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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我想要留下他 ...

  •   “翊王之前的事都查到了”

      “嗯”

      慕天翊陷在柔软的锦被里,虽然一直保持趴抚的姿势没法动弹让他身体僵硬,但已经极其舒适了。

      春日的凉意还在,但被褥里却温软的令人安心。

      慕天翊睁开眼,有些憔悴。

      休息一夜,身体恢复,梦里纠纠缠缠的事情,慕天翊已经知道,都是真的。

      这些人命,是自己承担不起的。

      他闭了闭眼睛,眼中就恢复一片冷沉清明。

      “醒了?”

      慕梁宇没有睡。奏章太多,他已经习惯了。

      “是”

      慕天翊要挣扎着起身,又被那只手按在背上。

      人好像清楚的知道他哪里伤不重,用的力道不重不轻,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疼痛。

      可他自己的挣扎却搞得自己苦不堪言。

      他必须起来,不能再任由自己的性子。

      “天翊”

      “父皇”

      慕天翊被人突然的,几乎是可以称作温柔的声音叫的愣了一下。

      “醒了就好,好好修养”

      慕天翊稳了稳心神,尽管他知道,此时开口绝不是个好时机,但这几天他昏昏醒醒,绝对不能再拖了。

      “父皇,儿臣想求您赦免叶魁和叶相一家”

      慕宇梁乍一听到这句话,就皱了眉头,明显这触犯了他。

      慕天翊动了动身体,就放任自己发出一声轻哼。

      很疼。

      慕宇梁立刻反应过来,但是他有自己的底线,他脸色微沉,沉声道:“这件事朕不能由着你。”

      “战场上,救叶魁的,掩护他的,都是儿臣的人”

      慕天翊知道慕宇梁在担心什么,担心叶魁手下有势力,相府早有安排,他不知道皇帝把眼线竟然能埋在战场上,而那线人还能活着把消息传回来,难免让天鬼们泄露了痕迹。

      叶魁征战沙场,以身相护叶魁的,都是他的人。

      他怎么会放心叶魁一个人去。

      如今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人?”

      慕宇梁微微一顿,脸上就有了说不清的神色。

      “是,儿臣如果没有人,也不会活……”

      慕宇梁止住慕天翊的话。

      应该的,是他对不起小儿子。

      “好”

      看在叶魁最后也选择,以死相护的份上,姑且饶了叶魁。

      “来人拟旨,叶将军孝心可敬,贬其一家为庶人,其积蓄赃款……”

      皇帝拧了拧眉,小太监在一旁听话的声音都一颤。

      紧接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人因为疼痛的轻哼声。

      “念其佐朕有功,留给这老东西养老!”

      小太监幻想自己的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恭恭敬敬的应了。

      他的余光瞟向一旁榻上的人。

      没想到,先后死后,还有人,能管的住皇帝。

      “还有白虎”慕天翊突然出声。

      皇帝脸色又是阴沉下来。

      “我想要,留下他”

      皇帝本以为慕天翊会处死白虎,这是蓝儿的人,又是受了他的命令。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着人把白虎带下去了。但这个话,不能慕天翊说。

      但没想到,慕天翊,是在给人求情。

      ……

      白虎伏在地上,跪伏,他被带回来后,上了刑,就几乎是这副死样子。

      无论如何,都会爬起来,卑微到尘埃里。

      “白虎大人,那位主子醒了”

      有暗卫在栏杆外开口道。

      白虎身体突然一动,眼中就有了光彩。他直起自己僵硬的身体,摆的端端正正的将手平端在额前,转身叩拜下去,一直停了一刻钟。

      那个小暗卫看着都有些不忍起来。

      “大人……”

      如此低贱的行礼方式,深深地刺入了小暗卫的双目,整个人尽量伏低,往地上趴,臀贴在脚跟上,脚背整个贴在地面,窝在那里,不起眼的一团,就那么保持着。

      根本不是以前威风八面的四首之一。

      “绑吧”

      一礼行完,白虎开口道。

      绑吧,叛主之人,都是得绑缚受刑的。

      暗卫被上束缚是一件极为耻辱的事情。

      因为暗卫必须具备的一点就是忠诚。受刑,都是自己领,甚至可以自罚,无论什么刑罚,主人下令,他们都会,想办法按在自己身上。

      而如今,他竟然动了那么一个主子。

      小暗卫走进来,拿着麻绳三两下把白虎困了。

      方才挣扎非要自己受刑,并且受什么刑都可以却唯独希望延迟死刑的白虎很配合,展臂分腿,像是在穿一件衣服。

      “小主人真的没事了?”

      “啊?”小暗卫冷了冷,看着一向不言语的男人。

      “翊王。”

      “是,太医院的都在呢,以后肯定要富贵了,说不定还会分得一营呢。”

      “不要分。”

      “啊?”

      “我死后,整个白虎营,就都是他的人。”

      “您……”

      白虎摇了摇头:“是我说胡话了。或许以后,你们都会明白的。”

      翊王是先后的儿子,不是他能随便传出来的。

      白虎说着,就已经走到刑架前,小暗卫三两下就将他反束的手解开,然后分开手缠在大字架的两个横臂上。

      操刑的人是白虎营中的老人,看到白虎难免也有些不忍。

      “直接打吧”

      鞭刑致死,是一种对于暗卫来说比较舒服的死刑。

      “不,试。”

      白虎开口了。

      暗卫营的刑堂,施加叛刑时,是会试刑的。

      很多刑罚,挨个试一半,然后选择人最无法忍受的刑罚,施加至死。

      白虎营,白虎都已经发话了,底下人也不敢多说。

      白三五有些不能理解,他跟随白虎这么久,知道白虎的性子。

      但,他明明可以选择舒服些的死法的,这也是所有暗卫死前都会拼命肯求的,在恐惧面前的恳求无关忠诚与否。

      可白虎竟然……

      白三五挥挥手,一旁待命的小暗卫立刻明白。

      他知道白虎怕什么,或许可以让白虎少受几种刑罚。

      “先灌水”

      不停的喝,直到内腹撑爆,这不算是什么可怕的刑罚,不过对于恐水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当年二皇子没了的时候,皇帝罚了水刑。

      淹没,窒息,灌水,可白三五知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可怕的刑罚。

      最可怕的是,二皇子没了。

      就在那条河里,上面结着厚厚的冰层,只有一个人开凿的小窟窿,掩在岸边,几乎是看不见。

      他和白虎都受了这种刑罚,但是他不像白虎。

      白虎活下来后,看到水甚至还会呕吐,直到后来才好。

      一碗水递到嘴边,暗卫的动算是极力放轻了。

      白虎知道,如果换作是其他叛徒被绑在这里,光喂水的时候,碗缘都能磕断人的门牙。

      他张嘴含住碗缘,将水大口的咽下去。

      ……

      “得了,他说不动话了,打死吧”

      内腹撑爆,还要灌死,都得拿着管子插进喉管强压,因为在那个时候人已经很难吞咽了。

      白三五见人已经脸色发青,立刻道。

      白虎微微挣扎了一下。

      他极其痛苦,他也知道三五做了什么事情。

      他的眼前已经有些不清楚了,胃腹皆传来胀痛,水都要从喉管里面冒出来。

      可他知道他必须忍住。

      这是他该受的刑罚,他们都不愿意罚他,可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他受刑的时候,不止一刻的想过。小主人该多冷啊,多无助啊,窒息该很难受把,呛着咳嗽喉咙都会咳废掉,却呛进去更多的水。

      白虎本来,只是一个奴隶,是先后不忍才买下了他。

      暗卫惨归惨,终究还有信仰,还有用。

      奴隶呢?

      自己就那么残败,只能奢求主人的怜悯,换着卖几处,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主人身边被主人吆五喝六当成狗的属下路过他们都能啐一口,主人高兴了让他们给猎狗行礼他们都得伏低,任由狗刚噬过猎物的嘴巴带着腥臭喷在头前。有的奴隶甚至干脆就被狗一口咬住了,那时还在咿呀学语的他,看见了几乎吓得说不出话。

      奴隶就是没用供人随便指使的玩意儿,怎么都显得多余。

      他本来觉得人活着就应该是那么卑微的。

      后来跟了先后,他负责护卫主人,学了很多东西,有衣服穿,有事情做,就是幸福了。

      他本就没有定性,是打小被捡回来的,就觉得暗卫那样的生活才是活着。

      可还有更好的生活。

      他一点点努力辅佐到先后近前,皇帝赐了药,被先后偷偷倒掉了。

      她说:“我们白虎以后还要成家呢,等安定些就放你出去”

      白虎没有应,只管和人保持着距离,又守着人,练就了一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可以让视线里不出现主人的好本领。

      因为听丫头们说,女子是有什么“清誉”的,他没有喝药,就不能看人。

      先后走的早,可她的音容笑貌,早在初见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刻在了白虎的脑海里。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只是一眼,足以让卑微都长出希翼的芽儿,渴望与巨木争夺那分毫光辉。

      他辅佐四王,不过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这后宫,尝一尝沦落为囚徒,在极寒之时落入冰窟的“爽快”感觉罢了。

      ……

      “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慕宣堂疾步冲入刑堂,一路风尘。

      他知道白虎出事以后,就片刻不停地赶了过来。

      刑堂人跪了一地,几乎都是白虎营的人。

      白三五跪着上前了几步:“是白虎触怒了陛下”

      “很严重?”

      “是,叛刑。”

      慕宣堂从来汇报的人口中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他很惜才,但是白虎留了人一命,这样重大的失误,就足以让人去死了。

      他不会罚人,但是皇帝如果罚了,那他,也不会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去保白虎。

      白虎本就是先皇后的人,没了白虎,整个白虎营才会成为他的下属。

      “嗯”

      “那就尽快吧,让他走的尽量痛快些”慕宣堂知道皇帝的意思,他这么做,皇帝还会认为他有情义。

      白三五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慕宣堂转身就走了。

      ……

      内腹的撕裂感和恶心感已经到了极致,以至于白虎对落下的皮鞭都失了感觉。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由内到外被撕裂,分不清里外。

      偶尔有皮鞭击到腹上,才会让他绝望挣扎的吐出些许水。

      恶心感,撕裂感,身上水渍混着血水浸透衣衫的肮脏感。

      可他要挺着,要知道自己受了什么。

      ……

      他想起咿呀学语的二皇子。

      二皇子学说话很早,父皇母后叫的很快,反而对吃喝玩这些表明自己意思的词字一窍不通。

      看着人的时候,小脸温软带笑。

      小孩儿学走路时,一摇一晃,但是很稳,不小心摔了,就对闪身接住他的白虎笑。

      一次午茶,皇后抱着二皇子在院子里,天气热,小孩儿就揪自己的领子。

      皇后朝孩子温柔的笑,给小孩儿掌扇小小的扇风。

      小孩儿却突然指着房顶不动了。

      白虎整个人都一个激灵。

      他们所有人隐蔽,从来没有出错过,但是二皇子的的确确指的是他。

      白虎环视四周,并没有找到除了自己以外,可能被指到的物件,就翻身下房跪在小主子和主子旁边。

      小孩儿就抓了扇子给他扇风,吓得他整个人伏在地上。

      但他原本就在房顶,毫无遮蔽的顶着烈阳的身体,突然就被这细风给安抚了。

      “哥……哥”

      小孩儿突然叫出来。

      皇后摸了摸孩子的头:“不能叫哥哥”

      女人警惕的环视一下四周,不知是哪个碎嘴的说话给麟儿听见了,作为皇子,他不可能这么早学到叫哥哥,即使是叫,也一般是皇兄皇弟,万不会是这种民间词汇。

      等小孩儿敏感的感觉到母亲情绪不对劲了,抓住皇后的袖子的时候,皇后又笑开安抚孩子。

      “等你会说话了,你可以叫他白虎”

      “白……斧”

      “他是你可以信赖的人,白虎”

      “白……虎”小孩儿一字一顿,鼓着腮帮子,极力模仿发音。

      这是二皇子学话最快的一次。白虎忍不住抬头,就看见人深如点墨的眼睛,嘴角带着温软的甜笑。

      ……

      “白虎”

      白虎吐出一口水,睁眼就看见面前目如点墨的人。

      “放他下来”

      那张脸已有了成熟男子的轮廓,只是再也不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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