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Ordina

1、结束不一定是新开始

　　姜启从睡梦中醒来。
　　她并不是被铃声给吵醒的，也不是因为困倦而入睡的。
　　只是上着课，就突然陷进了梦里，梦结束了，她也就像是完成了使命，才醒了过来。
　　坐在旁边的同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时钟在“吧嗒吧嗒”地走，老师整理了公文包就离开，皮鞋的后跟撞击地面，周围都是哗啦啦的衣物摩擦的声音，人们向门口涌去。
　　一切都很平常，但姜启却从这平常中嗅到了一丝怪异。
　　直到额头上传来一阵钝痛。
　　“嘶——”
　　这一下似乎像是打破幻像的锤子，一阵脑晕过后，那种淡淡的违和感就消失了。
　　姜启也没工夫多想，抓起书包就随大流出了门——接下来是高数课，晚了就只能听着讲师模糊的声音入睡了。

　　姜启来的算迟了，但好在室友黄茵帮她占了一个位置——还是第一排。
　　这时候讲师刚刚进门，姜启悄悄说：“了不起啊，来这么早！”
　　黄茵却并没有流露出高兴的神色，只是面露担忧地的说：“上节课我提前下课。”
　　姜启感觉不太对劲，忙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黄茵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什么。
　　这时，高数课的老师突然走进门，嘈杂的教室顷刻间便鸦雀无声，不是因为老师的威严，而是因为他今天实在是太不正常了。高数老师姓严，就跟他的姓氏一样，他是个严肃并且一丝不苟的人，就算只是给他们这群普通的本科生上上课，也都穿的像是马上要参加国家领导人会议。但今天，青黑色的眼圈，凌乱不羁的头发，歪歪扭扭的衬衫和满是褶皱的西装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怀疑：这还是我们那个一丝不苟的高数教授吗？
　　姜启突然想到在囚笼里的那只蜥蜴。那天她去参观学业导师的实验室，偶然路过温室，看到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透明盒，盒子不大，里面的东西却大得惊人。这本该是一直普通的小蜥蜴，或许穷尽一生也不过长到十公分，但不知怎地，它却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在姜启惊愕的目光下慢慢涨大，直至填满整个盒子，坚硬的鳞甲插破血肉，弹出的眼珠被挤在壁上。
　　但一眨眼，那只蜥蜴又恢复了原来小巧玲珑的样子，好像刚刚那血腥的场面不过是姜启的臆想而已。不过，回程时，导师让姜启去清理掉那个被遗忘许久的蜥蜴尸体。
　　“呕——”旁边的黄茵忽然捂住嘴巴，虽然她极力忍住了，但是姜启还是能明显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黄茵的脸色很苍白，眼球不知何时爬上了红血丝。
　　姜启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了刚才做的梦。
　　雪白的羔羊，红色的龙，海里冒出来的兽……
　　“你没事吧？”姜启阻止自己往荒诞的方面继续深入地思考下去。但黄茵的脸色实在是白的可怕，甚至透出了死人才有的淡淡青色，姜启想伸手拍拍她的背部，却被黄茵一把抓住了手腕。
　　“七七，七七，”黄茵似乎不再那么激动，但脸色依然很难看，嘴里喃喃着姜启的外号，过了半晌她才小声说道，“是只有我一个人不正常吗？为什么今天遇到的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
　　姜启很想大声附和，说“我也是”，但她不能这么做。黄茵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她不能助长这种趋势。
　　她只能把手抽出来，把黄茵搂进怀里，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躯给她带来一点安全感。
　　黄茵虽然长着一张初恋脸，白静清秀，身材也窈窕匀称，平时作风豪爽而细腻，是个兼具女神和女汉子特点的奇女子。可以说，这样的性格再加上那温柔不具侵略性的相貌，让黄茵在人群中很吃香。她从来都是周全而独立的，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但总体还是很靠谱的，从没有出现像现在这样失态的情况。
　　铃声响起，严老师破败的声音就像是破旧风箱发出的杂音，“嘎吱嘎吱”地挠在姜启心头。

　　像往常一样过完了一天，回到宿舍楼的姜启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不仅是上课，下午她又为了学生会的事情跑了很多趟，还把黄茵送去了医院。现在，从教学楼到宿舍，才不过几百米的路程她都走得腿酸软不已。
　　明天就是周三了，再坚持一下，等活动结束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样想着，姜启强撑起精神，笑着想和宿管大叔打声招呼，却发现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迎接着归来的学子。姜启有点纳闷，但因为要开会，她也没有细想，转而走进了学生会的办公室——姜启所在的楼不仅是寝室楼，还是整个学区的学生事务中心，所以很多组织的办公室都设在这里。
　　推开105的门，姜启发现干事们都差不多到齐了，自己反倒成了倒数的那几个。这种情况她还真没遇到过，因为教学楼离的近，所以她总是来的最早的那一个。
　　无奈，她只好搬了一张塑料凳，在靠门的角落坐了下来。
　　气氛没有了往日的活跃，明明还没到开会时间，大家却都像是被责骂似的有些萎靡不振。本来见到姜启就要调侃两句的王景杰部长这回也只是对着她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然后低下头去看手中的笔记本。
　　今天大家究竟是怎么了？
　　经过最初的不适应感和不安感，姜启现在只剩下满腹的疑惑。如果说，黄茵和老师的异常只是个例，周遭氛围的违和只是她的错觉，那么现在普遍的异常又该怎么解释？
　　“啊！！！！”
　　房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尖叫，声音凄厉尖锐，让房间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这声音只持续了几秒，就戛然而止了。
　　气氛这才变得正常起来。
　　“我靠！发生了什么啊？”
　　“有没有搞错，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是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啊？”
　　“有毒吧！”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只有姜启脸色苍白，她分明听到这个声音就是从门外传进来的！有谁会大晚上在办公室门口尖叫！
　　脊背蹿上一股凉意，姜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扭头看向身后，那扇普通的门离她不过几步远，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忽然，门下的缝隙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姜启定睛一看，黑乎乎的液体泛着暗色的红，慢慢从门底钻了进来，此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嘻嘻…”
　　“姜启快去开门呀，嘻嘻…”
　　办公室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姜启身后站成一排，双目无神，脸上却挂着微笑，嘴里念念有词，像是爱德华·蒙克的《尖叫》里的人，不过就是换上了一副恐怖的笑脸而已。
　　但姜启的腿已经软了，她一起身，就摔在了地上，身上立刻爬满了那黑红黑红的液体，她想伸手去抓门把手，但那门把手却越跑越远，她趴在地上，看着黑色的手掌，慢慢的，整个视野都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