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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毒心 ...

  •   这晚最忙乱的当属太医院,来请太医的名帖不断,且一个比一个急。

      先是苏慕院的怜妃娘娘,晚饭后闹肚子,来请太医看诊,当值的刘院判粗粗问了一下情况,正收拾药箱准备过去,一转身的功夫,门厅里就多了两个传话的公公,本就拥挤的房间更显得逼仄,刘院判心道不好,那两位公公都是急急赶来,半头的尘土半头的汗。

      “乾坤所来请太医!”

      “情况紧急,还是请大人先往太极殿去一趟吧!”

      刘院判看这架势,背着药箱,撂下手来:“这……微臣分身乏术,去哪边合宜,两位公公要不先商量一番?”顶着太极殿和乾坤所的名头,他是哪里都不敢得罪,一边心叹自己命苦,一边为最先来的怜妃娘娘可惜。让那两位公公决断的时刻,他不敢耽搁,不忘继续询问苏慕院来人,才不至于后者被晾到一边。

      两位公公各有使命,互看一眼,却都认出彼此身上都是太极殿的服色,也无所谓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就对话起来。

      乾坤所先问太极殿:“皇上受伤,皇后娘娘如今人在乾坤所,亲命我来请太医,不知太极殿是何人也要请太医,事急从权,能否缓缓?”

      太极殿却十分笃定,连连摆手:“缓不得,缓不得。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发病的是那位居士姑娘!宝公公已经赶去乾坤所给娘娘递信了,同时差我过来请太医,就怕耽搁。”

      乾坤所的听了,只听到“居士”两个字,便知晓利害,连声答应下来。

      刘院判交代完苏慕院里的,速递了几份孕妇常见的对症药方过去,转头回来,一左一右两位公公殷切地把他架在中间,似乎已经达成了一致。

      “不知……是去哪啊?”刘院判陪笑。

      “太极殿有请刘大人!”这回异口同声了,刘院判得令,抓起药箱闷头向外走,后面两人紧紧跟随。

      “那位朱姑娘,什么症状?”刘院判这一次也是提前询问情况,他刚才跟苏慕院的说话,只听了个大概,什么“居士”,他从未听说过这名头,还以为是朱四姑娘。听说皇上受伤,人在乾坤所,皇后娘娘也在那边……最后却优先了她,也不知这位朱姑娘哪里来的有如此尊荣?他虽心里疑惑,仍谨慎不敢过多打探。

      太极殿来的那位还慢条斯理地回答:“不是朱姑娘,是居士娘娘……唉,也罢,大人一会问诊,称呼‘居士’就行了。”

      刘院判被纠正,心中不喜,又兼遇到跟病人相关,他便是个急性子,道:“管她什么居士朱四,你且把症状道来要紧!”

      太极殿的赶来太医院一刻也不敢耽误,只道居士无故晕倒,现下人事不省,其他的则一概不知。

      刘院判憋着气,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太极殿,他在前人引路下,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名为“云英阁”的深处。

      “太医刘大人来了!”一声通传,屋内马上又有人迎上。

      双喜脸色灰败,看着也像生病了一样,卷起床榻两边的帏帘,露出里面的人,“请刘大人诊断。”

      刘院判盯着双喜的脸色看了一会才移开,房间里唯一的床榻上,躺着那位“居士”。

      英度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时断时续,仿佛身处噩梦一般的人那样,偶尔也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在昏睡中也极为不安。露出一节藕荷样的小臂上,两道抓痕呈现触目惊心的紫红色。

      双喜在一旁协助,看到刘院判注意到了,道:“这是早些时候居士被猫抓的,颜色本没那么深……是我帮居士上药之后,才这样的。”

      刘院判看她一眼。

      双喜哪里不知多半是那玉痕胶出了问题,是她替英度上的药,怎么都是逃不掉的。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一个小碟,上面盛的是玉痕胶跌到地上去,她抢救的一些。

      “我帮居士上的是宫中常备的玉痕胶,请大人看看,是否是这药被人动了手脚?”

      刘院判却不理,仍旧去看英度,迅速走完了望闻问切的流程,转身从药箱最下层的暗格里取出两丸淡黄色的药丸,冲旁边沉声道:“拿水来。”

      双喜忙不迭去取水,刘院判将药丸交给她,双喜不敢二话,忙喂昏迷的英度吃了。

      刘院判笃定的模样给了双喜几分希望,眼见英度咽喉处一动,那两粒药丸被水带了下去,她不禁大喜过望,然而去看刘院判,刘院判捋着胡须,表情并无放松。

      “不知大人给的药丸是什么?居士何时能好?”

      谁知刘院判摇摇头:“难说。”见双喜不解,继续解释道:“这位居士当是中毒无疑,且毒性凶猛,但尚不知是何毒物,我也只能用这人参雪莲丸吊住她的命气,延缓毒性继续发展。”

      说完,只见双喜大受打击的神色,他又安慰道:“看她还有吞咽的本能,情况还不算太坏。只要能尽快厘清是何毒物,再对症下药,尚有一线生机。”

      双喜只觉得天都要塌了,道:“怎会不知是何毒物?玉痕胶——都在这里,您看看便知!”

      她说着,连忙将那碟残余的玉痕胶往刘院判面前送,刘院判接过,无奈:“不清楚是这里面哪一种成分导致了中毒,要找出来也需要时间,就是不知道那位……撑不撑得到了。”

      说话间朝床上的英度看去,吃了药后,她面色不像刚才那样苍白,额头上一层虚汗,不太舒服地频频蹙眉。

      双喜喃喃,尚不愿意放弃:“您医术高超,只消闻一闻药体,不就知道这里面都有些什么了吗?我听说别人都是这么干的……”

      刘院判苦笑:“谈何容易!老夫行医二十载,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你要是能把那人即刻找来,倒好了。”

      双喜颓然跌坐在地,看着床上生死不知的英度,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辩无可辩,若是英度出事,她也是死路一条。

      刘院判看双喜如此,自己心情也是凝重,此时也不再与她啰嗦,当下在一旁坐下,慢慢查验那碟玉痕胶,手旁放着双喜一并拿出的瓶瓶罐罐,也未逃过他手。

      翟寰踏入云英阁,看到床上躺着英度,就如平时睡着了一般。她脚步如飞,悄悄放轻了,在床边坐下,看着英度,好半天一动不动。

      英度像是睡着了,可是眉头皱着,一点都不安详。翟寰伸手拉着英度的手,也看见了英度手上的伤痕。

      翟寰什么都还没说,双喜却背上发毛。翟寰进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通报都没有,刘院判正在认真检查玉痕胶,怕是都不知道翟寰来了。

      双喜几乎喘不上来气,觉得弥漫在空气中无形的压力、恐慌、愧疚要把她撕成碎片,但她觉得那都是她应得的。

      “皇上到!”终于一声通传打破了宁静,先一步进殿的却是李宝,直走到双喜身边,冲翟寰行礼:“殿下。”

      目光却忍不住担忧地往英度那边去。

      无人注意,皇帝是横着进来的,他肩头草草缠着一圈带血纱布,被太监抬了一路,少不了颠簸,面色更苍白几分,也不知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他被人行刺,因翟寰出手,并没被刺中要害,算是捡了一条命,没叫来太医,是翟寰按照军营里的应急手法亲自为他包扎的,血是止住了,一时无虞。

      他乘坐的辇椅才落地,便止不住□□喊痛。

      这声音倒是把医者仁心的刘院判从查药中惊醒了,看清如今这场面,他忙行礼:“皇后娘娘,皇上……”

      看见皇上有伤,他差点忍不住上前,好歹忍住了,脑中闪过太医院里流传甚广的金科玉律:永远先顾着皇后娘娘。

      “情况如何?”翟寰的目光始终没从英度脸上移开,只见英度的眉头比一开始舒展,总算有了几分平时的恬静,翟寰听语气还十分平静,其实握着英度的手在发抖。

      刘院判便将他的诊断,喂了英度什么药,他现在正在做什么一一道来。

      “你是说,云英阁里所有的药膏都被人投了毒?”

      刘院判擦擦额头上的汗:“正是。微臣能力有限,目前还不清楚那毒用的是什么。”

      李宝听了跪下:“是奴才失察!”双喜忙也跟着跪下。

      有人投毒竟投到了皇后娘娘的寝殿,李宝身为总管大太监,自然是有失职之罪的。双喜虽然惭愧,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稍松了一口气。

      翟寰并不动怒,依旧平静:“先起来,跪在那里有什么用。”却像冰山下藏着熔岩似的,下一句道:“自然,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谁都逃不掉。”

      双喜因翟寰的话打了个寒噤,脑筋却活起来了,主动开口:“那药膏,奴婢是用手蘸了直接给居士抹上的,为何奴婢没事?这些药膏名字都差不多,估计成分也差不多,会不会不是通过药膏下的毒?”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刘院判,回禀翟寰:“娘娘,居士的症状是中毒无疑,这些药膏里也确实被人添加了毒草,只是微臣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一种,不敢贸然解毒。若如这位女使所言,说明那种毒草只会在人破损的皮肤上生效,微臣或许能排除其中几种毒性较大的毒草——须容微臣再检查一番,包括这位女使接触过药膏的地方。”

      双喜忙把手递过去:“奴婢就是用这手食指蘸取的,大人您看!”

      翻转手腕,只见那手指上竟起了红点,把双喜自己也吓了一跳。

      刘院判惊喜,忙问双喜痒不痒,痛不痛,答曰不痒不痛,刘院判稍加思索,径自踱步回桌旁,从自己刚才写下药草单子上划掉几味。

      “娘娘,这里还剩下七种可能的毒草,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确定是其中哪一种,恕微臣无能,现下只能做到这一步。”

      短短的时间,翟寰已经有了决断,有条不紊地吩咐:“先去太药房,叫人先把每一种不同的解毒剂都先做出来,多多益善;再去带几个死囚来,让太医们一一试药;我刚已下令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过来会诊,民间若是有擅长解毒的名医术士,不论如何,也尽快请进宫来。”

      李宝一一记下,转头吩咐手下兵分几路去办,双喜忙不迭去帮忙。

      剩下翟寰与刘院判相对,翟寰表情丝毫未见放松,又问刘院判的意思:“刘太医,我这都是笨法子,您看是否可行?”

      翟寰方才说话的当儿,刘院判边听边暗暗心惊,对于这位居士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更有了实感,要知现在皇上可是在一旁□□,无人问津啊!可不管如何,刘院判以医者的严谨,还是不得不泼翟寰冷水:“恕微臣直言,皇后娘娘的法子,只要时间充足,自然稳妥,但现在的问题,可不就出在这‘时间’上吗!”

      翟寰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掉了,转头去看英度,她脸上才被人参雪莲丸压下去的病气又浮了上来,眉间看起来舒展了,却是因为虚弱得连皱眉都没力气的缘故,翟寰抓着她的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眼前这副躯壳中流走,而她无计可施。

      “您不是说,已经排除了几种毒性大的毒草吗?”翟寰的声音已然发颤。

      刘院判道:“虽是如此,居士娘娘前段时间好容易才消化迷香余毒,身子本就虚寒,拖得越久,怕是会更危重了。不知能否等得起啊!”

      翟寰听了,沉默不语。守在英度身边,小心翼翼给她掖好被子,她一直握着她的手,总算捂回了一些温热,她动作轻的生怕那点得来不易的生气消散了一样。

      “我还有一个办法。”翟寰沉声道。越是令人绝望的情况,她越要冷静,不到最后输的那一刻,这仗必须还要打——这是她久经沙场学会的最宝贵的经验。

      刘院判不抱希望地等着她的下文。殿外,双喜带着第一批太医已然匆匆赶到。

      “此法还需要刘太医先诊治一人——请随我来。”

      刘院判听第一句,只当皇后娘娘终于想起了仍在地上□□不断的皇上,连连答应着,翟寰却带他向殿外走去,路过皇帝,头也不回。

      “这是……”

      殿外院子的空地上,两个红翎卫把守着一个精铁制成的笼子,见翟寰到,行礼退到一边,刘院判朝里望去,悚然一惊——笼内霍然是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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