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真国色》籍乐

12、第十二章

　　冬季的天空总是被白云装点，旭日的光芒穿过层层叠叠的积云也被削弱的几分。沈念抬头望着头上的匾额，上面写着“李府”的字样，遒劲的毛笔字在阳光下有了别样的潇洒。

　　通传的小童已经进去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出来，究竟是见还是不见呢？沈念有些无奈地想，这位前太师李为公的架子可真大。

　　沈心蓝有些不耐烦，抱怨道：“大哥哥，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呀，我站得好累了！”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沈心蓝和沈念本来是一母同胞，有着天生的血缘之亲；但是，她在神志不清后，却对赵无庸生出了依赖之心，一口一个“大哥哥”地叫着，而赵无庸竟然也欣然接受——

　　“那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赵无庸一边说一边找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大石头，用手中的长剑劈地一砍，削平成了一个粗糙的凳子。

　　沈心蓝惊喜地说道：“大哥哥，你也坐。”

　　“好。”

　　赵无庸点了点头，微笑地坐在了石凳的一边。沈心蓝见到他脸上罕见的笑颜，浑浊的眼睛中流动着别样的光彩。

　　沈念警惕地看着他们俩的互动，担心姐姐与赵无庸走得太近，最终变成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伤人更伤己。

　　“三位久等了，请进。”书童终于回来了，站在门口将手一抬，做出“请”的姿态。

　　沈念和赵无庸同时拱手道：“多谢。”

　　进了院子，沈念的眉头不禁跳了跳——从外面看，只觉得大门朴实无华；真到了里面，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数不清的珍贵珊瑚隔五步放置一盘，淙淙的泉水从西面流到东面，各种诗意的小亭子屹立其间，已经不能用挥金如土来形容小院的布置了。

　　沈念想起了父亲生前对李为公的评价：“为公兄三代世袭，不仅心怀天下，更富有天下，实为‘天下第一人’。”她此刻对“富有天下”四个字，有了直观的认识。

　　“两位请在这里稍候，我家主人即刻就来。”书童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小亭子前就离开了。

　　以前，沈念见过父亲接待客人，通常都会选择书房这个安静又幽闭的地方。这是沈念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小亭子前会客，她对这个特立独行的人越来越有兴趣。

　　就在沈念的好奇心达到顶点时，李为公施施然地出现了。

　　“在下李为公，两位久候了。”

　　他将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衣角有自然的褶皱，似乎由于匆忙以至于来不及整理仪表。但他的面部白净、唇红齿白，明显经过了一番梳洗。他不经意间展示的随性，与他四十五的年纪并不相符。

　　“请问，这块玉佩是哪位公子的？”

　　李为公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举到了胸前，他虽然在提问，但眼光不意外地看向了赵无庸。

　　沈念明白，李为公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是女扮男装。这块玉佩确实是赵无庸所有，想必是一个信物或身份的象征。

　　“没错，这块玉佩是我的。我以为时隔多年，你已经认不得我了。”赵无庸目光凌厉地望着李为公，一身的帝王之气逼得他不敢直视。

　　李为公颇为欣慰地说道：“一别三年，陛下比以前更为稳重了。”

　　赵无庸自嘲地说道：“我已经不是皇上了，太师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

　　“我已经不是皇上了”，这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其中的落差有多大，赵无庸明白，李为公也明白。

　　李为公眉眼轻佻，说道：“朝中的大臣为求保命，只能同流合污。但鄙人早已远离庙堂，不受权力桎梏。在鄙人的心中，有且只有一个皇上。”至于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赵无庸说道：“太师之情意，我必定铭记于心。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三年前的一个旧案。”

　　李为公这才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沈念，说道：“鄙人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一直等着沈公的后人来此。只是，姑娘是否来得太迟了？”

　　沈念猜不透他话中的意思，只好说道：“太师此言何意？”

　　李为公反问道：“敢问姑娘，你三年都没有来这儿，却在皇位交替后才来，又是为何？”

　　沈念这才明白，李为公的话是在责备自己。赵无垢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就算能骗得了全天下的百姓，也骗不了李为公这个三代为官的大臣。

　　沈念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赵无庸丢掉皇位是因为自己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兵权更多地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有了夺权的资本。但是，如果说她在这其中一点作用也没有，那就是假话。

　　好在李为公并不想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鄙人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在去往沈府的一路上，四周都很寂静；直到下了轿，从虚掩的大门口看到了一些火光，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鄙人推开大门，就见到一团熊熊大火和一群黑衣男子。他们的反应很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但是火势太猛，房里躺着的人要么已经没了气息，要么奄奄一息，一个都没能救出。”

　　当年，沈严和先帝爷就西凉国的问题闹翻后，李为公作为一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扮演了和事佬的角色。事发当天，李为公恰好赴约前往沈府，看到了大火前的神秘男人。

　　沈念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这件事的详情，好像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惨剧。她幸运地逃过了这一劫，有时候想一想，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赵无庸说道：“太师，你还记得这群黑衣人的样貌吗？”

　　李为公摇了摇头，说道：“他们都蒙着面，鄙人没有看清。不过，鄙人隐约听见，领头的人似乎被同伙称作‘叶枫’。”

　　叶枫？沈念和赵无庸都在脑海中搜索着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叫“叶枫”。即使知道了这么一个名字，也如同大海捞针。

　　此时，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的沈心蓝忽然大叫了起来，用着刺耳的声音说道：“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沈心蓝的突然发狂让他们三人都有些错愕，沈念上前在她的肩头点了晕穴，避免她因错乱的言行伤到自己。

　　“太师，这是我的姐姐。她这些年流落在宛城，受了许多苦。”沈念轻轻地将她放在了环形的靠椅上，心中十分心疼。

　　李为公仔细地看了一眼昏迷的沈心蓝，感叹道：“当日的亭亭少女，今日的昏昏女子，时光之磨人，诚不欺我！”

　　说完，他就拂袖而去，只留下沈念和赵无庸在原地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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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的行人总是匆匆，两名的俊美男子更是轻功当走——他们正是赵无庸和男扮女装的沈念。

　　沈念自觉认识不少人，但头一次见李为公这么奇怪的人。李为公在离开小亭子后，不及半盏茶的功夫，又遣书童送来一纸专治心智失常的药方。药方墨迹未干，想必是李为公刚写好。

　　沈念猜测，李为公不愿意听到他们的道谢之辞，才匆匆离去，又遣书童专门送来。这样的“扭捏”，或许更体现了他的“施恩不求报”。

　　拿着手中的药包，他们经过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时，路人的交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当今圣上竟然要立沈家的那位为后，她不是已经嫁给了废帝，这是要一女嫁二夫？”

　　“依我看，这个女人就是狐妖，专门生来媚主的。”

　　“皇榜都下了，你们二位就别义愤填膺了。”

　　他们口中的“狐妖”停下了脚步，此刻正望着皇榜发呆。她没有想到，赵无垢还是将自己立为了皇后。而对于她的擅自离宫，赵无垢也解释为离宫为父守孝。三年之丧早过，哪里还有孝期可守？

　　“他对你可真是情深义重。”赵无庸也看到了皇榜，表面上一如既往的慵懒揶揄，但心中却被皇榜中的字字句句刺穿。

　　沈念的思绪都被皇榜扰乱，文字无声，但背后的深情让她甜蜜的同时心乱如麻。她有时候会问自己，我真的是红颜祸水吗？

　　“你可以在这儿感动，但她可能要等不及你的药了。”赵无庸的话总是不合时宜的响起，却又偏偏都说到了点子上。

　　“走吧。”沈念最后看了一眼皇榜，跟在赵无庸的后面回到了李府。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一直到了大门口，黑影停住了脚步，再次遁入黑暗中；等到下一次出现，已经到了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向着身穿龙袍的人回禀着所见所闻。

　　“启禀皇上，臣一直在追踪皇后的下落，今日在宛城看见了她和废帝在一起。臣不敢惊动皇后，只好悄悄跟在皇后的身后，看见皇后进入了前太师李为公的府邸。”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赵无垢眉头紧锁，沈念果然和赵无庸呆在一起，她到那儿究竟想查些什么呢？

　　不过，当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黎统领，西凉国的使臣和公主已经到了驿站。你只要做好了朕吩咐的事，朕就会释放你的父母。”

　　“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等到黑影走后，黎孟才从内殿走了出来。他心情激动，总是不枉十几年的等待。即使这个任务异常凶险，他仍旧是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