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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安 ...

  •   江三郎本就受了伤,又挨了李信狠狠的一拳,当着宁王的面吐了回血,回到自己的屋中又吐了一回,却都默默地受了。

      事情因他而起,他无从解释。只是他也当真没有想到程漪居然这样疯狂,连宁王都不能让她忌惮。纵然这里面一定还有定王的手笔,但程家的手也真的伸的有些太长了。

      江三郎远远地望向长安城的方向,努力回想着那个女郎的样子。很奇怪,他们分开时的情景他记得那样清楚,但程漪的容貌,他竟有些想不起了。

      他们之间的事,在他眼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后好聚好散,但是她,恐怕是恨着他的。他无法理解,但是可以容忍一些小动作。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儿女情长的“小恩小怨”,当真值得她做到这个地步吗?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这些事情,他的想法,她一丝一毫都无法理解。她似乎最受不得他说她格局小,可事实摆明如此。他是不想再同她有什么交集,嫁给定王也好,嫁给谁也好,他只希望她能放下对他的执念,忘了江照白这个人。

      “先生,你在吗?”

      门外传来苏娆的声音,江照白一滞,苦笑一声起身去开门。

      女郎啊,他可能真的是太不了解这些小娘子们了。

      看着门外站着的人,江三郎多少是有些尴尬的。下了小船,抱起失去意识又浑身湿透的苏娆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与他相处了月余的“郎君”,竟然是个女郎。

      他微微别开她投来的目光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声音却比平时放得更温和些:“你醒了?有事进来说吧。”

      江三郎平日何等淡漠的人,苏娆又聪慧,此刻他那点尴尬,苏娆当然察觉了。她摇了摇头,摊开手朝前一递,轻声说:“我听说先生受了伤,这是离开会稽前崔阿公给我的,对内伤效果很好,先生且试试吧。”

      江照白低头看着苏娆甚至不如自己细腻的掌心中静静躺着的白瓷药瓶,想起雨夜中她不顾一切地来救他,想起抱起她时,那轻的像一只小动物的重量……

      这样小的身体里,到底哪里来的那样多的勇气与能量?

      他终是开始仔细打量起她。

      她身上还穿着仆从的衣服,但显然不是很合身,宽宽大大地挂在她身上,头发只用发带粗粗系住。也许是苍白的面色给她添了几许娇弱,她看上去全然就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郎。他之前到底如何被她骗过去的呢?

      只是他实在不用心罢。

      他注意到她垂着的左手微微有些不自然,想起她手臂受了伤。伤口极深,几乎见骨,治伤的时候他瞥见一眼已是触目惊心。好在医工说没有伤到骨头,养一养,以后可以完全恢复的,就是动武也没有问题,只是势必会留下疤痕了。

      本来,若真的是个郎君,一道疤痕,算不得什么。可苏娆,不是真的郎君啊。

      江照白暗叹,回长安以后,他试着找侍医想想办法吧。

      心里这样议定,但怕勾起她的伤心,江三郎便干脆不去询问她的伤势,从容地接过她手中的药瓶,谢道:“正是雪中送炭了,多谢苏娘子。”

      苏娘子。

      苏娆在心底咀嚼着这个称呼,说不清是酸是甜,是苦是涩。她只知道,她不太喜欢。

      这样陌生又生疏的称呼。

      她低下头,低落地问:“先生怪我吗?”

      可那声音听上去就像快哭出来一样,江三郎是真的有点慌了。他自认彬彬有礼地对待了一个女郎,结果反倒把她惹哭了?现在还是在门口,若是被人看到,他真的有口也说不清了。

      他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还是进来说吧,你我皆是伤员,做什么在门口这里吹风。”

      苏娆的思路一时被他拐走,还要拒绝的时候,听到他又补了一句:“你不怕吹,我怕啊,好不容易叫你救回来了结果给吹病了,你不是很亏?”

      她就没有话说了。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叫她毫无办法。

      “坐。”

      苏娆乖乖坐下,只是还是不肯抬头看他。

      性别的事,她故意隐瞒,刚知道的时候,江三郎也是有些不快的。但怪她吗?这个真没有。

      她有她的考量,他没有资格与立场要求她完全的坦诚。

      所以说到底也只是小小的不快罢了。而且他自己先认错别人的性别,也并不能全怪她。

      他现在只怕她真的哭出来。她连她阿父去世都没哭,这会若是被他惹哭了,他会觉得自己莫不是罪大恶极?

      他轻轻叹口气,明明自己才是被骗的那个,却还要去安慰那个骗了他的人。女郎的世界,当真难懂。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便把这事忘了。”

      他故意板着脸,声音却带了笑意。

      他难得同人开玩笑,她再不懂,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苏娆当然是听出来了。她最担心的便是性别暴露时他会怪她。他肯同她开玩笑,她那些低落就全都不翼而飞了,甚至还有些雀跃,她好像又发现了江三郎新的一面。

      于是她也开着玩笑回答他:“只要将我以前告诉先生的名字也变作女郎就是了。”

      这时她扬着脸,面色虽然苍白,可那一双弯弯的眉眼就像被点亮了一般,整张脸都生动明媚了起来。

      先前以为他是郎君的时候,他还曾担心过长得太好恐有磨难。但若是个女郎,她的样貌就再合宜不过,恰到好处的秀美,看着赏心悦目,却也不会太招摇。样子太过出挑,如舞阳翁主那个样子的,不就因为太美而惹上了李信这个冤家?

      江三郎越看越觉得很好,唇边缓缓地勾出一个笑容来。他长得本就俊美,这一笑,便如春风化雨,万花绽放……

      苏娆被他这样笑看着,脸就慢慢红了,显在苍白的脸上,比寻常时更娇艳几分。

      “我、我走了,先生……先生好好休息吧……”

      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礼也没有行一个,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江三郎抑制不住地笑起来,笑得不顾形象地扶着墙,笑到牵动伤口,咳嗽不止……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畅快的笑过了,一定要说出有什么好笑的事,似乎也没有,但他就觉得她取悦了他。

      顾有怀兮妖娆,用搔首兮屏营。

      苏娆,是个好名字啊。

      ……

      一行人在江陵并未逗留太久,很快就到了长安城。

      进城的时候,马车却被拦了下来。

      宁王的马车也有人敢拦?

      苏娆手臂上的伤还未好,江三郎皱着眉不叫她下车去看热闹。而且李信最近都对江三郎憋着气,连带着对苏娆的态度也有些恶劣。

      江三郎虽然没有看到,但是他听到了蛮族话,而其人数还不少。

      苏娆自然没有错过江三郎眼中闪过的嫌恶,很快又听到外面李信的声音。少年张狂,这时的声音更是讽意十足,他说:“咱们常年跟蛮族人打仗,陛下却很喜欢蛮族人嘛。”

      原来是蛮族人。苏娆自小在会稽长大,还没有见过蛮族人,但她听说过,陛下沉迷仙道不问政事,对蛮族则是一味地忍让,漠北那边同蛮族的关系更是微妙。现在不过一群异族人,在京城竟然连皇家公子的车架都能随便拦了。

      还真是可笑。

      但她没有见过蛮族人,知道此时这些未知的人与她只有一帘之隔,她如何都是好奇的。

      江三郎看出她眼中的渴望,淡声道:“别下去就行。”

      苏娆便有些欢喜地掀开了帘子。

      宁王一行人的马车停在一边,前面还有许多看热闹的郎君娘子,这个距离,她看那些骆驼和骏马比看上面坐的人要清楚。

      骆驼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还有长得这样奇怪的坐骑。她不禁想,若是体形大一些,是不是还坐不下?若是有紧要的事要双人同骑的时候,似乎也很不方便啊,还是马匹更便利一些。不过这个骆驼这么笨重,看上去也跑不快的样子……

      她胡思乱想着,其实也有些不敢仔细去看骆驼上坐着的女郎们。那样的衣着,她们不冷吗……她回头偷觑江三郎,见他对外面的热闹一个眼神都欠奉,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知为何有了点放下心来的感觉。

      ……

      苏娆随江三郎在江家老宅下了宁王的车,随后是江三郎安排了马车送苏娆去她大姊的夫家。

      大姊的夫家姓陈,姊夫陈翰挂职在执金吾。苏娆知道的陈家的情况,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与大姊多年不见,与陈家人更是不熟,虽然原本提议她来长安的是大姊,但她心中还是难免忐忑。

      “苏娘子,陈家到了。”江家小仆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苏娆深吸了一口气,拿好自己的包袱下了车。同江家的仆从道过谢后,发现他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苏娆略想一想便明白了,心中感念江三郎的用心。

      江家的马车上自然是有江家的标记的,她不认得,但久居长安的官员之家又怎么会不认得。江三郎特意吩咐仆从们等陈家人出来接苏娆后再走,自然是存了给她撑腰的意思。

      苏娆将这份善意记在心中,然后微笑着婉拒了:“几位请回吧,替我谢过你们家郎君。不用担心我,大姊自幼便很维护我。”

      江家诸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法抉择。却也很是意外,他家郎君鲜有的好意,还是头一次有女郎拒绝。

      但苏娆的态度很坚决:“诸位不走,我便不过去。”

      ……

      苏妤听婢女说陈家门外有个自称苏娆的女郎求见,心中惊喜,忙放下手中的女红活计,亲自出门去迎。

      姊妹俩多年不见,乍一相见,皆是红了眼眶。

      苏妤肖母,长得典型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现下泪盈于眸,更是梨花照水般惹人怜惜。她一把揽过苏娆拥进怀中,一壁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连声道:“阿娆,你受苦了,大姊对不起你……”

      苏娆静静地回抱了长姊,没有说话。大姊没有回去为阿父奔丧,她其实就知道的,大姊在夫家恐不是那么如意的,或许同意收留她,也不过是对没让她见父亲最后一面的些微补偿。

      所以这些年,她殚精竭虑地独自照顾着阿父,却也从没埋怨过大姊。

      那时候她还想,这样一个残破的家庭里面,总是还要有一个人是幸福的才好。

      陈家的人口构成并不复杂。陈父几年前已经去世,如今府中的长辈只有大姊的君姑钱氏。钱氏性子有些刻板,但赏罚分明,对苏妤的态度,除了对她嫁进来几年一直没有生养一事有些微词以外,一直都很公正。子孙一辈,陈父同钱氏生有一子一女,长子陈翰,也就是苏妤的夫婿,陈翰下面,还有个豆蔻年纪的小娘子,叫陈莹。府中也没有妾室和庶子女,人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苏妤自然是先带苏娆去拜见钱氏。

      苏娆带了一些会稽的土特产做见面礼。本来还准备了一些针线活,但见到钱氏后觉得她并没有打算把她当做陈家的亲戚接纳的意思,便也没有拿出来。

      钱氏的态度很冷淡,倒是小娘子陈莹似乎对她充满了兴趣。从钱氏的屋子出来以后,陈莹就欢快地跑了出来,甚至非常热情地叫她“阿娆姐姐。”

      苏妤笑着对苏娆点头。她这个小姑子虽然有些任性天真,但也没什么坏心,又是钱氏的掌上明珠,若是阿莹喜欢阿娆,阿娆在陈家也能过得舒服一些。

      晚间陈翰回来脸色有些疲惫。蛮族人进京献年礼,执金吾又要忙起来。这些野蛮人,连个年都不叫人好好过。但他听说妻妹到了,还是打起精神与苏娆见了一面。

      当初他去会稽游玩对苏妤一见钟情,执意求娶,这些年他也知道他母亲对阿妤是有些微词的,所以收留苏娆这件事还是他去说服的母亲。他很可怜苏家的遭遇,苏娆都十六七岁了,阿妤这个年纪早已经嫁给自己了,而苏娆的姻缘,还不知在何处。

      因为带了怜惜的心情,陈翰同苏娆说话的时候都很温和。苏娆对这个谦和有礼的大姊夫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又见他待大姊一如当初来苏家求娶时的热忱,更是替大姊高兴。

      是啊,苏家还是应该有一个人得有幸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提到了程漪,我觉得有必要事先说一下。万一有江程CP的支持者呢_(:з」∠)_
      
      这篇同人文的设定中,江三郎其实并不那么喜欢程漪的,只是在少年的时候被家族安排认识了一个优秀美丽的小娘子,然后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接受她,于是便让自己喜欢上了她。
      
      然后他说的结束,就真的是结束了,没有一点的留恋。
      
      这本来也说明了那点喜欢足够的浅薄了吧。当然我知道最后程漪死的时候,江三郎的表现一定会被拿来当做江程CP的有力证明……但是你想一想,你的第一个男朋友/女朋友为了跟你赌气最后把自己作死了,你心里会不会觉得震动特别大?
      
      ……
      
      “顾有怀兮妖娆,用搔首兮屏营。”
      
      这句出自曹植的《感婚赋》_(:з」∠)_
      
      看前半句就好了……而且起名字的时候我其实才没有想这么多,苏父也不是什么文绉绉的人,起名字的时候怎么可能想到这些,这一句完全是我扒拉出来为了表现一下江三郎饱读诗书的……
      
      ……
      
      苏娆对骆驼的那些看法,咳咳,是我曾经对骆驼的看法……
      
      至于对错……
      
      基本都是错的吧【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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