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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香疑 ...

  •   小桃略有惊讶,忙要站起来行礼,她一条腿受伤未愈,姿态有点滑稽:“菡萏姑娘好。”

      菡萏与小桃有过一面之缘,她与芍药走的近,是以也大概知道小桃,还有她的伤处,冲她点点头,让她不必多礼。

      她还没开口问话,小桃已经自己解释道:“芍药姑娘出去了,我腿脚不方便,帮不上什么忙,她便叫我在这里等一会。”

      “哦……”菡萏心不在焉,打量着四周。小桃依旧保持着一条腿支撑着的站姿,有些腼腆地笑道:“里面是英度姑娘的卧房,我不敢坐,看到这里有地方,斗胆歇一歇……不要紧吧?”

      菡萏平日里就不重这些规矩,更遑论此时正值兵荒马乱,胡乱点头应了,并不关心。想要进屋找李宝去,又看小桃坐在那里惶恐的样子十分可怜,于是耐着性子跟她寒暄两句。

      “在看书?”

      小桃一愣,答道:”是。“忙撇清似的,翻给她看手中的小册子:“我不敢动英度姑娘的书,这是我自己带的,也没两个字,就是画了些花花草草,看着打发时间。”

      菡萏并不关心,还是顺着她的话投去了敷衍的两眼,忽的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过身去。

      脚步声停在书阁与寝房之间的屏风处,不肯再进一步,菡萏看去,果然是李宝站在那里,表情惊愕地看着小桃,面色有些苍白。

      她从来没见过李宝那样的表情,觉得新奇的同时,心中还泛上了别的滋味。再看小桃,也是神情惊讶,眼神有些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

      她要习惯,李宝其人,她还有许多不知道的,难道这“小桃”也是他的一位故人吗?

      她此时脑子转的尤其快,想到芍药曾经跟她说过,小桃与英度从前在宫中就是主仆,那么既然李宝和英度也是旧识……一下就串起来了!

      “怎么愣在那里?也不进来打个招呼?”菡萏故作揶揄的语气,“是不是和我一样吓呆了?我刚才看见人影,也以为是英度姑娘……”

      “你怎么在这?”李宝越过她,直接问小桃,菡萏撅起嘴唇,默默站到一旁,看这一出故人相遇的戏码。

      “宝公公好。”小桃不慌不忙,先是冲李宝行了个礼,而后慢慢吐字:“小桃无路可去,能到这里,多亏英度姑娘心善,收留了我。”

      菡萏在一旁微讶,未曾想到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是她所想的叙旧情的温馨。小桃虽然隐藏得很好,细心观察,不难看出她眼中的顾虑重重。

      李宝也是一样,目光中带着慎重的审视,点点头,意有所指道:“英度一直心善,你知道就好。”

      小桃呼吸一滞,随即笑道:“英度姑娘待人宽厚,人人夸赞。”轻描淡写将话题移了开去。

      李宝不再含糊,单刀直入:“英度昨夜不见了,你知道吗?”

      听到他直白的话,不仅是小桃,连一旁的菡萏也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

      “无妨,左右这里也没有别人。”李宝的目光,定定地抓着小桃,却是对他们三个人说着。菡萏觉得不妥,四处看了下,确实没看到他人,还是不放心,过去把虚掩的门关上。

      小桃想了想,答道:“昨夜我在自己的房间休息,离得远,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但是一早上没看到英度姑娘,又见芍药那样慌张,大概也猜到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语带询问,透出几分天真。

      李宝笑笑:“我只是说一句英度不见了,你何必解释那样多。”

      小桃不语,李宝的目光时刻关注着她,好像要看她露出破绽。

      菡萏又旁观了一阵,若是平常,她会觉得李宝对一个小姑娘的态度过于苛刻了,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李宝这样做有他的道理。

      但她一处在这种针锋相对的场面就心里不舒服,这个时候也出面和了稀泥,开口道:“小桃,就像刚才说的,英度姑娘不见了,殿下着急,所以我和宝公公受命,特意来找人的。芍药不在,你是唯一西书房的人,可有什么线索吗?”

      小桃对着菡萏面色松缓了一些,仍然坚持刚才的说法:“实在抱歉,我昨晚一直在房间里,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知晓宫里有几个容易被人遗漏搜寻的角落,不知有没有用。”

      她态度听起来还算诚恳,说了好几个宫中的地名,不过菡萏和李宝都已经叫人去搜了。

      菡萏倒也没有失望,只是想等气氛缓和些了,打发她走了就是,点点头道谢,小桃急摆手说不客气。

      除了在李宝面前,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乖巧温和的样子,但菡萏刚刚才见识了她与李宝对话时的缜密敏锐,不由得这时又多看了她好几眼,小桃也不惧,抬头对她有些害羞地善意地微笑着。

      菡萏收回目光,转而去看李宝:“宝公公,你方才在姑娘寝房可有什么发现?“还没等李宝回答,公事公办地对小桃说:”小桃,这里没别的事,你就先下去吧。你腿脚不好,我们不送了,自己路上当心着点啊。”

      小桃有些受宠若惊一样,连声答应:“是,好的,不打扰菡萏姑娘你们,我这就先告退了。”

      “慢着。”

      李宝此时出声叫住小桃,小桃先是一愣,继而恭谨:“宝公公还有什么事?”

      菡萏也疑问地看向李宝。

      “我方才在房间里搜查,似乎房中的熏香有些不对,”李宝对二人道,目光依旧紧紧观察着小桃的一举一动,“我知道小桃姑娘精于花草,对熏香搭配亦有研究,可否帮我看上一看?”

      小桃表情先是惊讶,再是稍许的为难,最后点点头:“其实我哪里有精通……宝公公谬赞了。不过若我能帮上一星半点,自当尽心竭力,麻烦宝公公把那熏香的残渣给我看一眼吧。”

      李宝把早用手绢包的一包香渣递给小桃,截至眼前,小桃的反应并没有什么不妥,她接过香渣,表情郑重,看上去十分可靠的样子,毫不慌乱,一双手稳稳的。

      她手中捧着香渣,对那二人和缓地一笑:“小桃雕虫小技,当下只能闻出一些常见的香草来,为保稳妥,小桃以为之后还是请专攻此业的香娘查验一番才稳妥。”

      李宝颔首:“自然的。”

      小桃便不再说什么,打开绢子,靠近轻嗅,时而素手在那黑黑的块渣里面翻看,表情十分认真,菡萏看得一愣一愣的,如果说之前对她的本事还有质疑,这下半点不存。李宝仔细观察着小桃的一举一动,有时目光也移开去,始终在思索什么一样。

      小桃将香块放回绢子上,深呼出一口气,菡萏知是妥了,轻轻摇了下李宝,将后者从走神中拉回。

      “怎么样?”

      小桃的表情十分凝重,轻声道:“我闻出来了其中的大部分……确实不是姑娘房里里常用的熏香,多加了几味香草,闻起来味道相仿,但……”

      “但怎么了?”菡萏追问。

      小桃回避她的目光:“菡萏姑娘,你可会写字?”

      菡萏点头。

      小桃叹了口气:“我不敢说……不如这样,我把我闻出来的香草告诉你,劳你写下来,再去问问太医如何?”

      菡萏有种不妙的预感,也只有答应,旁边就有笔墨,李宝沉默地开始磨墨,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小桃口述完各类香草,神情有些忐忑,纸上墨痕未干,就要告辞。此时再没什么留她的理由,连李宝也没说什么,菡萏便将小桃放走了。

      “这个?”菡萏放下笔,面前是那熏香方子,疑惑地看向李宝,李宝默了一会,伸手拾起那张纸,放在怀里,面色有些凝重道:“多谢,辛苦了,我拿这方子找太医问问,咱们分头行动吧,先失陪了。”

      他怀里有香薰方子,并那手绢包的香块一起,匆匆告辞,菡萏始料未及,回过神来时,只对上李宝的背影。

      菡萏有些不悦地撅起嘴,看来李宝对那位小桃,十分不信任,所以刚才只是试探?她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

      如果不是李宝反常的态度,她也只当那个小桃是个普通乖巧的宫女,李宝的态度,肯定有他的道理,要是一会见到了芍药,她可得提醒着她点……

      菡萏边想着,边把书桌上的东西一一归拢成来时的样子。李宝走了,虽然走前没给她布置任务,她也不是全凭他马首是瞻,西书房里,肯定还有其他的线索,说不定能叫她搜出什么。

      菡萏这样想着,定下心开始在房间中四处查看起来。到了寝房内部,房间里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已经被李宝扫荡了一遍的狼藉的熏香炉,她走过去,还能闻到残留下的淡淡的熏香,她凑近了深吸一口气,觉得脑子里晕晕的,身上也有点热起来。如果这熏香的确有问题的话——

      菡萏出门随便拦下一个干杂活的宫女,对方又意外又胆怯地看着她。

      “劳驾,如今西书房里是谁负责熏香的?”

      那小宫女想了想,老实巴交地道:“之前……仿佛是汀兰姑娘,汀兰姑娘走后,大约……是交接给了芍药姑娘?具体的奴婢也不确定。”

      汀兰!菡萏脑中昨夜的记忆仿佛惊雷炸响昂,她怎么能忘了汀兰?昨晚她和锦妃娘娘经过西书房时,曾看见过她。本来她在西书房出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可英度姑娘昨晚却出事了……

      菡萏心如乱麻,继续拉着那小宫女问:“你可知汀兰姑娘此刻在何处?”

      那小宫女摇头不知,被菡萏的表情吓到,还以为是自己行差踏错,好在菡萏随后松开手要她走,她赶忙告退。

      菡萏出了西书房,连着抓了好几个人询问,总算知晓了汀兰的下落——今日翟寰飨宴群臣,汀兰在膳房帮忙。

      得知这个消息的菡萏马不停蹄地赶往膳房,却未看到汀兰的人影,本以为又是白跑一趟,还好有好心机灵的小太监告诉她,汀兰已经先一步被芍药请走了,两人正在旁边的厢房谈话。

      菡萏有些惊讶,不知芍药也会来,谢过那小太监后,往他指明的厢房走去。

      她没有故意隐去脚步声,因此出现在门口时,屋内两人都循声望着她。

      气氛有些不好,汀兰和芍药俱是一脸愠色,汀兰先打破沉默,凉凉地:“什么风把菡萏姑娘也吹来了?”

      菡萏是知晓汀兰自从从西书房回来后,不知怎地就有些愤世嫉俗的,有着说话语气欠奉的毛病,虽然听了不悦,此时也不愿与她计较,先叫了人:“汀兰姐姐,芍药姐姐。”

      芍药看见她,面上松快些:“你来了。”

      菡萏只冲她点点头,芍药正想发问,看到她的表情也就明白了,若不是也一无所获,怎会也寻到这里来呢?

      李宝先前已托人来告诉她翟寰安排他与菡萏二人帮忙寻找英度下落的事,她找了英度一上午,焦头烂额,全无头绪,不由得寄望于这二人,于此同时,她也在尽力寻找,意外从锦妃那里得知昨晚汀兰曾在西书房附近出现,所以找了过来,可就她刚才询问汀兰,汀兰对她似乎颇有敌意,什么也不愿说。

      芍药冲菡萏苦笑道:“我也才刚来。”

      菡萏先是冲她点点头,再摇摇头,也从芍药的表情中猜到了一些。

      看得一旁的汀兰不虞道:“你们两个人在那里打什么我不知道的暗语呢?”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菡萏与芍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白一向温和可亲的汀兰如今是怎么了。

      菡萏笑道:“汀兰姐姐说什么话,我不过是见到芍药姐姐也在这里,有些惊奇罢了。”

      汀兰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得了吧。您贵人移步,是找我有什么事?我想准不是什么好事吧。”

      菡萏听了有些挂不住脸,她此前不知芍药在这里,她俩应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总是动机不纯。汀兰从西书房回来,今天之前,自己可从未想到要来看她。

      她偷偷打量着汀兰,后者今日穿着一身简素的衣裳,身上的油渍和菜肴的味道做不得假,眉间因为这段时间时常皱着,几乎有了一道痕迹,菡萏就明白她的愤懑从哪里来了。汀兰,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竟真的到膳房做事!

      这非菡萏安排,但却不能说没有她的责任。几个月前从大厉刚来越国时,她们几个人,除了紫苏外,各司其职。可随着翟寰在越国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加上紫苏退居御书房,她被提拔,李宝被重用,大部分活计都暂时由他们二人掌管,汀兰从西书房回来后,竟是显得有些多余了。按道理,自己应当将手里的掌权拆给汀兰一部分,但翟寰没有明确下旨,她就给耽误了。

      菡萏并非故意为之,可说到底,没人乐意将已有的权力拱手他人,这耽搁功夫,也与她本身的怠惰有关。她想到最坏的可能,不过汀兰暂时没有事情做,大可以静心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汀兰这般闲不住,不从她手下领活,而是自己去找活干,可不就只有这些琐碎的杂事给她,若有心看来,倒像是故意折辱了。

      “汀兰姐姐哪里的话……我和芍药姐姐,早就应该来看你的……”菡萏下意识道,有些底气不足。

      汀兰咄咄逼人:“哦,如你所说,为何现在才来?”

      菡萏一时语塞。

      芍药心急,完全没有看她们虚以委蛇你来我往的心思,一样的寒暄,她刚才已经经历过一次,并没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反而闹得更僵,只会耽误时间,索性插嘴将话挑明了:“汀兰姐姐,我们之前怠慢,早该来看你,是我们的错,之后再向你赔罪勿怪。菡萏来这里,和我应当是同样的原因,有一件事要请问你。”

      汀兰狐疑地看着她们俩,没有接话,芍药看了菡萏一眼,收到鼓励地接下去:“昨晚有人看到你出现在西书房,姐姐回去做什么去了?”

      汀兰脸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却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西书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菡萏和芍药又交换了个眼色,英度姑娘失踪的消息,太极殿里地位稍高点的宫女基本都知道了,汀兰竟会不知?

      汀兰的表情仿佛十分真切的疑惑,但也可以理解为明知故问的试探?她们一时拿不准,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汀兰扫视她们为难的表情,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伤心与失望之色。

      菡萏一时情急,撒谎道:“没什么大事!不过丢了东西,所以问问——不是那个意思!”

      她记不起今天是第几次话出口就后悔了的,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汀兰的脸色在听到她的话后立时沉了下去。

      任谁听了菡萏的解释,第一反应都是对方在怀疑自己。

      不光是汀兰脸色变了,芍药也一下面色苍白。

      “汀兰姐姐,你休听菡萏胡说,她说话没经脑子,根本不是那一回事……”芍药帮忙解释,菡萏在她身旁胡乱点头,哀求地看向汀兰。

      “根本不是丢了东西,是英度姑娘……昨夜不见了,我们为着找人,才来问你,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敢来麻烦你……”芍药将一切和盘托出,然而却已经晚了。

      汀兰一贯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可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温柔的外表下,出乎意料得倔。菡萏激怒了她,就算她真的知道什么,怕也难从她嘴里撬出什么话来。

      芍药低声下气,语气已近哀求,带着哭腔。

      “我啊,就是路过,什么也没看见,怎样?”却只换来汀兰的一句冷漠的答复。

      汀兰说完,报复性地笑起来,笑靥如花,看着对面灰头土脸碰壁的二人,甚至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快意。她憋屈了太久了,身上沾上的油烟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一般,阵阵往她鼻腔里钻,她感觉这些油烟在她脑子里的灶台也燃起了一把火,把她的理智什么烧的半点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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