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回归线（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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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似乎格外喜欢牵手。
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凸起分明，轻易填满她五指间张开的缝隙，牢牢扣住。随后温热的掌心也贴上来，有几处格外明显的老茧，粗厚的硬皮抵着柔软的皮肤。手腕交缠，过了一会儿，肩膀也渐渐撞在一处。
洋食屋开设在不算繁华的路段，附近的小公园游客也不多。到了这个时节，满城樱花已然走完了短暂的花期。一路走来，粉白的花瓣纷纷从枝头坠落，清淡隽永的丝丝残香萦绕发间。
犹如从枝头终于获得解放一般，那充满自由的释然姿态让两人忍不住驻足——
浅灰色与茶褐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彼此的影像。
……
“然后呢然后呢？”
仿佛想啃掉杯壁，太宰的牙齿轻轻撞击着酒杯。
时间在假期结束不久后的某个夜晚，地点是Bar Lupin，幽暗神秘的雾气填补着狭窄空间。黑手党的三人惯例地在此聚会，其中一人，坂口安吾，以照片与音像的形式出席。
“不要莫名其妙搞得像追悼会一样啊！”坂口安吾似乎在视频通讯的另一边忍无可忍地拍击桌面。镜头对面是他熟悉的吧台，一杯显然是为不在场的他而点的蒸馏酒，酒杯后立着他本人的黑白照片。
“这是为了让安吾感到身临其境的必要手段。”提出这样布置的始作俑者安然回答。
“黑白照片完全没必要！”
“追悼会喔、这可是我对友人至高的祝福喔——”
“这种祝福除了太宰君你自己以外没有人会想要！快点换掉！”
“安吾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织田说，“看来时差和气候已经完全适应了。”
“比起关注这个倒是请您快吐槽啊织田作先生？！”
“我明白哟，安吾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追问织田作和静流小姐约会的后续……哎呀呀，就算安吾还是单身也不可以这么急了啦。害羞。”
——自从三位常客中的一人告别单身行列之后，原本尚能被称作黑手党集会的小聚就逐渐演变为男子恋爱相谈……完全不可思议的奇妙展开。就连在国外出差的坂口安吾也被强硬地要求以视频通话的方式出席，让人难以相信这是连姓名和长相都是秘密的干部与情报人员能做得出的行为。
用通俗的话来解读，就是不务正业，黑手党失格。
“着急的是你自己吧……”熟悉的吐槽从扩音器里传出，安吾重重地推了推眼镜腿：“真是够了……我明明还在出差途中啊？”
“那才更应该多多咨询呢，”太宰捧着脸扭扭捏捏地说道，“出差可是异国邂逅甜美爱情的大好时机呀！真好——我也想跟森先生申请出差了。”
“我是来工作的！工作！”
“我记得安吾的英语很好，交流……搭讪应该没有问题。”
“就是说呢～”
“拜托好好听人讲话你们两个！”
“于是，织田作，”太宰端起一副闲话暂歇，该说正事的架势来，姑且唬住打算直接断掉视频的安吾，转转眼珠问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认真地说了很多话。”
“嗯嗯嗯嗯？”
然而面对太宰等待下文的表情，织田却说：“然后继续散步，大约下午三点多就回去了。”
“不会吧——”
最年少干部发出了哀鸣的声音：“然后就没有了吗？难得有两个人单独约会的机会、居然没有任何脸红心跳的展开而是站在树下认真聊天吗！？”
太宰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地总结：“织田作，你真是浪费了一张肉食系的脸！”
“你这样擅自给织田作先生决定属性未免太武断了，太宰君，另外我认为织田作先生是表面冷酷内心渴望纯情的草食系。”
“不不不，这里唯一的草食系只有安吾你哦？”
\"都说了别随便替别人决定属性了！！\"
屏幕上“砰”地冒出一个巨大的愤怒井字。
位于漩涡中心的红发青年安静注视着冰块，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就算太宰这么说，但当时还在公园里，不可能有什么展开吧。”
“……”静默的空气徘徊了一圈。
安吾：“请等一下、你们在说的是哪种展开？？”
太宰：“那个……先是‘啾’的一下，然后再‘啵’的一声之类的……简单的那种？”
织田：“是从Q的事件讨论到我的异能力的展开。”
听众们同时扫去了脑内不自觉因对方的模糊说法而产生的微妙画面。
“什么嘛，”听众之一掩饰冷漠的反应，“——好无聊。”
“不就是你自己非要追着人家问的吗这样太失礼了！”不在场的听众之二皱眉，随即压低了声音：“……不过真的不解风情过头了，织田作先生。”
织田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两位好友接连吐槽，而是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脸，继续说道：“然后她用很可爱的表情问我‘看到自己数秒后的危机，会不会害怕’……抱歉，太宰，安吾，要换个话题吗？”
“……”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这是以黑色武装自己的黑手党也无法抵御的粉红色恋爱物语暴击。直到安吾用憔悴的声音喃喃自语地说道：“这种治愈系的感觉……织田作先生果然走的是纯情路线吧……”
“织田作是怎么回答的？”
唯一的非单身微微翘起嘴角：“‘能预知到五秒以后你会紧紧抱住我，这样的未来一点也不可怕啊’，就是这么说的。”
“……”
“输了，”太宰砰地撞上吧台，声音微弱，“该说不愧是织田作的实力吗，太恐怖了……”
“？谢谢……太宰，你怎么了？”
——熟知其本性的两人只花费了半秒就明白过来罪魁祸首地某人完全把以上对话误解成了对异能力「天衣无缝」实力的夸奖。
“我宣布你永久性失去参加港口黑手党单身联谊的机会了！”太宰愤愤伸出手指，“就算你把婚礼邀请函第一个发给我讨好我也没有用！”
少年悲郁的发言头一次没有引发安吾的吐槽。织田想了想：“现在就说结婚还太早了，不过，我们组织原来还有联谊这种活动吗？”
“从现在开始有了，”坂口安吾木着脸说，“我和太宰君都会参加的。”
一时间，“被排挤了”、“职场霸凌”等等术语迅速浮现在某位下层构成员的脑海。
……
“累了吗？”
起居室的矮桌前，柔软地毯上的两人。织田盘起膝盖，让静流枕到他的腿上。
静流摇头。织田自上而下俯视她时表情看上去格外柔和，额角红发晃动，完全吸引了她的视线。
于是织田伸手像爱抚猫儿那样揉了揉她的脸，食指握笔的指节微微发热。他们前些天散步的时候提起了，织田从现在开始坚持写作练笔，而她则拣起搁置多年的画笔，负责画他故事的插图——只是试着打了几张草稿，才发现要做到她的承诺比想象中麻烦。
织田探头去看她的画纸，眼神不禁复杂地飘移了一瞬。
“……我，只是被最近在看的漫画带得画风有点跑偏。”
镇定地盖住几条张扬的荒木线，撞上织田眼底不加掩饰的笑意，她干脆扭头把脸埋进对方温暖的手掌中。
“一旦适应这个风格，看久了就开始觉得很自然。”
“我以前的画风明明不是这样的，”静流叹气，“如果笑话我，我就要咬你啦。”
被柔柔的吐息擦过掌心，身体不自觉僵硬了一瞬。织田艰难维持着如往常一样的平坦声线说道：“没有笑你，我很喜欢。”
然而一向敏锐的女性此时对他的异样毫无察觉，还搂住他的胳膊翻到他另一边的腿上枕着，凌乱的金发散了一地。他抬起未被抓住的左手，故意转移注意似的、无比耐心地梳理起来。
“作之助——你的故事写得怎么样啦？”
“我这边……说来惭愧，还不知该如何下笔。想写的东西虽然知道就在这里，但要如何将其转化为可以存在于现实中的文字，简直毫无头绪。”
话题与现实之间出现了巨大的落差。一想到日常中温柔、偶尔有点孩子气、但大多数时候总是从容自持的恋人正撒娇一样地玩着他的手指，展露出这般慵懒温顺的模样依偎着他的手臂，织田暗自庆幸自己还能说出意义通顺连贯的语句。
“姑且试试把脑海中想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如何？既然是已经存在心中的想法，只要认真去表达，就必定能赋予意义……而且，我很想看哦。”桂静流又换成仰躺的姿势，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作之助的话一定能写出心中的故事——”
含笑的嗓音在手腕被握住时中断。皓白的手臂上血管的形状和颜色格外清晰，好像稍微用力就能把这个人捏碎一样。放任这样的念头肆意浮转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说道——
“不行吧。”
“欸？”
他握着静流的手臂举高，环过自己的脖子，另手托着膝窝把人横抱起来。
“要是把我现在想到的画面都写下来，会变成在国内被封禁的小说吧。”
——用着理所当然的直率语气。
“那就写给我看，”轻巧的啄吻接连印在他嘴角、脸颊、耳畔，柔软的手指穿过赤铜色的发间，她笑了起来，“只给我看。”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回归线（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