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平凡人之梦》过庭雨yd

9、七

　　已是深冬，余在梧桐树上的稀疏叶片，看起来孤单零落极了，好似一颗颗挂在枝头的星星。天空又全然是苍白色的，恰若画布上空白的背景。
　　一大早，敬平便起来了，练了一会儿曲子，便出发去面试。弦乐团在城市的另一边，如果在那里工作，大概还需要搬家吧。但敬平想：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改变，即使要有所割舍，也是必不得已的。
　　敬平推开门时，乐团正在排练，幸而他在一旁只等了半小时，指挥便结束了曲子。沈原领他到钢琴旁，向众人简单介绍说，“这位是许敬平先生”，四周的人或者喝水、或者说话，都拿眼一齐瞟他。敬平有些不安，坐下来，四平八稳地弹完准备的两首曲子，没有出错。众人鼓掌，声音不大。
　　首席问：“你得过什么奖？”
　　敬平摇摇头。
　　首席有些奇怪：“没参加过比赛？你年纪不轻吧？”
　　“参加过。”敬平说。
　　“几次？”
　　敬平觉得尴尬，但只得回答道：“十一次。”
　　众人哄堂大笑。首席嗤笑道：“参加了十一次比赛都没有拿到名次，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加入我们乐团。”
　　“上次我已经进入了决赛，只是突然发生了件事情，所以没有参加……”
　　“有什么事情能比比赛更重要？”首席打断他的话，“对一位乐者来说，音乐就是他的全部。以你的资质，不可能成为钢琴师。我绝对不会认可。”
　　敬平只得看向沈原，沈原也显得很尴尬，只得小声对敬平道：“其实你没来时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虽然你的演奏不错，但是聘请一个没有名气的钢琴师实在不利于乐团宣传。特意叫你来一趟，实在很抱歉。”
　　“没关系。”敬平按捺下失望，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沈原犹自遗憾地说：“要是你得过奖就好了。唉。”
　　敬平几乎不能忍受这种叹息，但他明白对方也是好意，只得勉强说道：“没有得奖是我能力不足，辜负了您对我的欣赏。”
　　沈原又问：“你知道Khaos吗？”
　　“谁？”
　　“他是一个经纪人，在音乐圈人脉挺广。你的同学应该有认识他的，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敬平这才反应过来，Khaos是阿K的英文名，平常总是阿K阿K的叫惯了，听到别人说起，倒有些奇异的感觉。
　　我才是那个被审判的人。
　　离开乐团，敬平只觉疲惫万分，下了公交车便快步朝家里走去。哪知方一入门，便看见一台崭新的钢琴放在餐厅里。虽然只一眼，敬平便觉得它奢侈得令自己羞愧。听到开门声，荆子一边穿外套一边从卧室里出来，笑看着敬平说：“回来啦，看看满不满意？”
　　敬平低下头，躲开她的目光：“今天没上班？”
　　“请了半天假。”荆子看见敬平神色不愉，心中明白了几分。
　　“对不起。”敬平低声道。
　　“干嘛说这样的话。”荆子道，“你弹得这样好，明年比赛一定可以取得名次的。”
　　“明年……”敬平喃喃道。
　　“敬平，你知道，在认识你之前，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荆子却道，“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却从来没谈过恋爱。一次次地相亲，却从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见第二面。这样的生活，我过了整整两年，最后几乎觉得一辈子都只能一个人生活。我知道我并不漂亮，也没什么能力，要不是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和店面，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敬平。”荆子的声音愈发温柔，“如果你没有在大学毕业时放弃深造，也许你永远不会看上这样一个平庸的我。但你居然向我求婚，还说要爱护着、照顾着我。这样的欢喜，已让我无法承担。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够守着一个人，守着一个人的梦想，守着与这个人相关的一切。我从没想过爱或被爱，因为这不是我能够奢望的。”
　　荆子拉着敬平坐下，握着他的手说：“我的未来、我的希望都是你给我的。所以请你，就算勉强，也要继续坚持下去。我们就像是愚公移山一样，一年不行，还有第二年，第二年不行，还有第三年。不要放弃啊，敬平。我想要一直爱着你，爱着那个追求着音乐的你。这个世界虽不是那么美好，但只要有梦可寻，便可以一直一直坚持下去。”
　　妻子的话语令敬平潸然，他握住她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我会的，荆子。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