么大的荣耀。

      那些荣耀又有什么用呢?我只想跟母妃……章郡王妃在一起。

      我把脸扭开一个更大的弧度,额头抵着车厢,一片冰凉。

      还没见到“父皇”,我就已经开始讨厌他了。

      真是的,那个皇帝。

      他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呢?

      *

      入宫后,我曾偷偷听到礼公公真的问了这个问题。

      “皇上,”他用又细又尖的嗓子哀愁万分地叹气 ,“诸位小皇子,自然都是好的,但到底不比亲生龙裔……您还年轻,何必如此。”

      我在外间听得心花怒放:对呀对呀 ,何必如此!你自己生一个,放我们回去不好吗!

      暖阁里很久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被薰笼香风熏得睡着,里面才传来低沉的声音:“阿礼,你可知道,朕为何立嘉韫为储?”

      ……我还真的,从来没想过……

      礼公公显然也被问住了。他努力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只好拍龙屁:“圣虑深远,自然万无一失。 ”

      冷漠的君王短促地笑了一声:“半年前,朕考校他们学问。”

      “朕随口抽了几句经史问他们,嘉韫记性最好,挺直腰板大声诵出来,一字不错。“

      “讲师命三位皇子于一刻钟内各写一幅字呈给朕。其中嘉韫的字……”

      我惊讶地发现,父皇一向冷淡低沉的声音里,居然隐隐带着笑意。

      “他的字,风骨隐蕴,最像卿卿。”

      *

      我不知道卿卿是谁,但我好像知道了一点,那个磐石般不喜不怒,心事无人知的父皇的喜好。

      原来他喜欢书画 。

      既来之,则安之。丹青一道我是没什么天资,起码我可以好好练字。

      说到画画——父皇自己倒是做的一笔好画。我曾经见过他在书房中大开大合地泼墨挥毫,数个时辰闭门不出,画就一副山河万里图,气象恢弘,即便是我,每次看到那幅图,胸中也会觉得热热的,忍不住将腰杆挺得更直——讲师说我这叫“豪情万丈 ”,意思就是说,父皇的画激发了我内心某些热烈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说太子殿下终于开窍了。

      我耳朵有些热,又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我知道……宫里,还有一个“太子殿下”。

      他才是第一个见到那副画的人。

      *

      那是一处极冷僻的宫苑,是嬷嬷们口中的禁地。

      孤居一隅,偏僻冷情,平素无人经过。偶尔有人提起,便会立刻被同伴捂住嘴。

      “这可不能提!”嬷嬷说着,恳求地看我一眼,“更不敢去!”

      ……这些蠢材。

      她们难道不知道,越这样说,我越想去吗?

      好不容易甩开总是跟着我的嬷嬷和内侍,我毫不犹豫,立刻奔向传说中的禁宫。

      ——没想到却在那里,看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人。同样孤身一人,没有礼公公陪伴——他也是偷偷溜来的么?

      “太子殿下。”父皇的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无波无澜。

      门里的人听到他的话却很激动,发出某种类似野兽的嚎啕,将门撞得哐哐响。

      太子殿下?我有点傻眼,接着手抖起来,是一点当时还不愿承认的慌乱……

      明明,我才是太子啊……皇宫里,怎么会有两个太子殿下?

      父皇抬起嘴角,像是在笑,表情却冰冷的吓人。他伸手打开门上的一个什么机关,咔一声响,门上突然出现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闪着野兽一样的光,吓了我一跳。

      父皇展开手臂,像是给他看了一副什么画。那“太子”本来就像疯了似的,看到那副画,更是将手猛地从小窗中伸出来!

      我惊讶地发现他的指甲鹰爪一般长而弯曲,黑黄的颜色,凄惨又肮脏。他的去势那样疯而厉,要不是父皇闪避及时,能直接剜掉他的眼睛。

      那个疯子没能伤到父皇,凄厉地大笑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好不容易才听清,他似乎在说什么,“卿……孩子 ……都是你……?”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父皇的侧影还是一如既往山岳般沉稳。他站远了几步,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

      “不错,一直都是我。”

      他的声音……怎么去形容呢?

      多年之后我收到地方献上来的节礼,其中有一颗剔透的琥珀。它封住一只折翼的金蝶,对着阳光把玩,阳光折射,炫目已极。

      我蓦地想起了父皇当年的那句话,那个声音。

      “……卿卿所爱之人,从始至终 ,唯我一人而已。”

      那不是炫耀,不是示威……

      父皇这样的人,永不会做一只在琥珀之中凝结的蝶,

      即便永无翩然起舞的机会,永远只有半途而废的美丽,

      他也会生生将自己的翅膀抽出,鲜血淋漓,饱含痛楚,一次次用力扇动——

      若非如此,当过往的一切都消弭成墓碑上冰冷的谥号后……

      他要如何证明,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那个人,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

      “呜呜呜呜痛痛痛痛痛!”

      虽然后来的我身居高位,闲散地把玩着琥珀犹如把玩权柄,对父皇的过去发表感触……但年幼的我,终究还是躲不过武功高强的父皇,被单手拎着衣领,垂头丧气走出禁地。

      父皇没说话,我也不敢抬头,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完蛋了!在禁地被抓个正着,会、会不会被废黜然后赶出宫什么的……

      出宫——这个词在我心里曾经等同于回家,是我很久以来的心愿。

      但太迟了。我早已回不去。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郡王妃哭泣的面庞,我已不太记得是什么模样。

      我入宫太久了……我早已不再是郡王之子。

      “我才是太子 。”咬了咬嘴唇,我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抓着我手臂的大手似乎顿了顿,随即慢慢 、慢慢地松开。被束缚的身体获得自由的同时,我听到头顶落下含笑的话语:“是吗?朕却看不出来。”

      “如果你真是朕的太子……“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就该趁早将你藏在《孝经》里的那些东西烧掉。“

      分明站在水磨白玉的宫道上,我却觉得自己失去了力气,整个人不断下坠。心脏像被有力的巨手捏紧,恐惧侵袭全身,仿佛永无止境。

      他知道!父皇知道!

      每一个思念父母的夜晚,我在书房独自挑灯……宫人赞叹太子好学,无人知晓我是将自己在东宫中全部的惶恐和不安都写下,伴随着对过往的想念,以一个爱撒娇的孩子的口吻,写下了无数被泪水湮开的书信。那些书信当然无法寄出,他们的命运不过是被我珍藏入挖空了的古书。一夜过后,我又是那个调皮却聪颖,让书房师傅又爱又气的太子爷……

      这些小小的把戏,我曾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但今日我终于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个英俊而冷漠的男人对他的疆域做到了绝对的掌控 ,又怎么会忽略至关重要的东宫?

      “《孝经》。“那声音无比冷淡,带着叹息。

      我嗫嚅几句,尝试辩解,却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父皇的声音陡然转厉。”看着朕!“

      “越是不想被掌控,越要明白,能掌控你生死荣辱的人是谁!“

      宫道中刮起猎猎的风。

      狂风里,帝王的声音一字一句,“对你而言,这样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位!“

      无法自已地,我全身颤栗……慢慢抬起了头,对上父皇的双眼。

      出乎意料地,尽管用那样的语气让我抬头看他,父皇却并没看着我。

      ——那双永远坚定冷醒、不动声色的眼睛抬起来,看着比宫墙更高的地方,倒映着天空与云的影子,带着几分罕见得迷茫……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一种错觉 ,眼前的人并不是王朝伟大的皇帝,或者说,不止是他。

      仿佛有另一个人在他的身体里,在那双冷醒的眼睛背后,用温和而不容拒绝的声音,慢慢告诉还未登上大宝的野心家那个最基本的道理。

      “你在看什么?“只是一瞬的失神,父皇注意到我的异常。

      在那股威压之下,我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接着紧紧捂住嘴。

      “不用这么害怕。“父皇微一挑眉,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这句话……的确是曾经有人告诉我的。“

      “那个人是谁?“反正今天在父皇面前犯的错也够多了,我索性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

      父皇淡淡地笑了笑:“你的母后。“

      母后?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个皇宫里,无论是过去还是可见的将来,能够冠上“后“名的,只有一个人——

      “说来也怪。“父皇微微笑着,做了一个他从未做过的举动:他将宽厚的手掌放在我的头顶 ,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虽然你从来没有见过卿卿,但我总觉得,你会讨她喜欢……“

      ——「他的字,风骨隐蕴,最像卿卿。」

      我知道卿卿是谁了。

      这个极近亲昵的叠字之名,原来属于那个素昧谋面、却高高在上的先皇后;她在世人口中是使得皇帝终身不娶的传奇妖孽一般的存在,原来只有在这个男人口中,这个名字才会这样温软,像晨风里第一朵白莲的悄然开放……

      “儿臣遗憾。“即使是我也从父皇的声音里感到莫名悲伤。

      “遗憾什么?“父皇短促地冷笑一声。

      头顶的温度消失了,他重又变回那个皇权在握、冷漠尊贵的帝王。

      “朕有预感。朕与卿卿 ……总会再度相见!”

      *

      多年之后。

      “陛下,请。“头发花白的礼公公将机括交到我手里,缓步退下,声音中满是疲惫。

      先皇薨后,还算不得老人的礼公公一夜白头。

      我久久凝视着手中的机括。它牵引着断龙石,历代由新皇本人按下,封死先皇陵墓。纵然有一个营的精锐驻扎在皇陵左近,但反正先皇后薨逝得比先皇更早,两人早已合葬,皇陵封死永不开启,断龙石是最万无一失的防盗措施。

      机括是黄花梨木制,黄金在其表面凝固成莲花的纹路。面对这沉重冰冷的金莲花,我手指间却仿佛还停留着真实的莲花花瓣的触感,轻薄幼嫩,仿佛随时都会像一阵云烟消散。

      我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瞬间将木制机括彻底拔起!

      “陛下!“周围爆发出惊呼。

      我抬起手向下轻压,像止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接着转身就走 。“朕乏了。“

      走出很远我还能感觉到礼公公的目光。他是唯一没有对我的决定表示惊讶的,就像他是唯一不会随着浩浩荡荡的邑从离开皇陵的人……先皇薨逝的那天,礼公公请求我能让他留下看守皇陵。

      我点头默允。

      总会 ……再度相见吧 ?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秋日晴空。

      断龙石未曾放下。

      希望先皇后无论是化为幽魂抑或转世重生,都能够沿着那条长长的神道,

      见到一直等待着她的人。

      *

      水华元年,新后薨,举国孝。前太子谢晏安听闻后,举止癫狂如疯。

      水华三年,御园莲池落成,传闻可保莲花终年不谢。

      水华八年,群臣压力之下,皇帝自宗室中择适龄子三人为皇子,两年后,立其中最有能为的小皇子为储君。

      水华十年,前太子谢晏安逝。

      水华四十三年,皇帝崩。

      谢晏成终其一生,未曾再娶。

      入棺与先皇后合葬前,新帝依他遗言,于莲池中取含苞白莲一朵,以水银塑,放入二人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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