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诡》淮左凌戈

57、卷七 圣人颠覆（十）

　　话说两头，兵分两路，且说车侯带兵一路撤退，欲退往福州大本营！而蒙卓蔺更是为了车侯，主动留下断后！

　　宋贺二人竟也是毫不犹豫，一路追车侯而去！徒留蒙二和裴林颜面对蒙大！

　　就在车侯以为这逃亡一路本该顺遂的时候，半路上竟然还杀出了个程咬金！竟是消失许久的楚格峰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格峰乃是被贺衡安排出城的，原本就是想搏一搏机会最后压轴捞大鱼的！怎奈这其中兜兜转转，枝节横生，宋贺二人更是差点在百花楼折了命，然，最后却也误打误撞，竟然还真堵上了车侯！

　　城外，车侯，楚格峰，宋贺二人。

　　车侯道：“哼，没想到，我车冉宰一生竟然会落了个如此下场！时也命也！！！！！！”

　　宋怀甫道：“侯爷，回头是岸！”

　　宋怀甫道：“侯爷，我有没有对您说过，您从前一直是我心中的大英雄！这句话是真心的！”

　　车侯苦笑：“我信！”

　　车侯又道：“英雄末路，不过如此。”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他说，当初他走上绝路，其实是因为不得志之时，有人暗中帮了他，但是也害了他，引他走上了歧路！心性从此发生大变！

　　他说，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权利的诱惑，为获取实权，笼络人心，享受至上的荣耀和光环！
　　他说，他从未想过谋反！

　　最后一句，他说，小心你们身边的人！

　　然，最终，车侯自刎了！

　　贺衡道：“人性当真是复杂又矛盾。”

　　宋怀甫却默默念道：“小心我们身边的人…”

　　蒙大竟然也死了，还是死在了蒙二的手上！听裴林颜说，蒙大是为了不想连累蒙家，更不想连累蒙二！以他自己的死换来蒙二的大义灭亲，抽身其外。

　　等到宋贺二人回去的时候，就只是看到了蒙二抱着蒙大的尸身崩溃痛哭。

　　毕竟是亲兄弟，即便分隔十多年，聚少离多，可毕竟血浓于水，血脉相连。

　　令众人惊讶地是，混乱之中，江老二竟然还没死！然，车侯一死，蒙大一死，江老二瞬间倒戈！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

　　江老二的真容可算也被扒下来了！

　　至于从京都来的小恶霸们一见到贺衡和裴林颜，更是团团围住了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刚一见面，更是掐得不可开交的！

　　有武韬调侃贺衡在先，“贺捕头，前途无量呢，竟然真的破了藏尸洞案呢！这次回京城，怎么也要加官进爵，嘉赏封厚喽？！”

　　怎奈裴林颜立即呛声道：“哼，咱们贺捕头才不在乎那些东西！”

　　冯褚却是直接开始揶揄裴林颜，“吆，那颜四姑娘你说，贺捕头在乎什么呢？难不成和你一样，只在乎蒙二？！我可还记得，就在刚刚，你们劫后余生的时候，你裴林颜可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得死死抱着人家蒙二不放手呢？！怎么着，经历这一场生死磨难，颜四姑娘，这是看上了蒙二了？！哈哈哈~~”

　　裴林颜当即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冯褚，你个狗娘养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他娘的，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冯褚一边笑一边跑，“来呀，来呀，还不知道谁打谁呢？！”

　　怎料冯楮一时没察觉，竟然撞上了此刻背对着他，正和武窦低声说话的宋怀甫。

　　冯褚当即向宋怀甫赔礼，嬉笑道歉，“武乔兄！”又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云柠，“给武乔兄提前恭喜啦，不仅前程似锦，如今就连和倾柠郡主的大婚之期也定下来了！”

　　跟在其后的裴林颜忽然一嗓门破出了天际，“冯褚，你说什么？！你说他是谁？他要和谁大婚？！”

　　冯褚使劲掏了掏耳朵，对他更是一脸嫌弃，对着裴林颜更是又吼了回去，“裴林颜，你发什么神经？！你是不是傻？！”

　　裴林颜道：“你说他是武乔？！”

　　冯褚不耐烦得道：“嗯，你别告诉我，你不认得他？！我可是还听说了你还亲自要帮他送信去京都来着呢，合着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呢？！蒙二竟然没告诉你麽？！”

　　裴林颜又问：“蒙二也认识他？”

　　冯褚道：“废话，岂止是认识！”

　　此时武韬也被这二人的声音吸引过来了，意味深长得笑着道：“蒙二可是从小就在他的阴影之下长大的！”

　　既冯褚之后，武韬接着道：“武乔，倾柠郡主，恭喜二位了，陛下这次派兵的同时也赐婚了，就连大婚之期都定下来了！就是下个月的初八呢。”

　　冯褚笑：“一个是武家如今风头最盛的陛下的亲侄子，一个是蒙大将军膝下最宠爱的幺女，偏偏从小还就认识了，也算是天造地设，青梅竹马的一对儿了吧！”

　　武韬又问：“游仲叔刚才也是在说这个事儿麽？！”

　　偏偏此刻，武窦的神情却有些犹豫，宋怀甫的神色和语气更是奇怪，剑眉微挑，星眸微动，根本就看不透他此刻真实的情绪，竟然还当众揶揄起武窦来了，“游仲叔叔，你是不是打算要等到我们到了京都，你才会告诉我这个准新郎呢，难不成你是怕我逃婚麽？！”

　　而武窦此刻却是嘴角微动，望着宋怀甫好久，最后才意味深长得道：“嗯，我确实怕你逃婚！”
　　不知何时，他们这里竟然也聚了不少人了，且围在这的众人权当这叔侄俩是讲了个笑话，也都纷纷起了哄。

　　而站在不远处的贺衡此刻才知道，

　　宋怀甫在京大婚的日子即将到来！

　　原来当初轰动全城的那场定婚，倾柠郡主要嫁的人竟然就是宋怀甫！

　　原来云柠就是倾柠郡主！

　　原来当初蒙二口中的妹夫就是宋怀甫！

　　原来这二人一个是虚空长老的亲传弟子，一个是白云遥门主的徒弟！

　　原来今年整个京都茶余饭后，茶馆说书聊得最起劲地那个人的传奇事迹竟然就是宋怀甫！

　　可叹同在京都的那些日子里贺衡竟然从未真正留意过武乔这个名字，他的眼中和心中都只有宋怀甫一人！

　　一时间，贺衡忽然觉得，那个人在人群中显得是那么地遥远！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那样地陌生！

　　仿若他从来就不曾真正地认识过他一般。

　　贺衡转身离开了。

　　可他不知道地是，宋怀甫的目光所及之处就一直从未离开过他。

　　站在一旁的楚格峰缓缓地拍上了贺衡的肩头，什么也没说。

　　宋怀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离开。

　　岭南道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他们这一行人早已行在了回京的路上。

　　半个月都过去了，蒙二已逐渐从丧兄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然蒙二如今每每见到贺衡和宋怀甫形同陌路之时，总是怅然若失。

　　终有一次，蒙二对贺衡道：“贺大哥，对不起，我…”

　　贺衡打断他：“现在想来，怪不得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那个反应…怪不得你那一路上对我都是欲言又止……”

　　贺衡又笑：“所以，你才会一直旁敲侧击，好几次想要提醒我，对嚒？! 真是难为你了……”

　　蒙二再一次道歉：“贺大哥，我…对不起！”

　　贺衡道：“蒙二，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往事已矣，不必再提！”

　　值得一提地是，江老二果然好本事，最后在被送往京都的路上的时候竟然还成功遁了！还把重伤昏迷的江老大也给带跑了！

　　回京的这一路上，贺衡和宋怀甫二人皆彼此保持着沉默和距离。

　　而当初一路清楚他们关系的那些人，比如裴林颜，比如郜黎，比如楚格峰都出乎意料地对此保持一致缄默。

　　邻近京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直到某一日，武窦终于忍不住来找宋怀甫。

　　武窦低声道：“怀甫，我知你这一路上都……但越是这个时候，你可越不能拒婚呢！陛下这个时候赐婚，完全就是一场政治婚姻考量！为了牵制或者说是为了稳定蒙家军！依你的聪明，你难道会看不出来了没？！蒙大的事一出，陛下想不猜忌蒙家都难，就算蒙家是清白的，可她迟早是要对付蒙家的了！但绝不是现在！如今她心中最迫切想要做的事可就是要稳定住蒙臧的心呢！所以，无论如何，你可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逃婚，拒婚，甚至闹婚呢？！否则，”

　　武窦又道：“更何况这次在岭南你立下大功，出尽了风头，那么多双眼睛可都在盯着你呢！尤其是李家的人，他们可都在等着你行差他错呢！”

　　宋怀甫闭上眼：“游仲叔，你不必多言！我都清楚！”

　　宋怀甫忽然道：“蒙二，你还不出来，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干甚麽？”

　　蒙二讪讪地走了出来，一个劲地摆手，“嘿嘿，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宋怀甫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从小到大，他不说话只盯着你的时候是最吓人的时候，一贯都是不怒而自威，他的眼神又总令人捉摸不透。武家中人，也只有他的性情和气质和游仲叔最为相似。

　　蒙二其实是有些怵他的，即便宋怀甫可能会是他的妹夫。

　　直到踏入京都前的最后一夜。

　　傍晚时分，宋怀甫还是偷偷潜进了贺衡的屋子里。

　　贺衡不在。

　　直到深夜，贺衡才回来。

　　扑鼻的酒气迎面袭来，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宋怀甫也浸染了生气。

　　贺衡才关上门，忽惊醒：“谁？谁在屋里？”

　　宋怀甫沉声道：“是我！”

　　闻声，贺衡不动了，就立在了门口处。

　　宋怀甫道：“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解释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你甚至会觉得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利用这个词杀伤力有多大，这好像能推翻过往所有的一切美好，尤其是将那些信任，疼惜，保护，都特么地碾碎成泥，踩在脚下，再吐上两口唾沫，践踏得面目全非。

　　宋淮甫道：“阿衡，我从不想骗你的。”

　　宋怀甫道：“我从来爱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从始至终贺衡只说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