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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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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陷入昏睡的李唯安,杜叶青手攥紧,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松懈。
这会子脑子里满是方才被追杀的场面,无数的人追着,鲜红的血,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都刺激着大脑,让他整个人颤抖起来。
他不懂事情如何到了这地步,前方的路究竟要往哪里走,他们这会子又该何去何从,一切都不一样了……
抬眸看着李唯安,事情不会比从前困在严府里为那贼人的脔宠再糟糕了不是?
白灼立于一旁没有再搭理,抬手往火堆里扔几根木头,随后阖起双眼休息。
只是没过多久,脚步声便隐约传来,白灼睁开双眼,背起依旧还在昏迷的李唯安,“快,离开这里,不能留了。”
只是没走多远,白灼就知道这样拖着个病人走不行了,只能放手一搏。
在周围寻了一棵茂密的大树便让杜叶青搂着李唯安藏到靠近树冠的地方。
而他则绕了一圈,收了尾,往另一边而去,只求援兵快点到来。
杜叶青心跳得飞快,只祈祷他们能逃过这一劫。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心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
待声音逐渐传远直至归于一片静默,杜叶青悬着的心才重新放下来,整个人有些发软,搂住李唯安的手紧绷着,隐约可见的颤抖,牙龈死死咬着。
心中暗自着急,这昏迷的李唯安无法动弹,他们二人在这树上该如何下去才是,若是再没有人来解救,他们迟早得从这掉下去。
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有人过来了,经过一番交涉,杜叶青庆幸此刻的来人是友非敌,终于能喘上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再说上些什么便晕了过去。
两天的日夜赶路,他们已远离了那边陲小城,在前往都城的路上。
李唯安脸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看得杜叶青担忧不已。
这人身体本就不大行,这次的刺激更是令他雪上加霜,大夫说不好好调养,以后的身体只怕是不大好,可如今的形势又不容他们停下来休养。
又是几日过去,长时间的跋涉让人疲惫不堪,这病弱的身躯也无法再坚持上路,途径青花城之时,李唯安决定不往都城而去,与护送他们的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在原地停留了下来。
这青花城经过毒瘾的浸染,不少人都如同行尸走肉,神色木讷地行走在大街上,或是瘾犯了后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抱头呐喊,或是在官府的组织下麻木的进行着戒瘾。
整座城死气沉沉,可见在此的百姓受这苦楚已久,而犯下这事的人有多丧心病狂。
李唯安和杜叶青隐居在这个地方,不想再去涉足其他的事,尽量减少外出避免被人发现,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追兵的到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而青花城也逐渐恢复了生机。
几月后,已是初冬,就听闻过往行商说海域上贼寇横行,劫了不少过往的船只,杀人越货。
李唯安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与杜叶青更是深居简出,不敢过多地露面。
半个月后,再次有外城的消息传来,不少靠海城池都被匪寇占领了,各城池的城主和驻守的将领不战而降,很快就要往青花城里来了。
而得到消息的民众害怕贼寇屠城,纷纷收拾行囊离开故土,往别的地方而去。
而此时,李唯安和杜叶青也混在人群里出了城,打算往都城而去。
可这一路上从各地方往都城方向的人不断汇聚,这逃难的队伍越发庞大,李唯安便知道此行不能再去了,得改道。
都城不可能容纳得了如此多人,大概率都要被挡在城门外,而往北城池去,或许才能寻得一线生机,只是此时已入冬,北边寒风凛冽,节衣少食,不见得也是这群人的好去处。
李唯安出言提醒了几句,可理会的人不多,多得是人抱着从丛心理,反而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觉得他乃危言耸听。
对此李唯安只好表示理解,也不再多言劝阻,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带着杜叶青往北而去。
李唯安和杜叶青越往北走,路上行走的人也就越少,直至大雪降临封了路才停了下来。
边陲小城的安稳日子就这样过了半年,而这个国家的动荡也持续了半年,内忧外患,炙烤着众人的心,直至此时朝野依旧不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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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海贼盛行和地方守将的叛降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内乱已然形成。
与此同时,西边小国天竺趁机攻打,让这个国家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摇摇欲坠,周围小国更是虎视眈眈,谁都想分上一杯羹,却又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捅了老巢,只得作壁上观,寻找机会。
一时间,烧杀抢掠,恶行尽数展现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国中,江山战火燎原满目疮痍。
与此同时,民间出现了一支唤秦军的队伍,以势如破竹之姿举着帮扶百姓驱除匪寇的大义旗帜从沿边往都城而去。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队伍的不对劲,说是帮扶百姓,可这群人不但没有帮助饥寒交迫的百姓,所到之处更如蝗虫过境那般将钱财衣粮搜刮一空,顿时间,百姓苦不堪言,雪上加霜。
郊外饿俘遍野,不见长青之物,直叹世道之艰辛,不留与人活路。
虽偶有青年之志察觉此举不妥,却也只能龟缩在一亩三分地中,生怕祸端殃及至己。
都城之乱也由此开始,党派之争由来已久,随着内乱的出现越发尖锐,争议和阴谋论层出不穷。
而除夕夜,亲王府上至聂亲王本人,下至幼儿通房近侍,俱是毒发,痛苦不堪。
此时,众人惊觉,这都城或将掀起腥风血雨。
而反应过来的聂亲王不顾毒发的风险,连忙让人入宫请圣人出来商议接下来的事。
仅是半月,秦军势如破竹,直指都城。
翌日,皇帝决定放弃困守都城,往北而去,满朝文武皆哗然,民间百姓叹息一片,怒骂朝廷,攻讦其贪生怕死,弃天下百姓于不顾,不配为君。
秦军到来之时,城门皆无人看守,没来得及逃出的人都待在家中,无一人敢外出,只希望这些人直奔皇宫而去,不要把手中的矛枪对准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秦君御坐在轮椅上,由叶之年跟在一旁入了城。
许是这都城已经被打了下来,而且没有人反抗,秦君御也不屑再做些其他的事平添民怨,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往皇宫而去。
皇宫里也是凌乱一片,不少已无气息的宫女侍卫倒在地上,散发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味。
秦君御微微抬手,便有人上前拖走地上的尸体,随后往大殿而去。
大殿里,聂清河坐在龙椅旁的太师椅正等着他,即使中了毒,气势依旧不减半分,“你来慢了。”
秦君御凝视了他片刻轻笑出声,“呵,你竟还敢留下。”
“不留下谁来让你发泄你心中的苦闷呢。”聂清河早前知道他与娟儿是师兄妹的时候就复盘了很久,这个人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调查就不得了,这人竟在不声不响间把自己的府邸都布满了眼线,从把玉夫人送到自己眼前开始,就开始了他的谋划。
利用他的势力,收买他身边的人,只可惜他察觉时已来不及了,这人丧心病狂到下毒要灭他满门,他亲近之人在这毒下非死即残,就连他本人即使在太医的力保下如今也是强弩之末。
这一天没有人知道大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秦军进了皇宫后被人瓮中捉鳖。
这一天,早已逃离的皇帝带着人杀了回来,而聂亲王则死在了大殿之上,身上无一块好肉,这虐杀般的手段,闻着为之胆寒。
叛军已灭,朝堂也该肃清,西边天竺也该收拾了。
如今保皇党春风得意,聂亲王一党提心吊胆,中立派欲欲跃试,一时间竟让朝堂热闹不已。
皇帝并没有将聂亲王一派赶尽杀绝不遗余力打压,而是能者继续任之,害群之马罢黜。
——
李唯安在半个月后收到了聂清河给他的信,写信时就已经预感他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在钱庄存了一笔钱,也并没有和任何人提及他的身世,他可以将钱取出,然后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其余恩恩怨怨一切都没提起。
李唯安的心定了定,他不想卷进任何的是非中,李家与秦君御勾结,事后李家定然要被清算的,李母也已经死了,就此断了与李家的一切也是好的,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在与杜叶青商量了一番后,两人决定往南方走,这北方的严冬实在难熬,趁着天气暖和了往南方去,而且皇帝也正在治理因战乱而起的流民之乱,可随着政策换个地方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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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后,李唯安决定在平南县住下,期间也曾回安阳县看过,李家已经分崩离析,不复从前,破败不已,很多人因战乱失去了联系,而杜叶青家里的人也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他们心里也清楚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唯安用聂清河留下的那笔钱在平南县收了不少散户的田地,随着朝廷新的政策颁布买了不少田地,重新成为了拥有不少田地的地主。
——
两年后,一个阴雨天,李唯安躺在床上咳个不停,杜叶青蹙起眉头,自从那次被追杀高热又在北方呆了一个冬天后,这人的身体便越来越差了,这两年请了无数的大幅,都只说让人好好调养,活到三十几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可把杜叶青愁得不行,把手里的药递给李唯安。
李唯安看到这汤药,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来到这个地方几年,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中药,苦得不行。
一口气闷进嘴里,杜叶青见状往他嘴巴里塞了颗蜜饯才稍稍把那令人作呕的苦压了下去。
“这药啊,我可是半点都不想再喝了。”
杜叶青十分无奈,“你呀,就爱说胡话,这病了不喝药哪能成。”
“你且好好休息,我今日还约了柳叶淮商谈事情,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晚膳就不必等我了。”杜叶青说完就起身准备出门。
李唯安内心感叹,这人成长了不少和初见时不一样了,内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这样安心的日子没再维持几天,李唯安便再也坐不住了。
“大爷,你去瞧瞧吧,这有媒人找上门了。”一小童急忙朝这边跑了过来。
如今的府上人少,主家不喜人多,算上后厨杂使也不过六人,外人不明白府里是怎么一回事,这府里的人能不明白吗。
这日夜同塌而眠,偶有靡靡之音传出,这大爷和二爷分明就是一对的。
“什么?拒了,给我打出去。”
李唯安把手里的鱼食全倒进湖里,毫不客气地说着,丝毫不怕得罪了人。
“大爷,那人是来给二爷说媒的。”小童犹豫地说着。
李唯安不气反笑,“二爷的?!”
好一会才说道,“无妨,赶出去吧。”
是夜,杜叶青回到屋里,看着早早睡在床上裹着被子的人,“今日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怎么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李唯安不再装睡,“舍得回来了?”
听着李唯安话语里的阴阳怪气,杜叶青不禁回想了下,是不是自己最近忙着外边的事忽略了他,可也思索不出个眉目来,“你这是怎么了?”
李唯安冷哼了声,仿若林妹妹附体,“不怎么了,也不知是外面的哪个妹妹勾了你的魂,这么晚才回来。”
杜叶青挑了下眉头,这人反常得很,“外面的妹妹?”
李唯安也知道这种事不怪他,倒也不至于因这点事真跟他生气,“还不是我的杜美人太过迷人,这外边的小姑娘都找媒人上门了。”
“你替我拒了便是,何至于和自己生闷气,你这身体可禁不住你这么闹,想吃什么,我替你端来。”
杜叶青并不将此事放心上,这在外行走,遇到这种事也不少,毕竟在外人眼里,这杜府的当家人,年轻还未有伴,在这县里还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谁不想沾点关系。
“阿青如今越发有魅力了,我这不是有危机感嘛。”李唯安说完小心地看了眼杜叶青,如今他越发俊朗,举手投足也越显大家风范,和当初那泥头小子可谓云泥之别,钱财也不缺,也有能力做回真正的自己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
试探地说着,“阿青今后可还想娶妻生子,如同寻常男儿那般。”
杜叶青闻言,直盯着他,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害怕,犹豫,不禁顺着他的话猜测他的心思。
见他并不言语,李唯安的心都凉了半截,“没关系,你说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承受得住。”
杜叶青坏心思一起,“那不若我们和离?”
李唯安激动得咳了起来,“你......”
对上杜叶青戏谑逗弄的眼神,明白自己被戏耍了,“好啊,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自那天后,李唯安也渐渐走出了府邸,不再待在府里养病,借着好友的名义跟在了杜叶青身旁,知道他在外行走的不易,不想再给他带来非议。
看着他走在街上不少春心萌动的少女找借口给他递上手帕香包,内心酸得不得了,可到底也没有上前阻止,毕竟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杜叶青在外的生意稳定后,便与李唯安商量着要一个孩子,李唯安怕他生产有风险,没有应允,只是被缠得没办法便同意了。
四年后,李唯安和杜叶青的孩子满三岁了,在为他寻启蒙老师时,一个带着帷帽的人自己寻了上来。
李唯安诧异地看着叶之年,让小童给他上了茶,“好久不见,这些年可还好?”
“尚可,”叶之年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你倒是过得不错啊。”
“还行。”
“那就好,今日来只是看看故人,故人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叶之年似乎真的只是来看看,不多久便走了。
出了门后,叶之年再次转身看着眼前的杜府,对着朝他走来的人轻声说着,“回去吧。”
“不告诉他们吗?”
“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