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文豪野犬]Yokohama Cafe》人间鸽子

18、回归线（一）

　　不知是不是太宰在里面有所操作，“怀风藻”平静的日常并没有因为伊藤整出现而受到影响。曾经带着名为芥川银的少女监视者前来拜访的黑蜥蜴队长广津柳浪后来又上门进行了一番检查工作，把从她和中介人首次联络到搬来横滨这段时间内，可能与伊藤整产生交集的地方再次梳理。在那之后，桂静流就摘清了她在梦野久作叛逃事件中的嫌疑。

　　今天的店里格外安静些，似乎是因为平时放课后总爱来店里聚会的几个国中女学生不在的缘故。

　　“——因为开学已经快到一个月，最近马上就要小测了吧，”另一位熟客也正望着女学生们在的靠窗座位，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情，“上次在这里看到她们的时候，似乎是在抱怨新学期的功课变难了……真是年轻的烦恼啊。”

　　“春野小姐自己明明也是年轻人呢。”把卡布奇诺轻轻放在女大学生模样的客人面前，店主自己也拉开空余的座椅，坐在了她的对面，“因为成绩很好，所以不会产生类似的烦恼吗？”

　　“唔唔、……最近，其实在烦恼着要不要接受一份实习邀请。虽然对方开出的条件都不错，但是也有让人不安的方面，一时没办法下定决心啊。”

　　春野绮罗子捏着咖啡杯的耳柄，叹了口气：“员工待遇也好，工作的场所也好……都是些让人不甘心放弃的优点，同事也都是些很好的人。可是就这么答应下来的话，万一真的要因为工作的原因而遇到危险——以后的我说不定会后悔吧。‘怀有这份犹豫不决的心情的我，真的值得对方信任吗’，一旦想到这里，就完全没办法冷静地思考了。啊……因为店里太过安逸，结果突然自顾自地抱怨起来了，真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没关系，原来如此，既不想辜负对方的好意，又担心自己无法担负起受到的信任，所以才难以决定……春野小姐把自己带入会社员的角度，思考将来是否会后悔的问题的时候，心中不是已经有所决定了吗？”

　　“虽然是这么说的……”

　　“看起来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只是拒绝的话也有拒绝的好处；虽然本心想要接受，但倘若为此而生出更多烦恼，又反倒得不偿失——对吧？”静流微微一笑，“普通的权衡之策难以取舍的时候，只要去思考有没有必须拒绝，或者必须接受的理由就好了。舍弃多余的顾虑，找到自己无法丢弃的那一点。如果这样做了，至少会感觉轻松一些。”

　　春野绮罗子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你这么说的话，我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抱歉，虽然好像是我在倾倒情绪垃圾一样，但说出来之后果然还是轻松多了。我认为店主小姐说得很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那么，店主小姐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处理吗？”

　　“不……并不是哦。”

　　店主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起来。她在那个小型图书馆似的阅览区里铺上了柔软的地毯，窗边堆置着足以拿来筑巢的软垫。克己在那个能晒到太阳的位置，轻声给咲乐念着故事。优陷进垫子里睡着了，真嗣在看漫画。幸介追着巡视领地的咖喱，正朝她们这边跑来。

　　“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的……最近才刚刚找到。”

　　春野没有听清她近乎呓语的轻叹，而是被幸介和猫的组合吸引过去：“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这几个孩子，是店主小姐的……？”

　　“要猜猜看吗？”

　　咖喱经过两个无聊的成年人身边时，猫脸上流露出不可能被错认的嫌弃。

　　“一开始以为是弟弟妹妹之类的啦，但仔细一看又觉得完全不像，猜不到啊。”

　　“是器重的店员。”静流回答得十分笃定。

　　“……？欸欸？”春野尚能理智思考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了，“啊这么说来确实，最近没怎么在店里见到蝶子小姐……”

　　“蝶子的男友在学校附近新租了公寓，她请了假去那边帮忙搬家。”

　　“原来如……不对但是、店员、怎么能童/工——”

　　“因为不开工资的话似乎就不能算是雇佣关系呢。”

　　“比单纯的雇佣童工更过分吗这不是？！”

　　“但是幸介这么可靠，如果没有幸介的话，我一个人完全打理不好整个怀风藻嘛。”

　　察觉到小孩走近后故意变得磨蹭的脚步、还有悄悄竖起的双耳，可靠的成年人店主用撒娇一般的声音说道。

　　“喔……”

　　“幸介一定是咖喱送来拯救我的天使！（？）”

　　“说、说得也太夸张了！”话题的中心瞪大眼睛，故意表现出完全没有因为夸奖而得意地模样：“那也是因为静流一直在偷懒的缘故、要是没有我们提醒她看店，她就能完——全忘掉要招待客人啊！”

　　“也没有啦？你看，我有在认真招待春野小姐喔？”

　　春野赞成地点点头，幸介：“那是……那是因为你单纯地就想和她聊天吧！”

　　“幸介，人总是工作也是不行的，我认为在一天的辛勤工作之后应该适当地与春野小姐聊天进行放松。”

　　“原来和我聊天还有这种效果吗？我的荣幸～”

　　幸介一点也没有被狡猾的大人们转移话题的做法迷惑：“明明一天都在休息，到底为什么还需要放松啦。”

　　“但是、在幸介看不到的地方我有认真做正经事。”

　　——说是做正经事，如果用不加修饰的文字表现出来，则写作“十分认真地喝着咖啡和织田互发短信”。她从上午来的几位客人那里听说，不擅长吃辣的人只要经常锻炼这方面的能力，就能提高对辣味的接受程度。

　　织田对这个命题很感兴趣。他们很快约好今天晚上等织田的工作结束后，就带上五个小孩一起去洋食屋的大叔那里完成一下本周咖喱打卡（1/3）并且让大家都尝试一次激辣套餐。自从小百合离开日本，蝶子最近又请假不在以后，幸介自告奋勇来店里帮忙，事业心陡然窜高了许多。本来被养出点肉的小脸上越来越严肃，再也没有一开始又乖又软地喊着“静流姐姐”的可爱模样了——静流已经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带上相机，等到幸介被辣出眼泪，就拍照洗出来，贴到二楼的客厅里。

　　相机是坂口出差前寄放在他们家，而且特意说明了请他们多加利用的。

　　前段时间和镇目町的十束通过电话，不由得也产生出要亲手制作一本相册的想法。不过，比起单纯的“记录下大家在一起的时光”，似乎还是“拍摄大家平常绝不会出现的崩坏表情并且在对方知情的情况下一张张贴入相册”更能带来乐趣。目前她收集了咲乐骑在咖喱背上冲锋、真嗣和克己模仿相扑选手、小银第一次穿洋装……幸介为了避免被拍下出糗照片公开处刑，甚至有意模仿起织田少有起伏的神态来。然而——她想道，作之助明明是在情绪表现这方面非常坦率的人啊。

　　因为在那个工厂出现的伊藤整的尸体上有许多诡异之处，织田并没能像耳麦里所说的那样，处理完回收任务就回来吃晚饭。通常他做完黑手党的工作以后，会先去他自己的单人公寓放下武器，清理一下身上的灰尘，再来怀风藻陪他们吃饭，或者一起看书。会省略前面的步骤，只能说明他本来没有踏入门内的打算。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几个小孩子已经入睡。他们在二楼临街的窗前留了一盏小夜灯，这样织田如果从外面看到一团暖光，就知道这是他们对他道的一句晚安。

　　桂静流还在一楼的咖啡店里。因为太宰比她预计的时间要提前走了，她便猜测或许是织田的任务并不顺利。来到横滨之后，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和研究所相关的事件，又一直没有收到织田的联络，让她多少有些心神不宁。原本已经做好了大概要等到明天才会有电话的准备，但在黎明降临之前，她在等的那个人就出现在了隔着一条街的正对面。

　　她没有特意关注周围的环境，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整座城市里铺满了夜色，天空是一团浓郁的紫黑，只有织田从夜幕下沉静地注视这边时，那双盛着她的瞳孔里有光。

　　灯下，店主放下书，起身走向红发青年的时候，恍然想起上一次他衣角带血的出现在她面前，正是数月前的初次相遇。

　　“今天梦野久作的事情，你会有麻烦吗？”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只是安静地对视，直到织田打破沉默。静流借机确认了他没有受伤。此时，她确信了假如自己点头说会有麻烦，恋人会毫不犹豫地采用各种手段让今天通过太宰得知了这份信息的人主动丧失这段记忆。

　　“我刚到横滨的时候，只想摆脱以前的生活，对于之后会如何，那时还抱有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但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你，”短暂的沉吟过后，她却先提起了另一件事，“是在认识了作之助以后，我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无所谓生活怎样都可以。”

　　“——必须有作之助在才行。”

　　对于桂静流来说，绝对无法舍弃的、最重要的那个理由终于出现了。起初，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心情，渐渐催发出几分彼此了然的期许。到了现在，明明没有过去很久，却已经不再苦于寻找词汇以传达自己的心情，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定性定量的理由，而是一次偶然的对视……是那个人。

　　因为前去回收梦野的人是织田，所以她愿意把自己过去了解到的情报和盘托出，即便这样做与她退出里世界的初衷或许相违。

　　同样因为提供情报的人是静流，所以他会阻止任何知情人妨碍她的日常，除了杀人以外让人闭嘴的法子比头发还多，即便这样做或许会给他不起眼的底层成员的身份引来多余的关注。

　　“先进来吃点东西吧，我做了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