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南内 ...
-
比起庄严肃穆的禁宫丹凤门，兴庆宫的宫门处可谓是一派欢声笑语的轻松气氛。
此处没有繁琐的政务，只有无尽的歌舞太平；没有皇帝与臣子，只有主人与赴宴的客人。
两个宫女打扮的少女正在门外不远处逡巡。
“我们真的要混进去吗？”竹梨有些担忧，虽然兴庆宫门处车马不少，但还是会被庶卫一一检查的啊。
桃酒目光坚定，语气中还带着小小的抱怨，“公主执意抛下我们，去的还是贵妃主事的兴庆宫，若我们不偷偷跟着，出了事情怎么同淑妃交代？”
是啊，公主又任性了。竹梨默默想着，虽然从前公主也总有些她想不通的命令，但这一次也实在太冒险了。
明明她们二人都能看出纳尔希耶似乎另有目的，为何公主便不以为意呢？
正想着，竹梨被桃酒拍了拍肩膀，“快看，那个人是韦家人。”
马上之人英姿挺拔，神情不似其他即将入宫之人雀跃，只像在完成一件公务。
桃酒记得他，就是东市飞驰的那几人之一。他两次都是穿着官袍，不过短短几个月后，官袍便已经换了颜色，看来是深受圣上宠信的。
无论如何，他身后马车上的纹样证明了，他确实是韦家人。
“跟着韦氏的车队，庶卫不会严格检查他们的。”
桃酒拉着竹梨飞快向队尾跑去，好在韦氏几位夫人平日里都是要带着上百奴婢彰显身份的，她们二人跟在后面也不算突兀。
进入了兴庆宫，下一个难题便是，公主去哪了？
婵衣在她们之前不久同纳尔希耶一同入宫。
乘车入宫门的时候，她手中紧紧攥着衣带，着实紧张了一下。
可纳尔希耶只是在马上与庶卫挥了挥手，庶卫便认出了他，就此放人进去。
为了扮演一位不识愁滋味的贵女，她甚至多比平日戴了两对金簪，可到了宫内一看，发觉自己还是装扮最素净的那一个。
由南薰殿一侧的夹道走过去，眼前便已经出现了一片开阔的水面。
天上的云时聚时流，阳光虽盛倒也不致令人目眩。金子般的阳光浮动在波浪之上，像一幅工笔画。
水岸对面传来悠扬的丝竹器乐之声，抬眼望去，原来是教坊中的乐手正在排演。
婵衣拉住了纳尔希耶的衣袖，却不愿在人前手语，只是用唇形问道：“今夜也有宴饮吗？”
好在纳尔希耶还算能听懂，停下了脚步等她跟上来才道：“当然了，就在这水边。”
难怪这里这么多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婵衣又问：“那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纳尔希耶对她一笑，“这里人这么多，你连说话都不肯，总要寻个清净地方。”
她有些担忧，“再走，我就要记不得出宫的路了。”
“有我在，怕什么？”
兴庆宫不大，但各式殿宇颇多，道路方向便更难辨认。纳尔希耶带着她在殿宇间来回穿梭，过了半晌才终于走到了他选中的地点。
小池塘边种植了多种奇特的植物，有僧伽罗洲的高大枣椰树，也有郁金花丛。
唯有一两个金玉满头富贵逼人的小娘子在水边小憩，见了纳尔希耶前来便小声嘀咕起来，偷笑了一阵便小跑着离开了。
婵衣不解其意，“你认得她们吗？”
“啊……她们是……”纳尔希耶眯起眼睛，抓耳挠腮一阵，努力回想起来，“啊！她们是夸过我跳舞好看的两位小娘子。”
“……”看来除了夸过他跳舞好看的两位小娘子，还有很多位其他的小娘子。
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位小娘子？
在小山坡上坐了下来，纳尔希耶为她一一介绍远近的各处宫殿。
“婵衣，你之前真的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吗？”
她看着远处的高大宫殿，轻轻摇头，“或许在我还是婴儿时来过，但我的记忆中却没有兴庆宫。”
纳尔希耶却道：“没关系，从今天起，兴庆宫会经常出现在你的记忆中的。”
“这是何意？”婵衣不解，他又欲言又止，她便又发觉另一个疑惑，“你的紫罗衫呢？”
纳尔希耶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才假装自己没有忘记此事，“我这就去换，在这里等着我。”
婵衣点点头，还想问他要去哪里更衣，他便已经转身走远了。
矮丘周围时而有嬉戏玩乐的小童在自家奴仆的牵引下靠近，婵衣从几只稚嫩的小手中接过了一些不知名的花朵。
然而发觉了这位姐姐只会对自己微笑后，觉得无趣的孩子便又去寻找其他新鲜事物了。
婵衣心中有些微的失落，随手把手中的花朵围绕着自己摆了个圈，又觉得被花圈住的自己在这片绿地上看起来像个滑稽的图案，于是又将花摆散。
在这里待了有一阵后，看了看渐渐倾斜的日头，她不禁有了一些些担忧。
纳尔希耶究竟去了哪里？他的紫罗衫又不是贵妃的凤袍，需要换这么久吗？
不过她不太担心，如果纳尔希耶打算用这样一个低劣的恶作剧作弄自己，那他就真的不会是自己的朋友了。
虽然对纳尔希耶还有信任，但她同时也向另一个方向想去，纳尔希耶不会出事了吧？
时间的确过去很久，她站起身来，整理好裙摆，绕着小池塘附近走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
婵衣一阵颓然，现下她能做的，只有鼓起勇气同那些听不懂她说话的宫人沟通了。
随着韦氏车队入宫的桃酒和竹梨也适时的离开了队伍，四下找了个遍，却没寻到婵衣的踪影。
焦急之余，桃酒只得道：“我们分头去找公主和纳尔希耶小殿下，找到后哪怕暗中看顾，也要护她周全。”
二人商量妥当，竹梨却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
“谁？！”
“公主和纳尔希耶？”从墙角后走出的人表情玩味，桃酒和竹梨都觉得不妙，是那个韦家领头骑马的人！
二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便已经闪身上前，“你们所说的是哪位公主？”
竹梨着了慌，小声嘀咕道：“桃酒，怎么办，要不要我打晕他？”
这个人，打晕了恐怕更是麻烦。桃酒咬咬牙，上前一步行礼，沉声道：“郎君见谅，奴婢们不便与您透露自家主人之事，先告退了。”
“站住。”那个人冷笑一声，“难道你们跟着韦家的车队混进兴庆宫，也是你家主人的指使？”
“不是不是，我们……”竹梨赶忙解释，却被桃酒拦住。
“这位郎君，若是觉得奴婢形迹可疑，大可让羽林卫抓人，又何必自己亲自来质问嫌犯？”
想不到竟然被一个奴婢直接戳穿，他无奈的摇头，“我只是觉得有趣，今日贵妃娘娘并没有请东内的哪位公主赴宴，若是已经出嫁的公主们，似乎也没有谁会与那位过分活跃的波斯小王子熟络吧……”
桃酒低头沉默，飞速的在想着对策。
他改为耐心的劝告，“别太紧张，我也只是想帮忙。毕竟贵妃的宴会上不容出现意外，若是哪位贪玩的公主溜了进来，你们寻了人带出去便是。”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选择相信此人了。桃酒再次恭敬的行礼，“郎君听错了，没有什么公主，我家少主只是国公府的远亲，若您善心帮忙，就请告知我们纳尔希耶殿下现下何处即可。”
那个人唤来羽林卫，“来人，去找一找，那位波斯王子去哪了，速来回禀。”
“是。”
桃酒小心翼翼的看向他，这人在兴庆宫中能使唤羽林卫，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那人似乎猜出了两人的想法，毫不避讳自报家门，“在下韦琢，大理寺巡值。不过我想，你们更想知道的是，我是贵妃的侄子。”
如此直白，她们倒是无话可说了。
羽林卫很快来回报，“韦大人，方才波斯王子同一位小娘子在西北角的湖畔，如今却只剩小娘子一人了。”
眼看二人焦急，韦琢一挥手，便放二人离去，“去吧。”
“多谢郎君。”
眼看两个人走远，韦琢的笑意愈发浓厚，透露着一丝邪气。
地处偏僻，婵衣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一位路过的宫女，想向她问路。
可惜那宫女只当她是来赴宴的，指了一条她不该去的路，“南薰殿那边快要开始了，请您随奴婢前来。”
婵衣摇了摇头，放过了那个宫女，在水畔蹲了下来。
若是宵禁之前没有回到国公府，不知会是多大一场风波。
看着水中的倒影，不敢相信这颓丧又无能的人竟然是一位公主。
如果她能说话，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如果……
啪嗒，一滴眼泪滴入湖中，激起一圈涟漪。
此时哭起来，显得自己更懦弱了，可她就是忍不住，又滴下了一滴眼泪。
无声的啜泣中，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已经站了浩浩荡荡一行人。
为首的那人一身明黄，尊贵到他不出声便无人敢惊扰眼前啜泣的少女。
终于，皇帝上前一步，颤声道：“婵衣，别哭了。”
匆忙赶来的桃酒与竹梨，看到眼前的场面，几乎惊讶到不敢呼吸。
在更远处观望一切的韦琢轻哼一声，看来姑母要有新的烦恼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南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