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NHP1225》明吾

8、第八章

　　“就这里，请你把声音调至最大。”元初说。

　　“好的。”工作人员依言操作。

　　偌大的办公室里，响起一段带着环境音的对话。

　　蔡淑仪：“你猜她俩什么关系？”

　　刘雪琪：“就是你想的那种……”

　　蔡淑仪：“她那个样子我还以为喜欢男人呢……”

　　刘雪琪：“也只有外校的能看中她了……和教授那啥啥……公交车，disgusting……”

　　蔡淑仪：【呕吐声】

　　刘雪琪：“嘘……别让她听见了！我还要靠她呢……”

　　蔡淑仪：“她要是不给你答案也没办法呀！”

　　刘雪琪：……

　　蔡淑仪：“你真可以！”

　　“停。”元初说。

　　视频应声而止。

　　戴方框眼镜的男人严肃地瞥过一旁面如土色的两名学生，元初又道：“为了识别图像中的刘雪琪对蔡淑仪表述的内容，我请到了生物识别公司的口型分析专家做鉴别。”元初转向一旁的女士，“朱博士，请问她表述的内容是什么呢？”

　　女人点点头道：“据我的初步分析，刘雪琪同学说的话应该是‘那我就去举报她。’当然了，这只是根据我的从业经验初步的判断，具体鉴定结果还要等待进一步分析。一切以鉴定报告为准。”

　　“谢谢。”元初道。

　　“陆教授，先喝茶吧……叶女士喝茶，元女士喝茶！”一旁的女老师连声招呼，她伸手一推，忙道：“小郑，重新倒热的。”

　　陆缆之说着不用，年轻的老师仍是换茶去了。

　　戴方框眼镜的男人才缓缓开口道：“对于我校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我代表我校先向陆佑真同学做出最诚挚的道歉。这样的行为，严重损害了被举报同学的利益和学校的公正公平氛围，破坏了同学们的信任也对学校的声誉造成了严重损害……针对本次恶性事件，我校将坚决严肃处理，加强对恶意举报的学生其进行思想教育和纪律处分……也会采取一系列措施来弥补这一过失，包括提高同学们的思想道德教育水平、加强学校的管理和监督等。”

　　元初进一步问道：“贵校打算怎么处分这些害群之马？这样的人不作退学处分，我认为就是对这种行为的一种变相鼓励……”

　　蔡淑仪闻言已经慌了，“不是我提议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改还不行吗……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刘雪琪阴阴低着头不作声。元初还要说什么却被叶瑾彤扯了扯衣袖。

　　女老师殷勤道：“我们一开始也是不知道是元博士在给佑真做家教，要是早知道，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乌龙……”

　　陆缆之开口道：“唉，话不是这么说的，一码归一码，既然有质疑，那么就要公平取证才对。给学校添麻烦了！既然搞清楚了，具体该怎么处理，我们就不置喙了。那先这样——”他站起身来，一众人也便都站起跟随了上去。女老师道：“正好中午了，咱们这边准备了薄餐，陆教授这边一定赏光才好……”陆缆之直说不必客气免了，男领导道：“这就是怪我们工作做的不到位了……”几个年轻老师也附和说一直想跟陆教授请教，希望他务必给个机会。

　　元初和叶瑾彤慢慢跟在大队后面，走出教务大楼，下课铃声也响了，叶瑾彤悄声道：“这事交给师父处理吧，那种人，你把她赶绝了，对佑真也不好。”

　　元初锁眉点点头，叶瑾彤又道：“师父给你三天时间，你尽快把它处理好……佑真的手术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如果你不想她出什么意外，就要尽快了。你这次醒来，除了出现的失忆问题，还有其他机能也需要时间排查。”

　　元初垂着目光并不接话，叶瑾彤道：“那……看这样子，老师中午就不能陪佑真吃饭了，辛苦你陪陪她。”

　　关于这一天元初早有预想，只是不期来得这样快，事到目下仍然觉得不真实。

　　“叶瑾彤——”元初站住脚，“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到底是不是骗你，你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大部分答案，还不清楚的，很快也会得到验证。老师是佑真的父亲，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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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佑真露出一丝笑容，正要给元初打电话，却被一只手在眼前晃了一下。

　　佑真抬眼，旋即露出喜色，“我正给你打电话呢……你不是……怎么来了？”

　　元初说：“哦，我忘了……你给我打电话，是怎么了？”

　　佑真说：“你来得正好。我爸爸说，我被举报的事已经解决了，中午不陪我吃饭！那我们中午还去校务处吗？”

　　“解决了就不去了呗，你想吃什么，我们去买菜。”

　　为了替佑真庆祝洗脱作弊嫌疑，元初做了一大桌菜。都是佑真最爱的几样。席间元初一再为她夹菜，佑真好奇问：“你也吃啊，是不是没有你喜欢吃的？”

　　元初慢慢悠悠地吃了几口，才说：“我在这儿……也待了好些日子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佑真嘴里的饭还没有吞下去，余下的都通没了味道。一双筷子在碗里漫无目的地搅弄着……“那明天，不是，下午就开始找线索吧……我把妈妈的盒子——”

　　“佑真……”元初打断了佑真的话，目光捕捉到称谓响起的一瞬间，佑真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即露出“抱歉”神色。“不用了。”她说。

　　佑真的眼眶一下红了，她极力调整着呼吸，“你要走……？”

　　元初默认。

　　佑真扯出一缕干涩的笑容，“你找到线索了？”

　　“算是，找到了吧……”元初说。

　　“什么时候找到的……”她很专注地去夹碗里的一粒米，却怎么也不得手。

　　“没多久。”元初说。

　　“那……你准备去哪儿？空了我可以去找你……”

　　“要去……比较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回来。”

　　“哦……”眼泪掉得太急，佑真急忙把脸垂下去了。

　　元初将张纸巾递给佑真，佑真不接，用手背迅速揩去眼泪，笑道：“没事。我就是——最近……不是习惯了……我反正，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

　　“你可以……尝试多交一些朋友……”元初建议。

　　“好。”也不管元初吃好了没有，佑真匆匆收拾起碗筷，一股脑儿通通端进厨房。

　　知道她是躲进里面哭，只有装不知道。厨房的水声响起来，更显得房间过分安静，床旁边是桌子，桌子旁边是床，就这样小的一个地方，居然让她感到空旷。

　　她告诉佑真后天走，可是佑真当晚就开始在适应她不在的日子，只剩元初一个人独坐在阳台怅然对着南大图书馆的方向。叶瑾彤说是她一手带大了佑真，她没有印象，但代入进这种情绪，也只应当是长辈式的，所以她翻出佑真的书本，为她做笔记。好保证她的学业在自己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不至于退步得太厉害。

　　两天过去，二人相处的时间反不如往日的一半。

　　第二天夜里，佑真开始替元初整理行李，从内衣到袜子……牙刷、毛巾、拖鞋……佑真边收拾边自语道：“奇怪哦……也没有多久，就这么一大堆东西……”

　　元初劝道：“别弄了……”

　　佑真全不理元初怎样说，自顾自忙，“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我也用不着，你都带走吧……”她出床底掏出一个大箱子，“这个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给你用……还有这个芒果派……你也带着吧……”

　　元初微微有些急了，“佑真，我是说认真的，不用弄。你要是嫌麻烦……”

　　佑真忽道：“也不重啊！”

　　元初哑口无言，佑真说：“你都要走了，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干嘛呢！”

　　一片悄寂过后，元初开口：“你要觉得碍眼……扔了就行……”

　　“你扔啊！你扔！！”佑真一把摔了箱子吼道。

　　已是开始转凉的时节，佑真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一头长发凌乱了，半遮着苍白的小脸。元初伸手上前拉她，佑真握着拳抬肘躲开了。元初轻唤：“佑真，你别这样……”

　　佑真一再躲开了，“别拉我，别动我……我说别碰我你听不懂话！！”佑真彻底绷不住了。

　　元初不敢再动了，佑真双手握着脸，蹲下去抱着自己，“你走吧……我不会再问你了。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如果不是你失忆，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的人有交集……我怎么还能妄想……和你有什么联系……对不起。”

　　元初靠在阳台门上，一整个人像掉进了宇宙，再也没有底也没有空气。

　　第三天清晨，元初把厚厚一本笔记放在佑真枕边，衬着夜色还没褪去，悄悄掩门离开了房子。

　　门方掩上，沉睡中的佑真便睁开了双眼。悄悄坐起身，窗外小小的月牙半埋在浓云当中，佑真仰着脸，就那么呆呆地、呆呆地坐着。

　　一连数日，阴雨连绵，越港一夜之间入了冬。

　　佑真又开始了独来独往的日子，每天抱着书本笔记上学放学，有时独坐在校园的长椅发呆，冷风里面，一呆就是大半日。

　　小雪那日，天空却飘起了大雪。路边温暖橱窗里的长发模特儿戴上了鲜红色的围巾，佑真手扶着玻璃，站在那里观望了许久。

　　突然一天，有人看见佑真从随身的纸袋里掏出小半条红色的围巾，此后，往往能瞧见她坐在各处织围巾的身影。

　　“喏——看见没有？后台女又在哪儿作秀呢……”说话的是个脸圆圆的女学生。

　　“笑死，她怎么那么爱装啊，上辈子是个垃圾袋吗？”

　　“唉，你们说就是她爸，补考作弊也直接给她保过去了？”戴十字架耳钉的男生问。

　　瘦高个的女生说：“快闭嘴吧，人家有本事的很，小心人家告诉她爸，给你穿小鞋开除你！”

　　“我会怕她？”哄笑声中，圆脸的女学生向青色棉服的男生使个眼色，“唉，你不是说你很会撩妹？”朝佑真努努嘴，“这是个拉拉，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