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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被带去见家长 ...

  •   达成交易后,二人的关系就莫名好了很多。
      一下马车,叶魁就伸手揽过慕天翊,将人半架住,让人可以把大部分力气放在他的身上。
      慕天翊半虚不实的靠着叶魁,少用了几分力走路,却依旧站的很直,行步带风。
      安国寺。
      绿树丛环绕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一株银杏参天,金叶稍显稀疏,却依旧如盖。
      “秋天的时候最好看”
      慕天翊上前抚摸银杏的树干,便有风吹来,拂动人的衣摆,有叶哗哗,摇曳出欢欣鼓舞的意味,还有一片如蝶翩翩,擦着人的脸颊从肩头滚下去。
      一地金黄如毯,走上去嚓嚓的响。
      叶魁一时间没跟上从他胳膊中脱出去的人,就站在后面看着。君子如画。那双深邃的眼睛太过好看,映着这颗树的树干的时候,连叶魁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叶魁走上前一把拉过人往寺内走,慕天翊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走了两步才适应了叶魁的速度。
      叶魁这才感觉有了些许舒心,人的眼中,应该只有站在前面的自己了。
      “你真是一手好算计”
      等到人跟上自己,重新把人揽过来,叶魁才看着人的面容出声。到没什么不满,毕竟在这算计之中,他叶魁并没有吃亏,反而达成了等价交易,而慕天翊则被搞得内外伤不断,以后还会继续内外伤不断。
      “嗯”
      慕天翊只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你都不解释一下?”
      叶魁觉得有趣,换作旁人,通常会趁机说些自己没有算计的话,有的人说的有水平,别人听不出来但是信了,有的人水平低,被人听出来了但是人也愿意信,可是慕天翊却秉持着自己惜字如金的宗旨只“嗯”了一声。
      叶魁本以为慕天翊还会说嗯,却对上了慕天翊看过来的眼睛。
      “算计了多少,多少是真心,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公钓鱼,愿者上钩。如果没有自己的鱼,那就钓不上来,如果钓了上来,为了不伤害鱼而浪费的所有时间,就都有了它必须有的意义。”
      慕天翊说。
      “为了不伤害鱼所浪费的时间,就都有了它必须有的意义”
      叶魁反复斟酌着这句话。想起人握住那块寒玉,想起人在昏迷不醒的间隙勉力醒来以身为他解毒,想起自己要废了人时人还避过了他的要害,想起人为了让他躲过窥探逆转内力身负内伤……
      “不觉得浪费的时间太久了吗?”
      “你值得”
      叶魁心脏猛地一跳,灵魂似乎都要被那双深沉的眼睛吸进去。他看了人半晌,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
      心跳如擂鼓。竟会有这样奇异的感觉。叶魁微微抿起唇。
      “来了?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这回还带了人来,不错”一个秃头的高壮汉子从寺里走了出来,人未到而声先至,打断了叶魁的思索。
      “智缘大师”,慕天翊朝人微微点头,又看向叶魁,道:“家侍”
      “真不容易,二十有二了才娶了个男人回来”
      这个大师倒是有趣,言辞间不避红尘,不讲佛法,闲话家常。叶魁对人没有了解,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人袈裟松垮露出的肚皮一下。又听人话。
      慕天翊二十有二。慕国男子二十成婚,大家男子也有有二十立妾与通房,二十五成婚的惯例。
      像慕天翊这种二十二才有妾的,着实不合礼数。
      叶魁也有过三个通房,在他毒发的时候都送命了,别说伺候他,活着的时候连他人都没碰到,估计被劲气掀死后才血沾了他的手。
      男儿血性,叶魁又是个从小不听话捣蛋的主儿,整天吊儿郎当吃喝嫖赌没少做,少了三个通房老爷子也没管,其实老爷子根本懒得管他不知道他这里会少了人。也许知道,可是一家之主会大肆宣扬自己嫡子的恶性吗?估计连姨娘们都是他圆过去的。至于找由头给的惩处,叶魁也不记得,多半都是叶知命悄悄揽下了。
      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混江湖的四五十成婚的还大有的在,上一任武林盟主四十才娶了青城派的二代弟子,习武之人寿命悠长,普通人六十便是大寿,习武之人活一百二的也大有人在,超过一百三的就没听说过了,一百二通常已是大限。
      寿命是其他人的两倍,婚龄也变成两倍就不奇怪了。叶魁早已心有所属,所以在这事情上,也只是想在二十年内想办法让邵绝爱上自己。
      更何况,叶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那么久。
      智缘摸了摸肚皮朝慕天翊弯眼嘿嘿一笑:“很喜欢他,带过来见家长的吗?”
      “嗯”
      慕天翊用自己惯用的字回复人。叶魁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慕天翊很喜欢自己?
      见什么家长,皇帝吗?
      等到人引着他们进了那个已经准备好的住处,叶魁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竟是地宫。
      地宫极寒,一墙之隔是给达官显贵们准备凉食的冰室,而这边有一架冰棺,一个石床。
      冰棺明显是粗打的,极厚,上面全是破碎的白纹,根本看不到里面,一点颜色都透不出来。
      智缘大师扔了块草蒲在地上,就转身上楼出去了。
      “智缘,带他出去吧,他身体不好”慕天翊敛衫在草蒲上一跪,向身后唤道。
      “你这个怪人,弱成杆儿还比旁人耐寒”智缘停下步子摇摇头,抬手招呼叶魁“走吧,上去吧,他要跪一天的,我去给你叫点小菜美酒,准备个房间,明早再来领他”
      叶魁看了看冰棺,那里面估计就是家长了。
      他知道慕天翊说自己身体不好是什么意思,火寒相冲,他既不能受火诱导,又不能被寒刺激,唯有寒气通过媒介由内温养身体才可以缓解毒素,否则都是对毒素的牵动。
      叶魁也无心陪人呆在这处,只看了看那冰棺,想着里面睡得应该是怎样的红颜,慕天翊对那人又是如何的依恋。至少看着经常来跪拜的样子是的。就扭头和智缘上去了,末了,才补充一句:“我等你”
      慕天翊跪直的身体一僵,微微闭上了双眼。冰室很凉,却有一团火在守望。
      叶魁出了冰室,手里还捧着智缘好客硬塞的大西瓜,刚踏出来,叶十二就伸手接过去了
      是叶十二明白哪里该进去,哪里不该进去,还是他进不去,或者不想跟进去?
      当意识到叶十二的存在的时候,叶魁突然有了疑问。
      “属下就在门口守候”
      叶十二出声道。
      这个意思就是他认为自己不该跟进去,而是应该在外守候了。
      叶魁伸手捏住人下巴抬起人刚毅的脸,看不到人恭顺敛目后的神色。
      “据我所知,地室是最需防范的地方,不仅前方会有开路,后方也应该有殿后,不管是私人地室还是天然地宫”叶魁唇抿一线,微微有上勾的迹象“你之前来过吗?”
      “属下家中常以地室藏酒,对通风口穴,间室,暗室,皆有研究,可凭风声初步判断。下间除两个出口之外,只有两室,属下自以为身手不济,恐会连累主子,如有危险,也可在出口等主子伺机行动。”叶十二捧着西瓜跪下,绿色的瓜挡住了整只脸。
      就是忍不住捉弄于人。
      叶魁微微摇头。
      “这人可真是厉害”,一旁智缘看着叶十二啧啧称赞:“后门可是那小子每次逃跑的地方”
      “逃跑?”
      “这难免有人来,若知道他在国寺藏母妃的尸首不入葬的话,可惨的很”
      叶魁指尖一动,心跳连着大脑。
      人竟不避讳自己就让自己知道了这种事,当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前算计参杂着试探,一旦确定,就把一切一点点袒露于他。
      “感动吧?他让你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有什么事你都可以问,我也会给你解答的。相伴枕间,多少事以后都会知道的”智缘大师倒是大大咧咧的爽朗,一边引着叶魁往厢房去,一边道。
      叶魁觉得人误会了什么,但这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他喜欢过谁吗?”叶魁先挑了一个自己很适合问出的话题。
      智缘大师果然上套,哈的一下就笑出来,一脸就知道你的样子:“啊?哈哈,问我你就问对人了。他时常来求愿”
      “求愿?”
      “嗯,只求一个‘安’字,总不可能是为自己求的,或者为不理自己的爹,欺负自己的兄弟,虐待自己的娘求的吧”
      “安”字,慕天翊的母妃虐待他?如果连这份唯一可能存在的温暖都不存在的话,慕天翊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就不奇怪了。
      叶魁也不说话,只等这人继续说下去。
      “这小子以前也有桃花,十一那年偷跑出来碰见一个姑娘,哈哈,也碰见了我这个至交好友。我碰见他的时候他一身狼狈,惨的很,他求我回去救个姑娘,我到了巷子里人已经不在了。之后他就常来求个‘安’字。我俩自然也就认识了”
      “跑出来被追杀?”
      “追杀啥?是那小伙子被赌坊的托儿骗了,我估计那丫头就是赌坊的人,后来良心发现把他放了,假装自己帮他引开对手。你说这人儿小我六岁,那时候豆丁点儿大,也敢刚出来就去赌坊玩,还赢得人追半条街,也是厉害。”
      “还是赢了的?赢到赌坊都不得不追出来,真是厉害。这得拿了多少钱”
      “天知道”
      智缘大师表情很是丰富,讲的绘声绘色,末了还是一叹:“这人就是个死心眼,对他好的,他连好坏都分不清”
      叶魁心底莫名一抽,对他好的,他连好坏都分不清。
      叶魁记得自己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他对小狗的印象不大,倒是二哥跟他说,他小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高兴了把小狗抱过来,不高兴就提着他的颈子扔了出去。可小狗还老是跟在他旁边走哪儿跟哪儿,后来被他不小心踩断了一只腿就瘸着跟着他跑。
      因为小狗的饭是他喂的。他很喜欢喂小狗,都不允许丫头们碰。他不想喂的时候小狗就只能饿着。哪个丫头碰了他都会大发雷霆。
      后来玩腻了,那只狗儿就被饿死了。
      时至如今,他都无法理解,为何当时还不记事的孩童会那般刁纵残暴。
      慕天翊还真有点像那只小狗儿。
      “你不知道。我偶尔两次和他聊到他的母亲,那女人对他可真不算好,可他却每年今天都来这里跪一整日”,智缘大师脸上有些唏嘘意味:“他的母亲,冬日把他扔在冰河里,以寒毒喂养他,稍一不顺心就对他打骂,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母亲的慈爱,都不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让人怀疑是不是亲生的。除了给了他一双好看的眼睛外,真没给他别的什么。”
      叶魁只听着智缘淡淡的陈述,就觉得有些惊人,所有的痛苦被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一笔带过,就像慕天翊惯没有表情的云淡风轻那般淡。再多的苦痛,一碰就散了,全都没了。没人会去探查也没人会去了解。
      他受过那么多的苦痛,没有感受到什么温暖,收到自己的礼物的时候,那点属于孩童的眼神,也许真的不是作假。
      很多都是真的。真的怕疼,真的喜欢。也许喜欢的不是礼物,只是他人的善意。
      “他母亲为什么那么对他?”
      亲生稚子。
      “也难免,在冷宫怎么活的下去呢,据他说是冷宫太寒,没什么衣物,不想办法锤炼他他活不下来。真是可笑,想办法偷些厚衣服柴火要管用的多。还天天四处找毒吗?”
      叶魁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浇花。
      是为了浇花。
      葵生九叶,却只因极寒盛放。
      他的母妃,只是想让异域的花,属于她家乡的花,常开不败罢了。
      叶魁身体发僵。
      “你说一个人,从皇宫中活下来就不容易……”
      叶魁没听到智缘大师都说了些什么,只感到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你可要好好对他,他最怕疼,最怕冷,一个骗他的丫头他都能日日来祈福,一个虐待他的母妃他都可以在冰室为人跪好几个整天去……”
      怕冷,所以握了一天寒玉?
      怕疼,所以甘愿废了自己,甘愿受他各种欺辱?
      “你值得”
      叶魁一生飞蛾扑火般将所有心血投入到邵绝身上,也是同样的感情。邵绝救了他叶魁的命。
      可他叶魁值得什么呢?
      他只是信手施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值得让慕天翊将所有的痛苦都摆在明面上,任他践踏。
      慕天翊,也救了他两次。
      这就是所谓的先来后到吗?江珊先来,他后到,邵绝先来,慕天翊后到。
      叶魁以手背覆脸,有些烦乱,嘴角一抽一抽的,似哭似笑,却在指尖的缝隙中看到一个身影。
      逆光而立。
      “无双……不,是慕天翊?”
      “你怎么出来了?”
      叶魁上前一步想去拉那人,就被智缘大师拦住了。
      “慕小世子”
      全大安慕国,只有一个世子可被称一声慕小世子,就是当今皇上胞弟定江王的嫡长世子,慕容泱。
      姓慕,名容泱,生母是先后的胞妹慕容氏。
      敢给儿子起慕容泱这个看不出是谁家的名字,可见定江王对妻子的宠爱。
      而皇帝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最宠爱这个侄子。
      且不说其父定江二字封号就尽展其地位,其母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先后的胞妹,光是他本身,就极为受宠。
      文能开邦,武能定江。
      京城公子,容泱公子。
      唯二一个,以自己的名字作为公子名号的人,这代表他,不是哪一方面突出,而是,只这个人,就是惊才绝世的代表。
      天奕公子,容泱公子,无双公子,知命公子,商家公子酒,京都五公子。
      慕容泱回过身来。眉飞入鬓,端得一身气质清雅如莲,宽肩窄腰。
      叶魁只见人一眼,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貌只应天上有。
      就连叶魁与之相比,都显得逊色,叶魁容貌无双,却也只是凡间的模样。
      慕容泱,珑鼻薄唇,不乏女子的精致,五官却很大气,眼距适中,一分不可增减,鼻翼两侧阴影使得五官更为英挺。
      唇若再厚一分,就更显男子之气。
      这人不是慕天翊,可方才那一个背影的感觉又实在是太像,举手投足甚至气度,都让叶魁十分恍惚。
      若不是眼前人的眼睛虽是凤眼,却生的眼尾下勾,与人对视时便似时常含笑一般,叶魁怕要以为是慕天翊戴了人皮面具捉弄于他。
      叶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虽对外貌挑剔,却也不算是以貌取人的人。
      但这人,确实有一张,让人一见钟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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