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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就在半分钟前,有一台巨大的三栖车,从一楼外打算启动,她那双大而已经失神的眼睛早就看到这台蓝白色的三栖车,那车就像个巨型的罗盘,而罗盘的一侧还挂着一个绿色的旗帜,上面隐约看着写了“清洁中”的字样,她没怎么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疯狂想法里。

      无法阻止,没有人阻止她。她的手就放在按钮上。

      轻轻按了一下,飞门一闪打开,一阵劲风吹来,她没有抓住任何东西,于是被吹的倒退了几分。

      没有恐惧,她第一次不害怕去做一件和记忆无关的事情,是的,从小到大,除了在记诵中获得旁人看来颇为乏味的乐趣,她都是在恐惧中成长的,她害怕疾病,害怕上学,害怕同学,害怕嘈杂害怕安静,害怕人的眼光又害怕无人理会,就连挂在天上的太阳,自己遥不可及的太阳都害怕,她怕它,它会让她好端端两眼发黑晕倒在地,然后醒来时就听着人们围绕着她怯怯私语在远处,却唯独不愿与她对话。她害怕一切,而这是她头一次不害怕,但这是件可怕的事情,而对于这件可怕的事情,她竟突然的失去了她一贯的害怕的能力。

      她的一只脚就这样乘风迈出,迈出的一刻想起了刚刚让她吃惊的坠楼学生,和她一样的学生,那个女孩儿,穿着她眼熟的校服,那很像是蓝雪高中的校服,远远的看到带闪光的蓝白色裙子,她很喜欢那条裙子,以至于曾经想去那个学校上学,但太远了,距离家太远了,需要坐半个小时公交车,高峰期挤公交车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她柔弱的身体,只要这样的半个小时就要全身打石膏、挂盐水,兼24小时看护了。她需要的是离家近以防止出现交通拥堵造成的肌肉疲劳,当然也需要宽阔的场地让她的肺能在足够的空间交换气体,还需要干净清淡的饮食让她的肠胃像正常人一样吸收消化,但她不得不在离家500米的因华中学上学,虽然这个学校处于旧城区的角落,空气差,但至少有一样,那里离家近,她不用太过劳累,也方便家人照顾。

      可她不喜欢因华中学,除开身体上的不舒服,难看的学生服是头一样,劣质、昂贵、不合身、颜色单一,只需要看一眼,就看一眼,就能数出这些缺点。再就是十分糟糕的学习氛围了,和旧城区的环境一样,学校就和贩卖农作物的菜市场一样吵闹、浮躁,一场课下来没什么魄力的老师喊的嗓子哑了,而学生则云游物外或放浪形骸,根本谈不上什么教学秩序。因此她的成绩不好,即便耳德具有出众的记忆力,但是她仍然没有正确地学□□是觉得太烦躁,太烦躁了。

      现在她的整个身子已经跳了出去,她能感受到风,感受到无比干净、清凉的空气,她感觉,风从地面像成群的雀鸟、结对的海鱼狂暴地扑向天空,想要托住她,却还太过贪婪,它同时又想要托住所有东西,结果使出浑身解数便分裂成千百万亿个灵魂,活跃地穿透着云和她呼出的空气,一往无前地穿透所有,从她的皮肤钻进肌肉,激荡血液、深入骨骼,撼动她曾经忌惮一切的心灵。

      她在这最后的时候,她回想起灵岭姨劝说她的父母放弃在城市生活,或者至少把她寄养在乡下。

      “乡下也有学校。”灵岭姨这样和她常年咳嗽的妹妹说。

      却只是被不断咳嗽的妹妹摆手拒绝。

      “她需要好的空气!你也一样!你要是担心乡下教育不好,我可以当她的老师,她不适合这种学习方式,在这附近学习,反而会耽误。”灵岭姨想再试一试,便这样说。

      “我们没有条件,姐姐。”作为耳德的妈妈,她当然明白什么是对她的孩子好,但是她知道他们习惯城市生活,在于适应了城市的生存方式,在城市即使身体不好也尚且能苟延残喘,但去了农村,他们不知道怎么生存,他们用什么养活耳德,这太危险了。

      是的,太危险了。她不值得冒这样的危险,去争取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对的,她在冒着巨大的危险回家。

      家,并不是那么完美无缺的地方。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猛然感到无比的沮丧,她的眼泪不自觉落着,就飞了出去,她看到泪水向自己的上方飞去,她发觉她已经无可挽回地奔向人生的终点,她料到她终有一天会离开此世,却没想到是这样无法被人理解的样子。她虽仍是不害怕,但胸中却填满悔恨和伤心,她是个毫无价值的消耗品,消耗了身边亲人的金钱、关爱、信任和时间,而她自己呢,偷偷地又赔掉性命。她下沉,却更感觉是漂浮在空中,也许是极端哀伤的缘故,她已感觉不到风吹,她只是觉得时间和空气都凝固住了,而她像是被什么用力的包裹住,或许是死神就在她的背后,死神的镰刀正架在她的腰间,她一定是在将死前看到了死亡的真相。

      但是她立马感觉到不是这么回事,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腰部被一只像手的东西搂住——等等,这好像就是手!

      略微清醒了些,她才感觉到有一块巨大的影子压了过来,忙转过头看,原来是一架大型的三栖车停在自己上方停住,而在类似阳台的位置插了个巨大的旗子,上面写着“清洁中”,这不是先前停在底下的那台车吗?也难怪她没能再早发现它,这辆三栖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发动机轰鸣声,没有风吹动旗帜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安静的如同天边的白云,实际上它看上去也像是与世无争的云,静默却巨大,巨大却无害。

      她还要看,却被身后的说话声打断了,那个人紧紧抓住她的上衣,往上提,然后一边费力地搂住她的腰部一边张嘴大声说道:“小姐,您先别动,我要操纵控制室把我们拉上去。”

      她只好一动不动地就这么呆着,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累赘,就连跳楼都不能让人省心,当然她不想跳楼。

      她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不想跳楼,却抑制不住要把脚伸出去,好不容易一了百了却才起了后悔的心。她在此之前再怎么消极、纠结也不会这样,她觉得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呆了,肯定是这里的环境有鬼,但现在先不能想这个,她得像个乖宝宝一样被吊回那个三栖车,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哦,也不知道救她的是什么人,听声音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

      “对不起!”一边感觉到自己被一点点往上抬,一边向抱住自己的救命恩人大声道歉。

      “您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幸好抓住了!”那人也大声说,他紧紧抱住她的腰部不让她掉下去。

      “你能承受的住吗?需不需要我配合?”耳德这样说,因为她可不好说,“你要是不能承受,不如放手让我死了算了,我绝对不会怪你。”这种话,她心里倒是真的这么想,她可是宁死也不肯给别人添麻烦,她害怕成为别人的累赘,这也确实又是她众多恐惧的一种了。但这句话说出来就很不对头了,显然此刻不好说。

      “不用,您别乱动就可以。”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个人坚实的像钢筋石头般的身体,绳子往上吊的也比较快,那是种类似蹦极的绳子,看上去就很坚固,估计这人本打算吊着这种绳子对大楼进行清洁,正巧就看到她跳了出来,凭着第一反应跳出接住了她。

      折腾了十多分钟,那人才与她一起吊回三栖车上伸出的开放阳台上。

      耳德发现自己被带进一个10平方米不到的弹性的铁丝网面上,透过网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楼底,而极像蹦极用的绳索揽上来后就摊着放在网面上占了很大的面积,铁丝网面往前是一段围栏,围栏的中间有个锁扣已经打开,看样子他本来是在这里作业,一层一层清洗,而她这一跳,明显耽误了这人的事情。

      她坐在来回晃悠的铁丝网上看向正在整理绳子的,刚刚救她的人。

      这人穿着暗红格子背带裤,里面套着一件白色衬衫,这是一个眼睛不大,皮肤十分细腻,长相可爱的青年。青年看到她瞧他,便左手摸了摸自己尖尖的鼻头,然后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向她低着头,这样微笑问好。

      这套衣服和和先前敲门的笑面人穿的是一样的,她立马就联想起来,原来他们都是这酒店里的员工,可这位明显更青涩、幼稚。当然再怎么幼稚也比不过耳德,她才16岁,160CM的个子儿,生就一张娃娃脸,发育似乎也有些迟缓,即使同龄的男女看到也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摸摸她的头发,说一声“哦,好可爱!”

      她能接受别人叫她娃娃,多半归功于小时候灵岭姨每一周都带着一个芭比娃娃来看她。她的衣柜里有一个可以用来装人的大礼盒子,装下了整个芭比娃娃家族。她这么大了都偶尔会翻出整个家族,自己一个人蹲在那里一个一个进行配音对话,好不热闹。但是她可不喜欢别人说她可爱、小巧,因为在她看来,这个和疾病、孱弱、懦弱、发育不良......挂钩,她的整个病弱史,就是她变着花儿被夸“可爱”的成长史,她可是深恶痛绝的。

      所以看他第一眼她便有些失望,她可不喜欢长相可爱的人,然而转念一想,现在又不是谈恋爱,由不得她喜不喜欢,这个人救了自己,怎么说也得有所表示。

      “对不——”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青年一把抱起,青年直接把她移动到房间里来,阳台的门任由开着,而耳德被侧着身子放在门边上,她的一只腿架在铁丝网上,但她大部分身体都倚靠在坚实的仿造木板上,耳德感觉出他的细心,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觉得难为情的同时,又更是感激——

      “不好意思,我先把绳子收一下,这个有些乱,必须人工收。”

      “嗯。”耳德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对他的感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您不要随便靠近飞门,这里的飞门,之前就出过事故,人用了却不关上,别人没注意就掉了下去。”青年把绳子绕了一绕终于理好,便一边这样说一边十分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来拉起耳德。

      耳德站了起来脚有些发软,看样子她的身体还是十分脆弱的,她被搀扶着向与阳台连接的室内走去。

      “这么说,以前有人掉下来过?”

      “对,我亲眼看到,那时我在房间里,我看到人掉下去,不过奇怪的是,没有人落在地上。后来我把这事反映给酒店的负责人,不过还没有后话。”

      “怎么会有后话,又没有证据。”耳德想起先前跳下去的那个女孩,也是这样,不由得又回想起巨人女孩的那句话:“马上跳下去就可以回去了。”

      那么就是说先前也有要回去的人?这到底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这些不属于这里的人会卷进来,而且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去?

      “为什么非得马上跳下去?”她自言自语起来,不对啊,这是什么门道?

      “您说什么?”青年有些疑惑地问着,觉得女孩儿说话有些没头没尾。

      “没什么。我只是感叹这里面很豪华啊。”耳德环视一圈,发觉舱内竟非常有生活气息。三栖车有点像是房车,很好地隔断了客厅、浴室、卧室等空间,为了营造住家的感觉,车壁像是深色木板拼接出来的,细细闻来有一股花香,当然她是不知道这香味的名称,只是觉得好闻。

      她走到圆弧其中的一面,那是驾驶室,都是些不知道用途的按钮,不过驾驶室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天空,一块巨大的云朵正飘了过去。

      看了一圈实在没什么可以瞻仰的了,终于她转身正对青年,她没办法地羞红了一张脸,她尽量稳定情绪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没有你,我可能真的就——”说着眼睛里泛起泪花来,要在平常无论如何得因为说了这句话哭个个把小时,现在是拼了老命抑制住了。

      “真的没关系!”却还是听到青年微笑地回答,仿佛救人是和端茶喝水差不多的事,他这样说,“您请不用太介意,过于感谢,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呢,您先在沙发上歇会儿。”

      青年可能因为看到耳德的气色不好,觉得可能是刚刚坠楼造成的,于是扶着她到沙发坐下,一边与她聊着闲天儿一边在橱柜里翻找,打算给她泡些镇静茶。
      不一会儿,青年便端了一杯橘红色的茶到她的面前,帮她吹了吹,就请她喝。

      耳德摆手了几次,拗不过青年的诚心,便只好端起来喝,刚尝了一口,便觉得入舌有点轻微的辛感,再到喉中就有甜味微微发散,一口下去便有舒心之感,这心里顿时宽慰了很多。

      她连喝了几口,人略微精神了便问这是什么茶。

      “辛叶茶,用新鲜的辛叶打粉做茶可以宁神。”青年看到她肯喝茶,高兴地回答。

      “没听过这名字,”这样答道,耳德肯定没听过,这里的植被肯定不与自己家乡的相同,即使相同也不见得取同一个名字,但是直接这样说又未免扫人兴致,断了话头,便继续补充说,“但是味道很好,让人舒心,谢谢。”

      “都说了,不用再谢谢了,对,您尝尝这个,浅心糕,配这个味道更好。”

      耳德便也吃了桌子上的那个浅白色软糕,咬在嘴里糯糯的,喝口茶便融了,化出里面的酸甜的心儿来,特别提神开胃。

      虽然耳德也想问这浅心糕的原料,但想到也差不多像是辛叶这种不知道名字的东西,便作罢,心里也确实更惦记别的事情。

      她镇定下来,想着回家是个紧迫事情,但暂时看来没有出路,那么必须先了解这里是什么地方,才能知道有没有别的办法回去。

      她想了想,这个人肯这样帮自己,肯定是好人,再者,人说你帮过的人,在你有难时不一定会帮你来报答,但是曾经帮你的人就可能再次不惜代价来帮你。所以与其骗他,拐着弯问话,不如给予施恩的人充分信任,有话直说。

      于是耳德直接有什么说什么毫不避忌。

      “我的名字叫周耳德,能问您的名字吗?”

      青年似乎停顿了一下,脑子转了一圈才说,“是指工作编码吗?我是82——”

      “不不,是你的名字,周耳德,我的——称呼,这个世界怎么说,name”以为自己表达不对,她甚至尝试用英文。

      “姓名?”青年这样问,耳德自是赶紧点头,青年歪了一下脑袋,眼睛看着她手里的茶杯回答说,“月初渲。对,月初渲。”

      “哦,月初渲啊。”耳德觉得他说名字的时候并不干脆,但也不好质疑恩人的名字,便只是重复地念了一遍。

      “耳朵?”怀特没有就自己的名字再说什么,沉默了几秒,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着低头看她问着。

      耳德起先没明白,后来才想到原来是改了她的名字取巧这样叫。于是她装作生气地说:“耳德!”

      “是的!可‘耳朵’更可爱啊。”怀特真诚地说。

      “我不喜欢可爱!”

      “那就叫‘尖耳朵’,是不是没有那么可爱?”青年十分认真地在给她取外号,虽然耳德反复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以确认自己的耳朵并不尖。

      “好了,随便你怎么称呼。”关于称呼的问题,耳德认命,因为谁叫给她瞎取名的是她的救命恩人呢,她能说什么,只是她很想知道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月初渲,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你能帮我解答吗?”

      “您说吧,知道的我一定告诉您!”青年坐在她对面说,手里玩着浅心糕硬是不吃。

      “我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国家的名字,城市的名字,现在是什么年月,什么日子?”

      青年看向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知道这样回答对不对。这里,是盃落,现在是新成1356年9月13日。”

      耳德听着他的话在思考,盃落是个没听过的地方,也不知道以前的地图上有没有,不过中国要是有座这么发达的城市叫做盃落,那么她铁定不看地图也是知道的,显然这个地方不在自己国家的地图上,新成是什么,是相当于公元吗?这就对了,用了别的历法,所以也无法与公元相对,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在自己的世界的历史后面多少年,虽然1356年明明对应中国的元代,那个时候朱元璋已经到处攻城略地了,十二个年头过去后,元亡明替。但显然这里可不是古代的样子。

      “月初渲,这里就叫做盃落,还是这个国家叫做盃落?”

      “月初渲,你知道中国,不,知道地球的概念吗?”

      这个叫月初渲的人本没想打断她急切地提问,但是还是在她问及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就叫停了,然后他拿起了盛着辛叶茶的红铜色茶壶,接着礼貌地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身子倒水,样子像是做了一辈子的侍应生——倒完坐下,他看她喝地很急,稍显克制地发出轻微的笑声,便开始理清头绪,打算正经地回答她的疑惑。这仿佛她提出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仿佛每天有无数个人像问路一样,向他问询这个世界的所有基础问题。

      于是他简明地讲述了这个世界的故事,包含了耳德可能要知道的所有基础问题,甚至更多。

      我们的世界是在毁灭中诞生,他这样说。

      新成0年,是新成王的毁灭之年。这个世界从传说中王一代代统治的地方,一瞬间变成全民自治的大落,大落包括形状如酒盃的盃落,状如洗婴盆的盆落、棱形边界模糊的水落和无限向外的无形无边之地。我们所在的盃落盛放的不只是美酒,还有金钱,以及可用权势变天的家族和个人,这些人占有大落9成八的已开发资源,没有王统治他们,他们就“豢养”自己的诗人、学者、科学家,甚至养活一整支装备十分先进的军队,保护自己也觊觎别人。不过盃落的人从不需要听他人来褒贬,要说整个世界就依靠盃落来运转也不为过。

      天文地理、数理科技,都是盃落在推动发展。天上明灯一样的太阳,是一边略尖一边略圆的槌体的样子,仿佛随时要将温和的光明化为焚烧的恶鬼砸向大落,于是那些私人供养的科学家正加紧制定方案,改变太阳的形状,和不断贴近大落的运行趋势;探索大落未被开发的地域,制造机器人去盆落边界的火崖凿取罕见而有用的资源,从水落带来有关神明的浪漫故事,还有那些漂亮、诡异的羽毛、针叶、石头等等,为从他们带出来的原始而十分有力量的东西获取更多价值,又在盃落创造大家共有的罕物市场,富人每天都在竞价买卖,原始的饰物价格水涨船高,不对,应该说因为罕物市场的繁荣,大落的所有资源的价格都高的离谱,而且如果只考虑盃落里拥有私人军队的家族的购买力,物价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盆落拥有十倍于盃落的土地,但可惜,穷人手里的土地不但不值钱,而且还被富人利用来榨取资源。相较于现实的贫困,盆落相关的传说却高贵又有魅力。传说中最著名的第7个新成王光域,作为有史以来唯一失明的新成王,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及众兄弟姊妹赶出王国,逃到了森东,本以为大难临头的第七王在森东遇上了性情古怪的精灵,它们保护他逃脱了亲人的追杀。他非常幸运,在森东的保护为他酝酿战争以夺得王位抢得时间。而这个森东,就是现在的盆落的东部边缘。第七王感念过往,曾说那里是他的第二个出生地,他婴儿般的不谙世事的灵魂接受了真正的洗礼。这可能是盆落如今名称的真正由来。虽然盆落作为第七王洗婴盆的故事一直广为流传,但是盆落却不断地在堕落,居住在那里的人大多怠惰、无知、自私、残忍,没有同理心。盆落土地面积非常大,但资源不是现成的,他们不肯干活,也不愿分享,所以他们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因为对贫富差距的忿忿不平,他们常年与盃落敌对,边界时有发生冲突,前些年战火直接烧到盃落境内3公里的晓庄、小人院、薄蓝院、千山园、集云居等地,造成伤亡无数。如今的盆落虽没有饿殍遍野、生灵涂炭,但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观光旅游的去处。

      盆落边界有一线绵延悠长的火崖,这个特殊地带几乎包围了整个盆落,一直在燃烧,就连火崖上空的大面积空气都被染出一片一片晕红,这种地方偏偏风大,发出呜咽之音的风夹着砂石,刮乱红色的气体,于是住在盆落边界附近的人们老远就可以看到火崖上空飘动的霞光,特别是夜晚,霞光时深时浅,时瀑时流,偏还生出千万种形状来,或龙凤齐飞、或群鬼横行、或人间夜市、或战火燎天。这夜里的一出出空中盛景,直搅得看到的人夜不能寐、心痴神慌。而这道火崖是天然的铜墙铁壁,人不能穿过,连鸟儿都不敢靠近。

      如今盃落的人会利用耐热材料,或干脆是机器人穿越过去。大家都想从那里找来稀有资源,但得到的却比想到的更多。有些人发现了一种在天上飞的大鸟,浑身着火,像是从火中出生的,这种鸟,和水落的狭山一般长,虽然它们有臂展很宽的翅膀,但身形似蛇,蜿蜒而行,人们便管它叫做天绫。天绫的羽毛在罕物市场上拍价总是最高的,因为这种羽毛与一般的羽毛有很大不同,每一支羽毛差不多有人脸般大,上面还总是有像眼睛和嘴巴一样的花纹,要是逢着羽毛上的花纹精致的,他们便管它叫美人羽,价钱会抬得更高,又会有更多的人来抢。但关于这羽毛最特别的就是它一直在燃烧。天绫的羽毛自生长开始,即便脱落,依然熊熊燃烧着。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了,而大部分人找到的散落在地上的天绫羽都是蓝色的,捡到它们的人,看到一张张情态各异的脸在幽灵般的磷火里浮动着,总是会吓一跳,但一想起它们的价格,就上手抓起这一张张静止的脸。所幸蓝火是冰冷的,并不会烧伤。但是听说有人看到红色的天绫,它比蓝天绫要大很多倍,身形也更长,看到它的人说它飞去了水落千山的影子里盘着休憩。多少年,人们都想要找到红天绫,但是固执找寻它的人大多失踪了,没有人带回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谣传红天绫是神的化身,它知道未来的事情,人被它吃掉的一瞬会看到这个世界以及自己的真相。还传言它的羽毛是神的羽毛,非凡之人拥有可获神力,而一般人碰都碰不得,会招来大灾。有了这些谣传,人们就更想寻得红天绫,但天绫生性冷淡、凶残,喜吃人肉,别说红天绫,就是蓝天绫,他们也躲避不及。于是所有有钱人只是在地上找寻脱落的羽毛而已。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有人找到了一支红羽,不过它没有预言什么,但它火光下灼烧的阴沉脸颊,见证了买它的那家人的死亡与分离。

      讲到这里,青年似乎发现自己已经讲述了超出她想知道的内容,于是就此打断。他从故事里带出的忧郁情绪使他的表情显出不安,他看向耳德问。

      “尖耳朵?”

      “怎么了?”耳德一边心里纳罕着这个奇异的世界一边答应着。

      “您是从哪里来?”他这样问。

      显然是恰当的问题,但是耳德不好回答。她在捉摸着这大落的事情,促使她差不多脱口而出那句台词:“从东土大唐而来。”虽然她这么说出来也不会被认为说谎,但是她眨了眨眼睛,想着,算了,还是诚实以对。

      “我不属于这个地方,就是既不属于盃落,也不属于盆落,也许你还没提到的无形之地再往外走会找到我的家?但也不好说,我的家在中国——等等,我说我的家在地球,你知道吗?”她突然觉得这人也许连地球的概念也不一定有。

      “你们那个地方是个球状?”他竟这样问。

      这太新鲜了,难道还有不是球体的星球?是科技不够发达于是不知道?还是真的就不是?耳德听了刚才的故事,倒更倾向于后者。

      “这真的是两个世界了!”于是耳德只能轻轻感叹道。

      “尖耳朵,不管怎么样,您不要想太多,先下到地上,然后送您去医院。”青年安抚地说。

      “去医院?怕我有神经病?”耳德几乎笑出声来说。

      “不,您误会了,是您的气色不好,恐怕刚刚坠楼哪里受了伤,为保险起见,总要检查的。”男孩微笑地说,刚刚故事里带出的阴郁感逐渐消退,现在看上去又是十分真诚十分可爱的样子。

      “等等,我再问你个问题。”耳德想到很关键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无法交代,她会推断从起先到现在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大梦。

      “您说。”他本来要起身又坐了回去,耐心地听她讲。

      “你能听懂我说话?”耳德突然这么一说。

      这让他愣住了,他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做能不能听懂,不能听懂这刚刚你一言我一语的是在对暗号,如今人不对,所以暗号没对上?

      看他这样迷惑,她也在想办法说明:“就是说我不住在这里,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实际是你能听懂的,也就是说你们这里说的也是我们那里的母语?这可能吗?”她说明的时候,脑子里就在转,或者这里是多少年后中国的样子?多少年后太阳转变形了?

      “我不懂您的问题,您是说有口音差别,我知道每个人说话语气、声调、句式会有不同,但也不至于听不懂啊。”这家伙竟这样疑惑地回答。

      “哎呀,你们是说什么语言,就是语言,什么话,中文,英语,法语,这种?还不懂?”耳德有些急切,这不对啊,他们难道整个世界就说一种话,叫做中国话,这又不是活在歌词里——

      “什么话?硬要说,我们叫它落音。”

      “你们没有听人说话,听不懂的时候吗?”耳德情绪激动地问着。

      青年忙让她喝口茶喘口气,一边轻声回答“没有”。

      “这就怪了。”耳德心想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和外国人说英文溜的和说母语似的,那么说其实搞了半天她真的一直在做梦,只是醒不过来。

      不可能,一切太真实了,真实的让她幻觉家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青年没有进一步安抚,耳德想着这一切,想着想着就散了神,也不知怎么的注意力被边上开放的阳台吸引了去。

      门上的锁没有彻底锁上,她看的很清楚,只要轻轻滑过去,然后一推,便可以打开。她看到阳台外面出现了些她觉得很熟悉的东西,她好像能看到很远处搭了个大台子,有很多学生站在附近拿着稿子读着什么,再看到有些大人拿着话筒调试什么,那是在学校附近,露天的朗诵赛场,她要参加的那场——

      “尖耳朵,您别瞎想了。我这就去控制室,早点下去,让您好好休息。”说了这一句也没注意耳德意识上与先前有太多差别,毕竟耳德给人的感觉就是没什么精神,状态不好的样子,他只是觉得状态比先前还要不好,便立马回控制室,打算降落。

      可是耳德似乎又一次被死亡勾走了魂魄。

      就在青年在控制室里操作时,耳德就悄声站起来,朝着自己的“比赛场”走去,明明比赛场看上去如此遥远,远在另一个世界,她却看得真切,仿佛就在面前。

      三栖车正在降落,但是耳德已经打开阳台的门。

      青年听到一声响,觉得不对劲,去看的时候就看到她的身子刚好跳出外面,这回真的没办法救了,他的身上没有绑绳子,他什么保护都没有,而耳德竟在眼皮子底下往下跳,他觉得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耳德是真心寻死,虽然事实是她在他眼前第二次跳楼。

      耳德就这么跳了下去,这一次她的双眼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一片黑沉沉的,她已经失去所有理智,她不知道这是回家的欲望,还是,其实是对死亡的欲望,她无法做任何想法,这无法思考,无法解释。在短暂的坠落中,她可能发生任何事,唯一不会发生的是,安然无恙地活着。

      不过,也许耳德应该考虑一下别的事情,比如她的救命恩人,这个可爱的青年。他正奋不顾身地冲飞出去,只有一副躯干,他飞快地抱住耳德,用自己的身体抵住向下,他不顾一切为她做好最后的防护。这个时候,十分应景的,在附近那幢大楼里,耳德第一次跳楼的大楼里,发出强烈的欢呼声,像是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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