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番外3-后到先来 ...
-
“你以后，就同叶魁去吧。”
叶十二抬头，略有些惊诧的看着眼前之人的面容。
“主人？”
那个男人只是摇摇头，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说带些冷然。
“你早就已经这样做了不是吗？”
叶十二知道，是。
早在很久就是了。
久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人”坠崖，却不救援，只为了把药给叶魁带回去，到背叛了主人把邵绝的消息传给叶魁，到最后为天奕宫死守。
“你死守一场，不过也只是想讨个心安罢了。”
是，叶十二早已有打算了，那就是最后他站在天奕一方的时候了。
其实当时他只一心向死，但叶魁出现了。
看见叶魁的那一眼他就知道，从那之后，他便愿为叶魁而死，无论叛逆，定刑的也只能是叶魁。
叶十二低头，却没有再跪。
“谢王爷搭救提携之恩。”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感情千绕百绕，有时也不说先来后到。
……
阳春三月，粉花满树，重瓣盈枝，风吹来，缤纷英落。
然山下，一片慌乱，烈火浓烟，被风扬大，又因平静而收息直上。
商玖面色呆滞，身体僵硬，如行尸走肉。他不如那些血性男儿，他不过一温润公子，天生骨子里就是温沉老实，还被那小公子称一声木讷。
家破人亡之时，他没有闹着回返，而是任由眼前这帮黑衣人连夹带拖的扯到了眼前这个人面前，然后就瘫在地上，坐着。
他在想，他能做什么呢？
确认了家中已无一活口的他能做什么呢，自然不是冲回去送死。
众黑衣供卫着的中央的男人，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木盒，他随手将木盒扔到商玖怀中。
商玖一怔，潜意识抱住。
这是他商家的传家宝。
“你父母把它赠予我，换我保住你一条性命。”
商玖不言，眼中尽是灰败。
没有人是必须从小就有什么同归于尽的英勇气概的。
家已亡，一切都显得灰败无用。
男人骤然抬脚踩住商玖怀中的盒子，带着商玖都趴到地上。
墨色绕着金丝的长靴就在眼前，商玖动了动胳膊，被人踩着的木盒纹丝不动。
“商家已亡，这木盒迟早是我的，所以换你一命，不可。”
“我既然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你跟他们唤我一声主人，为我做事。”
能让行尸走肉拥有灵魂的，大概就是一个目标吧？
商玖不闻。
“让他清醒些。”男人声音发冷，商玖并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也没有在意男人的话。
两旁出来两个黑衣人，将他架固住。
只拔到第三个指甲，年幼的商玖就已经哭嚎着把“主人”两个字喊了出来。
其实能让一个人从心死到活过来，拔甲之痛就足够了。
“你们带他一段时间，就让他潜伏到天殺去”男人吩咐。
商玖浑身颤抖着，疼痛湿了他的视线，但足矣让他沉如似水的心一点一点颤抖起来，那种因疼痛而生发的颤抖着心脏的恐惧让他终于开始仔细分辨男人的吩咐。
商玖本来又绝望又痛又有些恨眼前这个男人，却因为这一声骤然定了心神。
天殺。
那是幕后主使，屠他满门之人所在的地方。
商玖听命随人离开，眼中有了焦距。
黑衣人朝男人耳语。
“木盒本就是商家从娘娘手中巧取，为何还答应那刁蛮妇人的请求，救他儿子”
男人微微垂眼，想着趴伏在地上的商玖那灰败的眼神，在他的几句话后慢慢燃起的坚定的光。
“因为他，性软，志坚”
只要有一个目标，就一定可以达成。
男人依稀想到城楼上落下的那只翩飞的“蝴蝶”。
生不可同欢，惟愿死可以同寝。
她的母妃若想葬入皇陵与父皇合葬，唯有追封太后，由他破了祖例。
所以他，性软，却必须志坚。
……
天殺熬刑最难，万幸商玖还记得仇恨，记得自己所谓主人的音形容貌。
他默念着，他是为了这样一个他所敬所仰的人在承受这一切。那个人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复仇的机会。
天殺定然不知，他们所有用来调教死士的招数，都给旁人做了嫁衣。
可天奕又怎么会知道，商玖会遇到叶魁。
就看那一眼，他就想起叶魁说他木讷的模样。
心蛊被废，疼痛远离，心却跟着一同被牵了过去。
若主人是他死时的希望，那叶魁，则是他生时的光。
商玖不知，被派遣来此处的暗从不只他一人，刑堂一个小吏早已把他的神动原原本本的传给了他的主人。
阴冷大殿，有人跪地称颂。
“主人圣明，竟知十二会叛”
“性软难免，但仍可用之。”
主位上的男人突然揉了揉眉心。
他不知自己方才为何会有一个想法：“叛虽叛，好在肥水未流外人田”
……
商玖从来没有幻想过会被这个人收入麾下，他说他姓叶。
叶十二。
背叛他的下场很惨，可是商玖一点都不在意。
最好的运气，已经用在了跟随他的时候，之后再有什么，也甘之如饴吧？
侍奉二主的人，又有何不惨可言？
……
叶魁入了主人的府邸，他侥幸见了两面，主人的平静漠然让他根本没有露马脚的担心。
他甚至已经觉得自己就是主人的人。
叶魁回天殺，若不是主人叫住他，他可能已经习惯了就做叶魁的人，忘了这个主人。
男人一贯漠然的，却给自己灌了一小杯寒毒，轻紫着脸掐紧自己的手腕，硬生生挤了一大碗血。
商玖知道这寒毒吃下去也无法提升血中多少寒意，却还是闭嘴没有多言。
倒不是在主人面前无法说话，而是他也有私心，和主人一样的私心。
能多一点是一点。
商玖自主人那取上主人的血回天殺阁，他虽不清楚这东西有何用途，但却知道这对叶魁只好不坏，叶魁不能缺了这个。
叶魁身上有毒，刚猛霸道，商玖是见过的。
可商玖日日饮寒毒，所起功效，都不及主人之血的半分。
寒毒必须人体做媒介来中和，商玖愿意做那个媒介，但很多事情，不是愿意就可以的。
比如说他愿意只遇到一个主人，这就是不可以的。
话说回来，背着两个主子自己乱吃毒的死士，他也算头一个了。
捧血归来，将血安置好，商玖熟稔的寻到叶魁，隐蔽，静守暗处，周围几个同僚注意到他皆不作声。
商玖没守多久，就看见邵绝叶魁两人亲热，脸几乎要越贴越近，他心头发梗，一时间不只是为了主人，还是为了卑微的自己，未忍住出声道：“天奕宫来人了”。
商玖是天奕宫的人，少不了知道些天奕宫的事情，他知道天奕宫必然会来人，说出并不作假。
商玖只想他如此做必然可以打断二人的动作，却忽视了叶魁的聪慧和自己的木讷。
氛围瞬间被破坏，商玖看到叶魁微微挑眉眼中不悦尽显，他眼皮微跳。
紧接着，商玖就感觉到身侧骤然有掌风袭来，他不及抵抗，已被邵绝扇飞数步之远。距离不远缓冲自然也不多，商玖骤然落在地上一滚，便低头伏地，一时间只反应的过来自己冲动做错了事情，却也无其他计策，只能默默硬生生压下一口已经到嘴边的血。
紧接着就翻身跪直不卑不亢，仿若从来没有做出违逆举动。
“我说过他不能留”
邵绝抖抖衣袖，似乎隔空一掌使得衣袖沾染了浊物。
商玖听着衣袖风声，和人的说话声，只感觉到心脏收紧。
难道这就是背叛的下场，最惨不过在叶魁身边所呆不满半年。
他的肩头骤然传来压力，踩着他肩头的叶魁漫不经心却掩盖不了愤怒的声音传到耳边。
“我自己处理”
商玖骤然觉得有了心属。
处理他的是叶魁，是他的主子，没有假他人之手。
紧接着那只脚用力踹到了身上，商玖被一脚踢开，受了些内伤，咽了半口血，马上爬起来跪着跟上人的脚步。
……
黑暗中即使有月光的存在，商玖的脸也晦暗不明。
料事如神如主人，这碗血果然是救命的血。
商玖一路跪随叶魁，叶魁骤然晕厥，他为人喂下血，并守了一夜，叶魁总算没有大碍。
“自己去刑堂罢”
商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叶魁醒来的时候，他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可他作祟的那一点感情，急切的想在这最后跑出来。
身死之前，想让对方知道。
“属下遵命，但属下确不是江珊小姐之人。”
“你做的事情，谁都能看明白，你被训练磨没了心机，别人可没有。”
商玖听着人的质问，脸上微微发白，死士动了情，就再不能毫无破绽，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你不是江珊的人，是谁的人？天奕宫来人轮得到你来禀报，时机又卡得刚刚好。语速比平常快带三分急迫明显是要打断什么，可天奕宫来事从来不急，更何况只是求药。你总不能说是担心我得不到药被天奕宫得去吧。”
商玖感觉到叶魁撑着桌子站起来向自己走进，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的身前，阴影笼罩着自己。商玖的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他很想辩驳，但他知道无力。
他从了二主，后到先来，他多希望可以颠倒，便无需再有何顾忌。
先来者救命助他复仇给了他心脏，后到者如今又将这颗心脏引了去，他该作何想法？
“如果你是我的人，你应该隐瞒不报，甚至假传阁主令将天奕宫人回绝而去才是。你说你不是江珊的人，你是谁的人？”
大腿被叶魁踩住重重下压，商玖跪直的身姿被迫变为跪坐，商玖想跪直，却如何也跪不起来。
无法恢复跪姿。
他的心头骤然揪紧慌乱。
“你既然不从我，也不必跪我”
那言语中的心灰之感，极度失望，狠狠的刺在了商玖的心头。
商玖不禁颤声：“属下从无……”
“从无害我之心？如果你的主子让你有呢。”
“……”
商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主人的吩咐呢？
这个答案好像很简单。
商玖的思索被打断了。
“叶十二，这些都不重要。我要的是一心一意，你让我丢脸了。我叶魁一世桀骜，向来独活，不会对什么产生多余情感，但是我用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你知道殺卫最重要的规矩是什么吗？”
“不奉二主”他潜意识回禀。
“在你违背我的时候，你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吗？”
叶魁的脚抬起，商玖却早已在这一席对话中失了力气，维持着跪坐的样子，背脊微佝。
二主二主，他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人。
商玖闭上眼睛，重新跪直，重重叩头。
“属下甘愿去刑堂领罚”
即使赴死也稳稳当当。
“一仆侍二主，她也不会给你好结果的，我允你全尸”
这最后的温柔，让商玖离开的步伐微微一顿。
他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落下泪来。
一滴滴，根本压制不住，连成串，很快糊了满脸。
……
天殺阁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死士也好殺卫也好，在老阁主那一代更新极快，到了新阁主这里，虽然大有减缓，但淘汰率依旧惊人。
杀一儆百，想起到最好的警示作用，就只能杀更多的人，稍一犯过，处死都是轻的。
但是堂主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十二殺卫，走进来时从从容容，像是带了什么吩咐命令，在堂主正打算认真听时，他稳稳开口。
“废刑，有劳”
叛主之刑，从来都不是全尸，就算主子给了恩赐。
阴暗的地下刑堂烛火噼啪，比上面略显稀薄的氧扼着烛火的咽喉也扼着每一个下到此处的人的咽喉。
就算有着通风口底下也是极尽阴寒的，尤其是通风口在送来些许风。
人死如灯灭。
烛火摇曳，半死不生，岂不是像了每一个下来的人？
废刑。
由十二殺卫提出的废刑，只可能是最严酷的死刑。
但那个人依旧稳稳当当。
作为十二殺卫，如果不是背叛，为何能沦落到废刑，如果背叛，为何会稳稳当当的走到这里。
……
商玖听着同行的话又洗净了一个酒罐，往里头填料。
“刑堂总不该缺这些酒”
商玖嘴上说的，却知道，这必然是主人的吩咐，主人必然有本事在叶魁面前把自己想办法救出来。
可主人不知道，他这一救，救的可是只养不熟的狼，早已被其他人牵了心神过去。
商玖早就想死了，可他又很听话。
比起死来，他更想在叶魁身边多服从一会儿。
刑堂堂主给了他个眼色，商玖闭上眼睛，他知道，主人又一次料事如神，成功了。
下来的这个人，会把他接回去。
接到……叶魁，他所效忠的主子身边。
商玖听见叶魁要进来了，他再次拿起工具，作声道：
“晚些你便把它们埋了，小壶留着给主……九叶葵大人观刑时斟。就这几坛吧，别误了时辰。”
其实，如果刑堂堂主没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番外3-后到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