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mango巧

2、第 2 章

　　拜库不是好地方，缺水贫瘠，风沙漫天，人口稀少，所以父亲年近27才娶到母亲。
　　那天她出生，冬末春初，天与地一片昏黄，又冷又闷，细小的沙尘柔顺地进入鼻腔，心肺沉堵发痒。她作为父母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孩子，全家都忐忑，父亲蹲在窗下，膝盖支着双手摊垂，半张着嘴，呼着气来抵着心口的慌，祖父捂着口鼻，背对着风沙。母亲在狭窄的屋内，春寒让她裸露的双腿满是鸡皮疙瘩，上身又是汗流浃背，母亲难以忍受，捶床尖叫。祖母佝偻着身子，嗅着空气里的血气，紧着的脑门一阵阵舒缓，呔了一句：不就生个孩子，我当年没咋，拉个屎的力气就出来了。终究到了下午，孩子出来了，看到她的下身，母亲和祖母意兴阑珊，大抵她只是父亲撒在外头的一泡尿，和着泥沙成了泥汤，风吹日晒的干了也就留个水渍，以后人来人往，踩的尘土飞扬也就什么也不留了。父亲张了大半天的嘴合上了，之前的焦急有了失落的放松，他吸了一口痰，混着黄沙一口吐到地下：就叫罗沙吧。名字连个修饰寓意也没有，甚是潦草敷衍。
　　这地方太穷，祖父祖母不是只生了一个孩子，却只养活了一个孩子，又加上他们始终期待的是男孩，觉得这个新生的孩子不会长久，所以这个孩子于他们而言是个外人。
　　一家三代住在这么一间小土屋，屋檐低下，床也就是破烂布下面铺点干稻草，厨房就是个小土坑上架了口铁锅，一做饭屋子里就烟熏火燎，所以房子里不光墙壁，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干熏的碳色。
　　这个地方的女人毫无尊严可言，母亲在这个家如同佣人，每天养育婴儿，打理家务、挑水、下地，在没有遮掩的屋子里与父亲在祖父母眼皮底下同床共枕，祖母天天挑剔找茬，甚至在外宣扬母亲不知羞耻，不懂帮衬父亲，家徒四壁不见起色。即便如此，母亲心里却有着莫名的骄傲高尚，这地方女人稀少，而她却为这个家无怨无悔操持，她天天找人诉苦父亲不理家事，祖母挑拨离间，末了结尾都是一句：要是别的女人早一把菜刀砍死自己，实在是孩子还小。
　　父亲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也一心想着发财，天天找人占卜，在某一个普通的下午把锄头扔在地里不告而别，甚至都没收拾什么行李，当然这个家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收拾出来。
　　从小罗沙就在母亲的怨怼里成长，仇视父亲，仇视祖母。爱着母亲，却又手足无措，茫然怯懦。母亲一边告诉罗沙自己为了她才活着，受了多少苦，要她争气，一边又会大骂罗沙，叫她什么也不要做，女孩子长大以后能管住厨房就好。她会说：你油放多了，一点都不知道省，或者是盐放多了，不懂生计。
　　母亲最喜欢的就是上厕所的时候，她上厕所的时间尤为长久，罗沙也在她身旁，此时的母亲满是平静的怒气，颠来倒去都是父亲的塞责，祖母的刁难，以及罗沙的不争气不懂事不听话。
　　年幼的罗沙不知厌烦，只是满心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