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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卷六 江湖武林(一) ...

  •   堆金积玉。日日悭贪心未足。足上何求。直待荒郊卧土丘。回头有路。争奈愚人迷不悟。若悟回头。免了前程无限愁。
      ——《减字木兰花秋阳观作劝世》

      贺衡一瞧,挡在宋怀甫身前的,隐隐躲在后山的,四面八方突然就冒出来的,不正是当初围追堵截庚廖终的那一群号称江湖武林的各大门派嚒?!
      只是相比而言,他们俩的运气着实比庚廖终的还好,今日来得可不仅仅是各大门派的得意高手了,而是各大门派的掌门帮主了!
      贺衡反手就将宋怀甫拨在了身后,拱手道:“夜幕沉沉,不知诸位掌门等候在此,所谓何事?”
      在场之人,竟无一人答话。
      唯有雪山派掌门楚格峰还算客气,“江湖中各大门派近几日皆陆续收到了几封匿名信,信中大致所言,有人曾经一路千里护送庚廖终,取其信任,得其信物,埋其尸骨,后来更是一路护送相救死而复生的冷氏山庄冷家大小姐冷訾辛,随其回到山庄,然而,此人却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屠了冷氏山庄满门,杀了冷家大小姐,将冷氏密室中的宝物皆占为己有,若是不信,可前来冷氏山庄一探究竟,故我等皆守在此地等候少女峰下山之人!”
      贺衡道:“如此说来,依照那匿名信的意思,岂不是,我就是那信中所指之人了?!”
      楚格峰道:“若按信中所言,正是!”
      贺衡笑:“这故事听上去倒也算合情合理,那既然认定我是屠庄之人,那可否为在下列出人证,物证!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你们空凭一纸匿名信,就指认我是凶手?!那未免有失公允公正呢?!毕竟捉贼捉赃,”
      宋怀甫正懒洋洋得倚在他背上,横空突兀就接了一句,“捉奸成双!”
      贺衡猛然咳了一声,顿了一顿,“楚掌门,你觉得呢?”
      楚格峰:“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又为何此时此地出现在此处呢?!你又该如何解释,这几日在少女峰顶上的所作所为呢?!毕竟,就算是今日,那峰顶的动静也是不小的的吧!”
      贺衡道:“那后院后山的人皆不是我所杀,是简饶空所杀!但此人已死,且被我打下了悬崖!那冷訾辛也确实死了,但并非我所杀!那火药就更不是我点燃的了,那是她自己点燃的!我本是京都京兆府尹手下的一名捕快,奉命调查一桩命案,才被牵扯到此地!”贺衡手中拿出一块令牌,示于众人。
      岂知还未说完,就被那蜀山派的掌门人谢应宗给打断了。
      只见那谢应宗两指摸了摸美人髭,道:“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你以为你穿上了件朝廷的马褂,就能在江湖武林上横着走了嚒?就能趁机浑水摸鱼了嚒?!明明就是觊觎这冷氏山庄,还敢说什么调查命案?!我说,楚掌门,你可千万别被这小子给蒙骗了?!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你难道就没看见他们用的小箭了嚒?那可是庚廖终所制的!都铁证如山了!还需要什么物证?!”
      贺衡冷笑道:“怎么,听谢宗主的口气,你还想不经朝廷,不经律法,不讲证据,就想将我就地正法了不成?!”
      “唉,此话差矣!我们武林中人,说到底,也还是大唐的子民,怎会如此不讲道理呢?!”
      贺衡直面于他,“你又是谁?”
      “在下乃是慕连习!”
      贺衡忽然就想到了裴林颜那厮之前是不是提到过他,“慕连习?下一任武林盟主?”
      黄鹤楼温家掌门温悯寒突然打断道:“不是下一任了,是现任!”那语气真是十分谄媚得紧。
      贺衡又向慕连习拱手,“失敬,失敬!那不知慕盟主究竟想要怎么解决此事呢?!”
      “当然是先交出冷訾辛和庚廖终的宝贝了!”一个西域人迫不及待得就说出了口。
      宋怀甫冷笑出声,“你又是个什么玩意?!也敢在中原叫嚣?慕盟主,你当真是什么狗都能看得上呢?!”
      岂料那大漠西域来的刀客从来不讲章程,猛然就拔出了刀,竟是提刀就想要剁了宋怀甫。
      ‘暗夜流光’银光一闪而过,就回归刀鞘。贺衡竟是一出手就将他的刀给断成了两截!
      贺衡道:“怎么,何时,中原武林的盟主,竟也是需要大漠西域的刀客来替你说话,替你拔刀,替你决策了?是不是还要替你当上盟主呢?!”
      眼见那禹狄忍不住暴怒还要再次出手,那慕连习竟然闻所未动,任其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无镜山缥缈派的掌门莫渊立即皱眉,果然出手阻止了他,“慕盟主?!此事仍旧疑点重重,不若将这二人请回去,再细细问清来龙去脉,可是更为妥当?!毕竟此事涉及朝廷之人,事关一庄人命!是中原大事!不可草率才是!”
      慕连习一听见那重重的‘中原’二字,便知道这位莫掌门是有些恼怒他刚刚的不作为了,也颇为不满他今夜带着那禹狄插手冷氏山庄的事宜,说到底,大漠西域的刀客找庚廖终报仇可以,但是若因此想要插手中原武林,却是世家所不能容忍的!
      慕连习笑:“那就依莫掌门所言喽。二位,走吧。”
      岂料贺衡却打断他:“等等!慕盟主,我这位朋友,可没什么武功,也不是你们江湖上的人,即便是牵扯到冷氏山庄,也和他无甚关系吧?!你们放他走吧!”
      宋怀甫却打断贺衡:“阿衡?!他们明摆着是要,,,”
      贺衡低声斥道,“你闭嘴!”
      慕连习却笑了笑,“不过是请二位做个客而已,贺少侠又何须如此紧张呢?!若是当真毫无关系,自会放了他离去,二位,一道走吧!”
      宋怀甫冲贺衡眨了眨眼睛,侧过身,食指又轻弹了弹他的刀背,哂笑,道:“走吧,这位贺少侠,自取其辱了吧?!天真了吧?!”
      贺衡皱眉,顺势荡开他的手,“你给我少说二句吧!”
      宋怀甫却大声道:“切!你觉得他们这些人,当真在乎是谁屠了冷氏满门嚒?!不过如今就是寻了个借口,坐下来分赃罢了!若是此时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你我二人,那和那屠庄之人又有何区别呢?还自诩什么江湖名门世家呢?!哈哈哈,,,,,,”
      这番话着实是里外里骂了个解气实在,偏偏还逼得他们今夜不再敢光明正大得动手了!
      宋怀甫这张嘴当真厉害得紧!
      可也着实让贺衡的心又沉上了几分!
      两人跟着这一群人竟然来到了北极楼。
      这地方当真是既熟悉又陌生得很!
      立在当下,宋怀甫停驻脚步,环顾四周,忽而越过河对岸,星眸微动,唇角上扬。
      贺衡顺着他的视线,自然一眼也看见了那棵大榕树!
      兜兜转转,故地重游。
      山河依旧在,往事已无痕。
      昔日大杀四方,万夫莫开的人早已成了一抔黄土了,那些经历过往也如潮水一般,退了就是退了。
      此时已是深夜,楼外灯火随风忽暗忽明,两人视线相接处,眼底里却尽是四目相对的柔色暖意。
      借着宽大的衣袖,宋怀甫忽而伸出手去,轻轻挠了挠贺衡的手心,不想却被贺衡禁锢反握在手中。
      宋怀甫半是戏谑半是惊讶,斜睨着再望过去的时候,怎奈眼前的这个人此刻却是正眼都不瞧上他一眼的,早已恢复成了那个目光坦荡,行事磊落,一身浩然的模样了!
      彼时雪山派的掌门楚格峰走了过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贺衡寥寥几句,竟就博得楚格峰对他好感倍增,两人彼此又执了些虚礼,才缓缓一道走近那北极楼。
      宋怀甫瞧了一眼贺衡,举手投足间,怎么说,唔,扎堆在武林正道中,绝对能称得上正道中的正道。只是,复又扫了一眼袖子下,当真是将那道貌岸然,人模狗样八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夜一进北极楼,慕连习就将他二人明为问讯,实为软禁了起来。门外时刻有人守着。
      宋怀甫一进屋,就直奔扑上了床,一头埋进了被褥里,口齿不清得道:“这次的待遇可比水牢强多了!不愧是名门正派!”
      才听见慢悠悠走在后面的贺衡关门的声音,然后紧接着忽然紊乱沉重的步伐声以及扑通一声倒地声。
      宋怀甫惊起,一抬头就瞧见贺衡撑着‘暗夜流光’半跪在地上吐了一口血,“阿衡?!该死!我本以为,,,”宋怀甫连忙架起贺衡坐在了床边。
      宋怀甫半蹲在他身旁,探上他的脉搏,皱眉,气息紊乱得很!冷不丁,就被贺衡推了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只听见贺衡此刻恼怒又暗哑的声音,“你任性也得有个度,干什么非要搅和进来!”
      宋怀甫干脆仰面坐在了地上,一双眼无辜又含情,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气死人不偿命,“这位贺大侠,你控制点你自己,怒气攻心更会让你气血翻涌,加重你的内伤!”
      “你,”贺衡偏过头,不再望他,“滚。”
      宋怀甫站了起来,语气不善,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伸手就欲解他的衣,“你如今除了撵我滚,可还有什么别的要说?”轻而易举将他手中的‘暗夜流光’给夺了过来,然后像扔破铜烂铁一般咣当一声扔到了地上。
      贺衡身形未动,将言欲止,望着他:“你?”
      原本心无杂念的宋怀甫在他那专注的目光下脸色也不由一寸寸染上红晕,手指轻触上他胸前的动作也不由一顿,不禁啐了一句,“想什么呢?!我是要给你上药!”像是逃荒似的,眼神瞬间涣散,赶紧将腰间的瓶瓶罐罐全给抖了出来。
      贺衡伸手抓住他上药的手臂,喑哑的声音隐约含了些笑意,“嘶,嘶,嘶,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宋怀甫望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早已崩开,且如今还粘连着中衣,“好,你先撒手!”越看越心惊,忍不住责怪他,“那慕连习当真不是什么善茬!带着那禹狄去冷氏山庄,真是,,,还有你,你都伤重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嚒?刚刚干嘛还要动手替我接下禹狄那一刀!一出手还断了他的刀!说起来,更任性妄为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我就算再不济,躲那一刀还是可以的!”
      贺衡额头上尽是冷汗淋漓,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知道他不是善茬,那你就不要去惹他!”
      宋怀甫:“哼,你觉得就算我不去招惹他,他就不来招惹我嚒?你如今难道还没看明白?你越是想息事宁人,可就越容易吃暗亏的!”宋怀甫刚撕开他粘连中衣的伤口,又狠狠拍上了药粉。
      痛得贺衡浑身都痉挛隐隐抽搐了起来,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了出来一样,额头上的冷汗接连不断得滑过眼角,滑过鼻翼,滴在了锁骨之上。
      宋怀甫等他缓上了一阵,重新在他的背上的伤口又撒匀了药粉,下手虽尽量轻柔,动作却毫不含糊,不知从哪又撕开了布条,开始环着他的胸背缠绕了起来。口里却接着道:“让你长点记性!”
      贺衡痛得哆嗦,闻言猛然又紧紧抓住宋怀甫上药的手臂,睁开眼盯着他,缓缓道:“我记下了,果然,越是好看的皮囊下,越是心狠手辣!”
      宋怀甫原本双手虚环着他,正缠绕手中的布条,听到这句话,却愣住了,随即重重冷哼了一声,不知是喜是怒。只是那尾音却稍稍留了些上扬的调子,听得人格外瘙痒心动。
      宋怀甫又将他身上的其他勒痕淤伤处重又抹上了药膏,清清凉凉的,倒是格外舒服。待抹上他脸颊上的一道浅浅的纵向眼角的伤口时,贺衡都能感受到宋怀甫鼻尖呼吸的气息。
      贺衡欲摸上自己的脸颊,“这是什么时候伤的?我怎么都没感觉?”
      宋怀甫道:“别碰!我猜应该是之前血藤枝刮了一道血痕,而后又沾染上了玄玉冰棺的寒气,因而如今却是留了一道浅痕!我先前也没注意到!如今抹上这药膏,反而会让你痒上一会,不过明日这浅痕就会消散些的!记得这伤口不能抓,不能挠,不能碰水!”
      贺衡却道:“无事的!我又不是姑娘,脸上伤不伤的不打紧,,,”果断在宋怀甫越来越幽深晦暗的眼神下闭了嘴。
      然后贺衡的脖子上也被抹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宋怀甫有些忧虑,道:“今夜,着实是捡了个便宜,他们没大看清你身上的伤,又见你一出手就断了禹狄的刀,这才有了震慑。也幸亏你今夜就出示了朝廷捕快身份,让他们亦有了一丝顾虑,慕连习这才决定没当场就地诛杀。所以,明日,这些能遮掩的,裸露在外的细微末节,能少一些,就得少一些。只要你不再贸然出手,应该还能再糊得过一日!”
      贺衡道:“可即便明日能混过去,那后日呢?总有一日,他们会耐不住,逼我出手的!这也是江湖的规矩!所以,不论我是不是屠庄之人,只要他们想要进少女峰,想要得到冷氏山庄,他们都得从我这下手!所以,你得尽快走!”
      宋怀甫冷哼一声:“贺大侠,你如今真是越发出息了,三句话都离不开让我走!我若是逃了,岂不是正好落实他们的口舌了!姑且不说你活不活得下去,你也不想一想,我只要一逃,岂不是又要重蹈庚廖终的覆辙?倾江湖之力追杀我?你觉得我比之庚廖终,可能活得更长久?可还有哪个傻子敢给我收尸?!”
      贺衡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可若是一直这样耗下去,我护不了你!如今别说其他人,就连一个楚格峰,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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