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Ordina

3、醒来是黑暗

　　如果说在一堆变异尸体中间醒过来是一件不幸的遭遇，那么此刻姜启遇到的恐怕不是用一个简单的“不幸”就能概括的。
　　刚从宿舍楼里面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直到沿着围墙走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她的学校，或者说，并不完全是。尽管建筑风格很像，布局似乎也类似，但姜启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任何一处类似大门的地方，而且她注意到，无论她怎么走，看到的都是十分相似的景象——这里并没有特别高大清晰的建筑物作为参考。
　　她想过直接翻墙，但是没有付诸实践。围墙是那种学校里特别常见的栅栏，不高，只要想翻绝对不难做到。从里面往外看，可以看到旁边的人行道和双车道马路的一部分，再远就是黑蒙蒙的一片，像是一幅暗沉的油画，流动的黑雾像是择人而噬的怪物，这让姜启在做决定之前犹豫了很久。不是她胆小，只是她不敢冒险，她本能的觉得出去似乎会有更大的危险。
　　尽管姜启手上有一把小刀，但这并不能给她带来多一点的安全感——因为她完全不会使用。姜启的体能素质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优秀了，这与她坚持了十几年的长跑分不开，但体能优秀并不代表一切，就像她虽然会跑步但是做菜还是会切到手一样。姜启对刀这类东西完全没辙——至少现在是这样。
　　她走了很久，久到连她引以为傲的耐力都开始撑不住了，周围的景色却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变化。校园里面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外面则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这样毫无希望才是最致命的，人的精神总是先于□□疲惫。
　　姜启颓然地坐了下来，心里的一点点侥幸早已经荡然无存。沿着围墙不仅不可能走出去，或许还会消磨掉她的神志。她看了看面前层叠的建筑物，又看了看外面的黑幕。
　　或许哪条路都是未知且危险的，但是直觉告诉她，不要随意触碰这个空间的底线。于是，姜启松了松腿，又重新站了起来，走向离她最近的一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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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应该是一栋教学楼，楼道里面并没有想宿舍楼里那样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相反，普通的可怕，就像是一所真正的学校里的一栋教学楼。这里很安静，姜启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姜启不是从大门进入的，没看到门楣上的标题，但也不妨碍她认出这应该是建筑工程一类学科的教学楼，因为主楼楼下的大厅里放着按比例缩小的建筑模型。大楼是环形的，姜启从主楼的后面进来，走到走廊上，可以看见前面的空地，那里甚至还停着好几辆共享单车。
　　TMD跟真的一样。
　　姜启烦躁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发泄完了之后又心平气和地来到一间教室的门口。
　　她从门上小窗向内望去，这是一间普通的小教室。她扭了扭门把手，打不开。她又去试了试其他的房间，同样也打不开。她脚步不停，继续走到了二楼。
　　二楼楼梯口有一面镜子，姜启看到了，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她讨厌镜子。不，应该说是害怕、恐惧。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氛围里，她最不想看见的东西就是镜子了。姜启站在楼梯半腰，踌躇不前。
　　但是她自己非常清楚，这种小事不该阻挠她的脚步。就像她明明心里害怕的要死，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呐喊“别走了别走了你TM不能躲起来吗”，但还是迈着虚浮的双腿向前走着，去探索这些未知的区域。她不是勇敢，只是害怕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深呼一口气，脑子里开始播放从前自己喜欢的歌曲，什么嗨皮就放什么。她迈开腿，镜子里倒映出她的样子，和背景一样的黑色——黑色的马丁靴，黑色的紧身裤，黑色的外套，黑色的长发，只有外套领子那里露出来白体恤的一角。此时的黑色并不像起初那么浓稠了，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系统光源被调亮了还是自己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就着BGM，姜启开始胡思乱想。
　　姜启不是像她打扮的那样帅气而冷然的女孩儿，相反，她是十分鲜活的、灵动的，至少外表看来是这样，眉眼精致，笑起来颇有几分青春无敌的味道。她平时的穿着基本上是走有些复古的淑女风，实在不行就略偏休闲一点，但一般还是维持着一种自恃清高的打扮风格——这让她看起来与其他一昧追赶潮流的女孩不同。潮流是会变的，但是姜启不会。
　　现在这身衣服也并不是她平时会穿的风格，实在是被逼无奈——她男朋友最近比较迷恋酷酷的女孩。尽管他一开始被姜启独特的气质和美色所迷，但单调的风格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这点姜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偶尔会迎合一下男人的喜好，穿一些比较性感比较清纯或者比较酷的衣服，反正衣服也不用她买单。如果是只要玩玩换装游戏就可以征服ATM机，那么她不介意为此偶尔换换风格。
　　不过这回倒是她男朋友救了她。若不是他们约好晚上去小吃街逛逛，她或许就要穿上那高跟小皮鞋和一条新买的裙子了。
　　镜子里的身影逐渐离开它框柱的范围，姜启坚持不懈的扭动着门把手。
　　二楼仍旧是一些上课的教室，门同样牢牢地锁着。
　　姜启只好继续往三楼走。
　　这回她又想到了她的室友。虽然这话说的有点矛盾，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她不太爱费力去交朋友，但对于这种已经熟络起来的朋友，她处理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或者说，愿意去花心思去处理。外围的女生们都觉得这个漂亮的女生很有礼貌但是挺高冷的；内围的女生觉得她为人大方不斤斤计较，待人友善、热情，有时像个成熟稳重知心大姐姐，有时又可以跟你疯到失去理智；男生们一律觉得她漂亮有气质有魅力还有能力，并且不会跟人暧昧不清，一是一二是二的，不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但只有那一个室友知道，她其实都不是，她爱慕虚荣，她自私自利，不管是不是喜欢和异性暧昧不清，是为人高冷还是和蔼可亲，都取决于她是否想要得到某样东西，若是姜启想要和某个女孩子交好——因为她是某个部门的部长或者某个教授的孙女或者别的什么其他有利可图的人物——那么她们一定可以在一个星期之内要好的亲姐妹似的。但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员——比如隔壁班的同学或者隔壁院系的同学——那姜启就不会花心思了。但这里的花心思并不是指刻意伪装，伪装成了常态，那就是性格了。只要能维持中等偏上的路人缘，那对姜启而言，就算挺成功的了。
　　那个室友，确切应该说是前室友——半个学期前，她已经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所以就像现在这样，她不用在分心担忧自己的本性会不会暴露，会不会给前途带来什么磕绊——尽管目前她前途渺茫。
　　姜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抱任何希望地去拧门把手。
　　“吧嗒”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