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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夕不眠第一 ...

  •   景行看着那盆放在院子里蒸汽腾腾的热水,脑子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吾!命!休!矣!

      没想到啊!

      他,景行,冥府帝君,生前可是站在冥府食物链的最顶端,统领十方鬼怪,死后不仅投身成了一只鸡,还是一只最普通的黑毛鸡!真是哀哉!哀哉!

      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白的男人就是一个月前把他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行止,相处了一个月,景行都不知道这位行止到底是何方神圣。

      刚被买回来的时候,景行也觉得自己死定了,谁知道行止把他关进鸡笼,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景行战战兢兢地过了十来天,发现行止并无恶意,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谁知道,这行止竟然憋着后手,想他刚回来的时候,瘦的只剩一把鸡骨头,过了一个月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日子,景行毫不意外的长胖了。

      胖了还不止一点点。

      行止的靴子越来越近,景行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

      “咯咯咯咯咯咯!!!”知道我是谁吗?!!

      “咯咯咯咯!!!”干什么干什么!!!

      行止把景行按进热水里,景行扑腾着翅膀,拼命挣扎,叫得无比凄惨。

      景行心道,完了完了,我怕是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行止按着他,力道恰到好处,既让景行挣脱不了,又不会叫景行疼。盆里腾腾蒸汽看着吓人,其实水温叫他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烫。行止用另一只手掬着水,一点一点的往景行身上浇,浇的景行通体舒畅。

      可真舒服啊,景行有些讨好的蹭了蹭行止按着他的手指。

      突然!景行觉得有人在扯他身上的鸡毛!

      景行抬起头,用力瞪大他的鸡眼,怒视行止,隔着氤氲的水汽他终于看到了行止的模样,那是一张好看的过分的脸。墨发银冠,素色玉簪,眸深似海,朱唇似玉,轻飘飘的白纱衣,景行就这么盯着,然后发出了一声弱弱的“咯……”

      行止冷冷的瞥了景行一眼,丝毫不手软的扯光了他全身的毛。

      这死的也太羞l耻了吧!晕过去之前景行羞愤的想。

      再醒过来时,映入眼帘是一顶仙气飘飘的纱幔,景行屏着呼吸,慢慢把双手举到眼前,景行看到的是一双素白修长的手,景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触摸到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这不是鸡脸!

      景行有些激动,一咕噜爬起来,这才看清了这屋子的全貌,房间明亮,床前摆放着一架看起来很值钱的屏风,绕过屏风,摆放着一张实木桌案和四张同款的椅子,整个房间唯一的装饰就是那张屏风。景行是不大喜欢这种清淡的风格的,他生前在冥府的房间,有酒有花,装饰的物件儿千奇百怪,都是他一件件从人间淘回去的,想到冥府,景行想找个镜子看看自己到底变回以前的模样没有,但是他环视一周,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像镜子或者能当镜子用的物件儿。

      这人得对自己的长相多不自信啊……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房门,景行回过头,只见来人逆着光,看不清模样,身后的金光万丈差点闪瞎景行的眼。

      景行赶紧低下头,拱手道,“在下景行。”

      那人站立如松,缓缓道,“吾名行止。”

      行止?

      怎么有点耳熟?

      景行抬起头,还是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他愣了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有些惊恐道,“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行止指了指敞开的大门,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这是吾的房间。”

      景行急吼吼跑出房间一看,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他之前睡的鸡笼也在,景行跑到院中水缸边上低头一看,他不可置信的伸手挥了挥水面,待水面平静下来,重新倒映出他的模样,景行张大了嘴巴,“卧槽……这……”

      什么鬼啊!水面上这个人也太丑了吧!尖嘴猴腮,一双斗鸡眼只有绿豆大小,最关键的是头顶中间还秃了一块!这丑的也太过分了吧!

      行止站在房门边上,平静的看着他在院中状似癫疯的跳来跳去,不停的摸着头顶秃掉的那一块,道,“秃顶是后天造成的,有的救。”

      景行停了下来,看着行止,眼中一片水光闪动,“真的吗?那长得丑还有的救吗?”

      行止踱过来,伸出一只指节分明,白皙枯瘦的修长手指,轻轻执起景行的手腕,一股热流随着行止的体温缓缓渡来,热流自景行的四肢百骸略过,行止道,“根基浑浊,能化形已是万幸。”

      化形?

      景行试着运倒了一下乾坤之气,这乾坤之气是世间众人求仙问道的本源所在。现在这副身体重的像拖着万座大山,别说乾坤之气了,运倒的时候,景行都在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喘不上气窒息而亡。试了许久,景行发现行止说他根基不净,说的是一点都不假。

      想他生前好歹也是冥君,就算只剩下残魂,比起人间土生土长的魂魄修起道来还是要容易的多,可是现在呢,乾坤之气是一点都进不了他的身体,他投身的这只鸡,根基何止是不净啊!简直浑浊的令人发指啊!景行刚想开口说话,“卟”的一声响起。

      他……又变成了一只鸡,这一次他不是黑毛鸡了,而是一只光溜溜的秃毛鸡。

      行止单手把景行拎回房间,景行缩着鸡脑袋,在行止手里团成一团。行止把景行放在屏风里面的床上,自己在外面敲敲打打捣鼓了一阵,景行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行止在屏风外面又架了一张床。

      景行蹲在床上,盘算着如何把自己在人间的消息传回冥府。谁知,行止在外面冷飕飕来了一句,“你在吾的结界里,他们找不到你。”

      景行一惊,心道,你能听到我说话?

      行止道,“这很难吗?”

      景行细细一想,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行止总是能“及时”的知晓他的心意,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表现的十分明显,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真是失算!失算!

      行止还在外面收拾着床铺,景行蹲着,鸡头一点一点,就这么睡了过去。在梦中景行又回到了刚投身成这只黑毛鸡的时候,以前在冥府,别人只知道他景行是冥君,生来就是神,坐镇冥府,掌管忘川彼岸十方生灵,身份何等尊贵,可是没人知道景行到底从何而来,就连景行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他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好像睡了长长一个觉,睡前他还是冥君,醒来就变成了一只刚出生的鸡。

      说实话,景行还是只小鸡仔的时候,还是很迷茫的,他迷茫是因为他以前就喜欢做甩手掌柜,时常溜出去四海八荒的瞎晃悠,冥府的事情他都推给飞椋和戊宸,所以换句话说,冥府有他没他都一个样。

      关于戊宸呢,说实话景行不记得多少,只记得他是螣蛇所化,冥府始建之初便在里面当差,景行封了他做冥府左使,冥府的事情桩桩件件,戊宸打理的那是井井有条,就是不大爱与人交际,成日里神出鬼没。景行虽是冥君,但是和戊宸还真的不大熟悉。

      相比较戊宸,飞椋此人,景行就熟悉的多了。飞椋是勾陈所化,也是冥府始建之初就在冥府当值,景行便封了飞椋做冥府右使。飞椋天生一副温柔笑脸,与人交往,分寸得当,让人如沐春风,所以冥府里大多数鬼差谈起左右使都是比较喜欢飞椋的,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景行。

      景行是在斗鸡场长大的,看着每天人来人往,他知道作为一只鸡,他的下场只有两种,要么在角斗场一直胜利,直至战斗到力竭而亡,要么失败,被人卖到饭馆,成为一道菜。景行被抱到角斗场的时候,也是从未想到,凡间的鸡战斗力如此之强,想他堂堂冥君,虎落平阳,投身成了一只鸡,还要被另外一只鸡啄秃了头顶的毛,这只鸡不仅啄秃了他,还追得他屁滚尿流,满场乱窜,神颜尽失。

      很不幸的,景行输给了那只鸡,作为惩罚,他被卖到了一家餐馆,和另外十几只鸡关在一个狭小的鸡笼子里,景行强大的求生欲令他想到装晕逃跑的办法,他使尽全身的力气从那个餐馆逃了出来,还没跑出几步,又被一个猎户捡到集市上卖,就在景行都在感叹自己命途多舛的时候,行止出现了。

      那猎户似乎和行止还挺熟,景行听他俩打招呼说什么行止经常来买鸡回去,三两句下来猎户就大方的把景行送给了行止,行止从善如流的把他放进菜篮子里,带回了这个院子。

      一开始景行并不知道行止的名字,是有一次三足金乌来这里,唤了行止一声“行止上神”景行才知道的,既是上神,景行不会不认识,可是景行不认识行止。

      冥府有万千卷宗,这世间的神灵在卷宗上总有记载,景行以前无聊,倒着把这些卷宗背了一遍,可这万千卷宗中,没有他的名字,也没有行止的名字。

      景行便想,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还真是有缘。

      知道了他叫行止之后,景行发现,行止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说话的时候是,做饭的时候是,甚至连走路都是,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就像一只行将就木的蜗牛怪。行止每天给景行吃的东西很简单,一大锅白粥。

      景行生前嗜辣如命,嗜辣到什么程度呢,人间最辣的辣椒都没有办法满足他,于是他就想办法在冥府种出了鬼椒。照理说他绝对不会觉得白粥这种东西能有多好吃,但是奇怪的是行止的粥就是迷人的美味,吃了一口还想一口,就这么一口接一口,最后一锅粥统统下了景行的肚子,明明是满满一锅,但是景行丝毫不觉得撑,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明天的伙食,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景行才会胖的如此之快。

      睡梦中,一阵阵微微的凉意传来,驱散了景行的梦境,景行陷入黑暗,沉沉睡去,睡之前,景行心中在想的唯一问题便是,行止,为什么我会觉得你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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