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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德太妃(七) ...

  •   太后平时不露圭角,如今说要拿什么东西来给各位开眼,若不是什么稀世奇珍,也该是和璧隋珠一类的无价之宝。

      众妃一个个翘首以待,就等彭喜揭开匡匣,好让她们看看宝物的庐山真面目。

      哪成想,这宝物居然是颗森然可怖的头颅!

      头颅面色灰败、唇色惨白,两只眼皮半吊着,隐约能看到躺在眼窝里的、散光的瞳仁。诡异的是,即便身首异处,这头颅颅顶的发髻也梳洗得极为齐整,许是有人拿香熏过,发间竟然还散发着阵阵艾香。

      在彭喜揭开匡匣的一刹那,距离最近的德太妃就闻到了艾香清淡涩苦的味道,等她看去,发现那竟是墨竹的人头,顿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直接把她身后的座椅撞翻在地,整个人伈伈睍睍,面无人色,一下子逃出五步开外。

      不止是她,还有其他妃嫔,满腔期待成了一颗可怖的人头,不由惊心悼胆,两股颤颤,有的甚至顾不上驾前之仪,失声尖嚎起来,顾昭拿眼一扫,立时有永寿宫里的奴婢上前捂住她们的嘴,道:“娘娘恕罪,皇上还在歇息,奴婢不得不冒犯了。”

      有的干脆两眼一翻白,直接晕死过去了事,幸有身边的侍婢搀着,才免于瘫软倒地的狼狈,更有的直接冲出殿外,扶柱干呕起来,吓得肺腑颠倒,眼泪直流。

      场面变得极为混乱,顾昭朝彭喜看了一眼,示意他封上匡匣。

      彭喜会意,走上前盖匣,而后托着匡匣,走回她身边站着,震声道:“肃静——”

      半晌之后,众嫔妃才一个个坐回座上,胁肩累足、丧魂落魄。

      德太妃还站在门边,提着眼皮,紧紧绷着下颚,原本被冻得通红的手用力绞在一起,指节处微微泛白。

      顾昭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笑着说:“清怡,坐吧。”

      德太妃一抬眼,对上顾昭的视线,只见顾昭的目光笑意吟吟,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暖意,反而有一股威慑和凌厉汹涌而来。

      这种无形的威压让德太妃跼蹐不安,脊背生寒。

      她错开眼,轻轻福了一礼,暗暗安慰自己道:即使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太后也必会忌惮父亲,不会对她下死手,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父亲一定会救她的,更何况事情也未必会发展成穷途末路的局势。

      如此想着,她才勉强有力气走回座位上坐下,余光扫过手边的桌角时,总还觉得墨竹的头颅放在那儿,赫赫如阴恶鬼差。

      她不断安慰自己道:没事,无妨,墨竹已经死了,死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如此两三回后,她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顾昭略带惋惜地说:“墨竹侍奉了哀家这么多年,一朝行差踏错,虽是鼠疫所致,但终是惊了皇帝圣驾,不容姑息。

      哀家今日摘了她的脑袋,给各位看看,如若有谁想打皇帝的主意,劝你们打消念想,否则,再亲近也叫她尝尝哀家的厉害,当然,有谁要想打哀家的主意,也尽管放马过来。”

      众妃立时都站起来,行了大礼,齐呼:“皇上太后天威震慑,臣妾等不敢造次。”

      顾昭说:“非单指哀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众位妃嫔品级均是先帝亲赐,雨露天恩,各位都是姐妹的道理纵然不会有错,但品级与品级之间,还要遵循礼法,切忌犯上不尊才是。”

      嫔妃们齐道:“臣妾等谨遵教诲。”

      顾昭说:“都起吧。说起来,当年哀家入宫时,燕妃正得圣宠,一曲九天水袖舞婀娜婉转,很是吸睛。”

      妃嫔里有人道:“太后甚念旧情。”

      顾昭说:“昨夜皇帝受惊时,嘴里念着燕娘娘,哀家便快马到宗正寺去接她回来,毕竟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见一面也未为不可。未曾想,哀家竟睹了一桩奇事。”

      她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惴惴不安的德太妃身上,声音沉了下来:“德太妃贴身的紫萝,竟然偷了大内禁药鹤顶红,前去毒害燕太妃!”

      举座皆惊,众妃顿时交头接耳起来,都说此事绝无可能,德太妃从来端庄贤淑,如何会做这种恶毒的事,许是紫萝擅作主张。

      德太妃原本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口,听众人这样说,便又缓缓放下心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跪到地上,“太后圣明,臣妾对此事全然不知情。”

      “紫萝好歹照顾了你这么些年,事事都向着你,上回还你宫里短碳,你感染了风寒,她还跑到内务府大闹了一通。”顾昭笑着同众人道,“你们后来的可能不知道,墨竹紫萝绿枝这一期宫婢是最忠心的,后来的都比不上她们。”

      有个妃嫔说:“可不是,绿枝还为了燕妃,连装鬼吓人这样的伎俩都使得出来。只是德姐姐素来不是个好事儿的,其中必有缘由,只消把那紫萝逮来拷问一番,便都明了了。”

      顾昭:“你说得是,哀家也作如此想,所以昨夜就把紫萝逮回来了。彭喜,你把手上放一放,去把紫萝叫来。”

      又说:“把匡匣打开,一会儿把墨竹闷坏了,左右这也是她最后陪着哀家的时日,可别再委屈了。”

      众妃本想着彭喜能将这渗人的头颅带下去,不想她竟如此说,又见她一时忽忽不乐,也不敢吱声,只能尽力调整坐姿,视线不往那边瞧。

      彭喜把墨竹的头放在矮凳上,又把矮凳搬到顾昭近旁放着。

      顾昭坐在主位上,金座很高,从殿门进来时,只能看到顾昭一人,可若要再往里走,便能看见墨竹的头“坐在”矮凳上面。

      彭喜把墨竹的头安置好之后,便躬身去请紫萝来。

      昨夜还装扮得整齐妥帖的紫萝,如今顶着一头凌乱的发髻,穿着身脏污染血的衣裳,呜呜咽咽走进来。

      她一进殿,就看到她主子德太妃,便再也忍不住,一下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膝行着靠近。

      德太妃心下慌张,忙把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紫萝闻声一愣,哭声戛然而止,扭头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殿里还坐着许多其他宫里的娘娘,主位上太后含着笑看她。

      紫萝心下沉得厉害,膝行着到顾昭跟前,刚要叩头拜见,余光看到边上“坐着”的墨竹的头,突然天塌地陷、如入幽冥之境一般,肝胆俱裂。

      她突然想起,素来最有办法的自家主子就坐在她身后,当即折身朝德太妃扑去:“主子!主子!她来找我们了!她……”

      未等她把话说完,德太妃抬起一脚把她踹翻在地。

      只听空气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声音,一抹金光闪过,九节金鞭结结实实地以雷霆之势落到她背上,鞭势之大,直接把她从椅子上掼落。

      一瞬间,皮开肉绽的痛楚顺着鞭痕渗入骨血,痛得她无法出声,四肢百骸似乎都有了共鸣,一块儿疼痛起来。

      顾昭怒声喝道:“放肆!哀家才说过要尊上知礼,切忌犯上不尊,如今哀家还没发话,你倒发落起宫婢来了!”

      众妃惊惶,哗啦啦又跪了一地。

      顾昭说:“你若是单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燕妃说她扮鬼吓哀家,也是你唆使的,可有此事?”

      紫萝下意识挺身而出,哭喊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都是奴婢,主子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都是奴婢的罪过。”

      顾昭面色不悦,与彭喜说:“你去把燕妃请出来。”

      不多时,燕妃素衣托簪,出现在殿门前。她三跪九叩到殿内,与从前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恪守礼法、谦卑尊上。

      她进了殿,只说了些从前德太妃如何教唆于她,但苦于没有证据,德太妃果然矢口否认,三言两语就把燕太妃说成居心叵测。

      燕太妃如今和顾昭一党,德太妃指桑骂槐,一下就骂道顾昭头上。顾昭盘算着时间,想着风一也该回来了,便说:“燕太妃还和哀家说过一事,言你交通外臣,有意要扶持外戚。大梁律法,后妃交通外臣者,以谋反论处。”

      德太妃方才抵赖过去,现下更加笃定顾昭并无实证,于是有恃无恐:“太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素来与人为善,也从来和外臣清清白白。臣妾父亲位极人臣,若是他老人家有做得不好之处,还请太后当面堂堂正正告诉他,而非谎借臣妾之过间接打压。臣妾没有做过的事,纵是受数百鞭,也绝不会认。”

      她心想,父亲已能掣肘半壁庙堂,若是搬出父亲来,顾昭想维持朝局,少不得还要低头致歉。

      哪里想到,顾昭却认真说:“那便先打数百鞭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德太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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