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殊苑》茉莉与花剑

1、蓝烛亮

　　暖阁中，女子头上湿漉漉的青丝紧贴着脸颊，脸色煞白，嘴角因刚刚生产时太过用力而被自己咬破，留下一抹殷红，在本不是很亮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邪魅。
　　“让我看看孩子吧……”女子的声音似乎是从嘴里飘出来的，轻得让人抓不到。
　　床前的男子身穿灰色锦，眉宇间写满了为难，看向女子时却立刻变得温柔疼惜。
　　他握了握女子的手，走向屋子另一头，对产婆说道：“给我吧，王婆婆。”
　　男子从王婆婆手里慢慢的接过了襁褓中的婴孩儿，走向床边。
　　“霂儿，你太虚弱了，就别抱他了。”
　　霂櫌低眉朝他一笑：“好。”
　　瑾寰，你是怕我不放手吗？就算我现在不放，日后你们再取走便是。
　　瑾寰怀里抱着婴孩儿，腾出一只手把霂櫌也拥在怀中。
　　此刻，襁褓中的婴孩儿还没有睁开眼睛，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哭闹，十分安静。
　　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该有多好。
　　王婆婆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
　　瑾寰收起情绪，对一旁的王婆婆点了点头。
　　王婆婆便在屋内点燃了蓝烛。
　　他已经能感到女子强撑着身体，生的气息正在迅速的从她身上流逝。
　　他不想失去霂櫌，在一天内失去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决不允许，至少不要在今天。
　　普愠从霂櫌开始生产就在门外等候了，他看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门主交待等屋内蓝烛亮起，便进去把孩子带走。
　　‘这一去，属下便是再见不到门主了，请门主一定保重。’
　　‘嗯，我还要照顾霂儿。’
　　霂櫌的身体也只怕是时日无多了吧……
　　普愠这时不得不承认，只有霂櫌平平安安的，门主才能过得好。
　　屋内蓝烛已经亮起，普愠立于屋门外正声说道：“门主，属下已经准备好，准备启程。”
　　闻言，霂櫌心中一紧，如一把刀把自己的心生生剖开，哪怕她已经是弥留之际的人，也依然能够感觉到疼，而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用尽力气亲了亲婴孩儿那粉嘟嘟的脸蛋。
　　如今自己若是走了也无憾了，只是苦了瑾寰……
　　这时婴孩儿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大人，咕咕哝哝的动着嘴唇，好像想要表达什么的样子。
　　霂櫌已经用尽了力气，她多想抬起手碰碰这孩子呀。
　　瑾寰紧紧的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突然婴孩儿的手臂伸向霂櫌的脸，柔嫩的小手与霂櫌冰凉的脸颊相触。
　　这时普愠已经进入屋内：“门主…”
　　瑾寰示意普愠等一下。
　　因为他感觉到了霂櫌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
　　霂櫌此时也十分惊讶，一股暖流游走于自己的体内，把本已颓败的身体恢复了生机。
　　她的手指可以动了，太好了，这样自己就可以抱一抱她的孩子了。
　　婴孩儿的手离开霂櫌后就缓缓睡去。
　　瑾寰心下一横：“普愠。”便抱着婴孩儿从床上起身。
　　“是。”普愠走了过来。
　　霂櫌眼中的泪顷刻而出，她扒着床沿，用颤抖的声音对普愠说：“普愠……照顾好他。”
　　普愠接过婴孩儿，对霂櫌颔首道：“夫人请放心，属下保证一定让小少爷平安。”
　　瑾寰此刻已经回到床边拥住了霂櫌。
　　霂櫌倚在瑾寰怀里，却对普愠轻轻摇头说道：“他的生命注定不平也不安，我只希望他能依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不迫于任何人、事。”
　　普愠默默低头，他无法保证。
　　“普愠，去吧。”瑾寰低声道。
　　“门主、夫人，我们告辞了。”说完普愠就退了出去。
　　屋门关上的一刻，霂櫌昏倒在瑾寰的怀里。
　　霂儿！
　　“王婆婆，快去找大夫！”瑾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