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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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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母敲响俏寡妇家的门时,俏寡妇才刚起床,起床气还没过,听到有人敲门,满脸不耐烦。随便搭了一件衣服在身上,就扭着身子去开门。
“谁啊?”
陶母低头把弄着手里的一沓黄符,没有回答。
门吱呀一声,俏寡妇露了半张脸,陶母抬起头微微笑着,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礼教。一番衬托下,俏寡妇一脸的风骚相倒真像是从青楼里走出来的了。
陶母比俏寡妇大了几岁,穿着大方正经,俏寡妇自发地把她和村里那一群没见识的乡间野妇归作一类,娇笑道,“原来是隔壁的大嫂子啊!大清早的,您来我们家门口站着是有何贵干哪?”
陶母心下也早就把她想成了上不了台面的粗俗野花,心里极为不屑,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端庄有礼地笑道,“听我儿媳妇说,这宅子前些日子闹得极不安宁,得亏妹妹卖给她三道灵符才让她昨夜睡了一个好觉,今日专程上门来谢谢妹妹慷慨转卖黄符的恩情。”
俏寡妇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嘴上还一本正经地客套,“大嫂子说得哪里话?左邻右舍的,就该互相帮衬不是?昨日那姑娘不仅嘴巴甜,还是个守诚信的,本来还说小姑娘家贪个小便宜的也是正常,倒是我想歪了,还叫大嫂子亲自跑上一趟。”
陶母心底冷哼:我不亲自跑上一趟,这个哑巴亏岂不是就这样闷头吃了!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怪我那儿媳妇不懂事,我已经说过她了,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拖,该还的账要还,该报的恩也得报。”
陶母停顿了下,俏寡妇本已觉得肥肉已经入口一半,心里仍在暗自得意,一个劲点头称是。
陶母笑容更灿烂,接着说,“这乡村邻里的,谈钱多伤人,况且听我家瑾瑾说那符得之不易,所以今早我赶集时特地留意了下那黄大仙的摊子。就是有这般好的运气,赶得不仅早还赶得巧,我在那儿同他讲了半天价,他就答应三钱银子卖了一沓黄符给我。妹妹人这般好,三张黄符当我们还你的,剩下的就当我们报答你的好意。”
“再说一句,妹妹可别嫌我啰嗦,市井上的人滑头着呢?做人可不能太实诚,免得被人骗了。”
说完,陶母就把一沓黄符硬塞进俏寡妇手里,俏寡妇脸一阵红一阵紫,好不精彩。陶母讥笑一声,转身走了。
正好借着这事敲打敲打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省得欺负到门跟前来了。只是瑾瑾那姑娘,着实是个缺心眼的,直接说又怕伤她自尊心,干脆找个机会提点提点,也让她长长见识。
陶母心下有了计较,面上又露出笑容来。
俏寡妇咬紧了牙,把一沓黄符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十五岁的凌纤儿从未见母亲生过这么大的气,赶忙上前询问,“娘,发生什么事了?”
俏寡妇恨恨瞪着隔壁的木门,“以后少跟对面那家人来往,老老少少都不是什么好鸟。”
俏寡妇心中大恨,难听的话不自觉出了口。她本身就是不识几个大字的粗人,说些粗鄙的话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凌纤儿,丝毫未遗传到母亲的风骚泼辣,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俏寡妇欣慰得看向女儿,女儿遗传了她的好相貌,甩村里同龄的女孩子一大条街。她有意把女儿往大家闺秀的路子上培养,俏寡妇虽然一身的风骚劲儿,可也是个明白人,她这样的性子是进不了富贵人家的门的。镇上几个大家老爷,自己就是个不正经的,还一门心思想给儿子娶个宜家宜室的正经媳妇。
虽然心底下不屑,但有钱就是爹,只要能进得富贵人家的门,哪怕是做妾也比跟着穷酸人家做正室强。俏寡妇心知这辈子她是没有指望了,就希望自己女儿能够争气些,来日嫁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她也好跟着享福。
俏寡妇拉过女儿的手,“哎哟!怎么手冰成这样?你是要把娘给心疼死,还不快进去暖暖。”
拉着女儿往里走,凌纤儿乖顺跟在后面,俏寡妇又开始关心起女儿的功课来,“前些日子娘不是给你买了好几本诗集,都读完了吗?”
凌纤儿羞愧地低下头,呐呐地说,“没有。”
俏寡妇眉头一皱,眼尾一挑,平日里她勾搭男人也是用的这副表情,但是凌纤儿知道,母亲这是生气了。
俏寡妇一脚踢开屋门,径自走到长条凳子上坐下,衣裙一甩,翘起二郎腿,“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成日里就绣一些花啊鸟啊的,有什么用?镇上大家的几位少爷,虽然自个儿肚子里没有墨水,进到青楼里找的不还是会弹琴会作诗的雅妓吗?”
凌纤儿闷着脑袋不说话,她打心底里看不起那几个脑满肥肠的富家公子,都说越缺什么就越追寻什么,仗着自家有几个臭钱成日里欺凌霸市,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反而喜欢附庸风雅。这些话她是不敢说的,她了解母亲,一门心思想要让她嫁进富贵人家,这些话说出来也是平白找骂。
俏寡妇抚了抚胸口,香腮晕开红晕,却是被气的。她瞪着默不作声的凌纤儿,感叹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锯嘴葫芦。
她一拍桌子,对女儿撂下狠话,“今日至少读完一本诗集,我下午抽背,背不出晚饭就不必吃了。”
母亲走后,凌纤儿回到房里拿出绣了一半的牡丹默默流泪,等哭够了,才拿起随意扔在桌上的蓝皮诗集不情不愿地读起来。
相比之下,苏瑾瑾可就好命多了。
陶母正在烧火做饭,苏瑾瑾就坐在一旁撑着腮看灶膛里烧得正旺的柴禾。
“瑾瑾,坐远点,待会把你衣服弄脏了。”
陶母见她傻愣愣地待在一边,出声提醒她别弄脏衣服。
苏瑾瑾实在是闲得发慌,主动问陶母,“母亲,有什么事是瑾瑾能帮得上忙的吗?”
陶硕是家里唯一的男丁,需要挑起养家的重担,前些日子镇上王老爷家在招短工,陶硕模样周正,力气又大,几乎是被管家抢着要去的。他成日里不在,苏瑾瑾找不到人骚扰,陶母是做家务事的一把好手,她俨然就成了家中的一道摆设,感觉什么忙也帮不上。
果然,陶母打发她走,“没有你能帮的,自己一边玩去。”
陶母这辈子就只生了陶硕一个儿子,又怕慈悲多败儿,故一直以来都对陶硕要求极高,陶硕能长成现在这样,可以说陶母的功劳最大。但陶母骨子里还是个宠孩子的人,苏瑾瑾嫁给自家儿子,俨然就成了半个女儿,哪里舍得她吃这些苦。
陶母嫌苏瑾瑾在一边碍事,撵她出门去走走。高家村总共二十来户人,家家户户都有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是未到农忙的时节,地里没见着几个人。
二月桃花开,高家村背后的山坡上种着一大片桃树。每棵桃树上都陆陆续续开出几朵桃花,空气里带着早春的寒意,天气还没真正暖起来,恐怕还要等上半个月才看到花满枝头春意闹的情景。
苏瑾瑾围着满山坡的桃树转了一圈,懊恼地自言自语,“母亲是个喜欢花的,可惜这桃花开得不够艳。”
她想着掰扯两枝回去插瓶,好讨陶母欢心。左右是要在这里常住的,过两天再来看就是。她顺着小路往回走,忽然回头看了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牵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想到话本中呆书生和富家小姐的初见也是在一片桃林中,呆书生折下一只桃花赠给小姐,小姐感动之下就同呆书生互许了终身。这样想来,话本里的富家小姐定是被桃花感动到,才愿意死心塌地地追随一个一穷二白的书呆子。
等桃花开满山坡之时,一定要邀请陶硕一起来看花,也学话本里折下一支桃花亲手送给他,他铁定要被感动死。
想到那个画面,苏瑾瑾乐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