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王座》无法忘记的遗憾

76、城堡修缮工程（一）

　　因为是领主直接任命，所以就是有不满，也不是每个人都傻子，会简单直白地提出来。而安娜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提交申请，希望招募更多的人手。
　　“阿伦德尔城堡不但古老，而且占地广袤，房间众多。它需要精心保养。以城堡眼下的仆役人手来说，完全不够。”
　　而且在安娜看来，保养城堡如此重要的工作，不但需要女仆，还需要男仆。这不是推脱，而是很多工作，真的只有男仆才能做，有的工作甚至只有小孩才能做。
　　安娜很担心自己的申请会被驳回，就是没有被驳回，被刁难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但是比起沉默，她更希望有所表现。
　　在菲尼克斯的法令之下，任何人都能靠着自己的才能获得荣誉和奖励。
　　安娜牢牢地记着这句训诫。
　　她想做出成绩。所以在准备材料的时候，她非常小心，将表格反反复复地研究过不说，连每个岗位需要的人手和花费的钱财都做了预算。
　　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余，安娜熬了好几个通宵，这才将材料准备好。
　　当她穿过一个个房间，打算去议事堂的办公室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紫黑二色衣袍的小女孩坐在走廊的沙发上，女孩的对面，壁炉里传来沙沙沙地响声。
　　安娜当时就愣住了。
　　“尊敬的女士，您好。”
　　虽然来到城堡的时间并不长，对于菲尼克斯的法令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安娜一直牢记着一点：她是女仆，而菲尼克斯的女士们，年纪再小也是公职人员，最低也是一位小姐。
　　女孩立刻坐直了身体，道：“有什么事情吗？”
　　“请问，您在做什么？”
　　女孩一愣。
　　她没有反应过来。
　　安娜连忙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好奇。我，我是城堡的权女仆领班。”
　　“我知道，你叫安娜。”女孩道，“如你所见，我在清理壁炉。”
　　“清理壁炉？”
　　安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当然知道清理壁炉。事实上，在菲尼克斯人来之前，城堡每年都会定期清理壁炉，一般由管家出面，去找专门的工头，工头会带上几个小孩子，也只有小孩子的身体，才能保证他们在壁炉里穿梭。
　　通常情况下，工头会挑选那种未满十四岁、个头不高又生得纤瘦的男孩儿。年纪略大，有足够的体力，身体尚未发育，因此足够灵活，不会卡在壁炉烟道里面。
　　可即便是如此，每年都会有孩子摔死的事发生。
　　毕竟，城堡实在是太高太大了，清理壁炉和烟道，是一件非常非常消耗体力的活计。

　　“是的。”
　　仿佛是发现了安娜的困惑，女孩打了个响指。
　　只听得壁炉里面发出咚地一声，吓得安娜直接弹了起来。
　　她听过这种声音，巴顿家在当地也是有名的人家，每年定期也需要清理烟道。那些孩子落地的声音就是这样的。
　　不，不对，
　　这个声音要重很多。
　　难道是？
　　安娜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惨剧，可是等她迟疑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面前有个奇怪的机械兔子。兔子抬着头，两只眼睛对着她，让她生生地小退了半步。
　　“它……”
　　“这是小乖，他是一只瑞兔阿甘。”
　　“小乖？瑞兔阿甘？”
　　“是的。阿甘是一类机械傀儡的总称，瑞兔阿甘是其中以兔子为外表的特殊型号。”
　　“请问，机械傀儡很多吗？”
　　女孩看了看她，道：“很多。我们学府差不多人手一只。普通阿甘是我们升入高年级的证明。瑞兔阿甘则是我们的毕业证明。所以，别这么惊讶，你就当，是炼金术和机关学的衍生物。”
　　“我真是愚蠢呢。”安娜喃喃地道。
　　“什么？”
　　“不，没什么。打扰了。”
　　安娜才要走，就被叫住了：“安娜，你手里是什么？”
　　“抱，抱歉。是我预备的文件，我，我对城堡的了解太少了。非常抱歉。”
　　“没关系，你可以拿来给我看。”女孩见她没反应，就道：“我叫孙淼，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不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三年，我会是这座城堡的总管。”
　　“您？”
　　“是的。所以，你的文件能给我看吗？”
　　“是，是的。”
　　安娜连忙双手递过手里的申请表。
　　女孩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过去，道：“你费了不少心思。”
　　“不，您，您太客气了。我对城堡的了解太少了。”安娜小声道。
　　她对菲尼克斯人一点都不了解。
　　贸然提出申请，如果冒犯了贵人可怎么办？
　　安娜两颊涨得通红。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安娜小姐。你做的很用心。这份文件也反映了很多问题。你帮了我不少忙。谢谢。”
　　女孩认真的眼神，让安娜更加不自在了。
　　“城堡的人手真的这么紧张吗？”
　　“是的。”
　　“好吧，关于第二期的女仆招募计划，我同意了。至于其他内容，我也会在考量过后，给予批复。”
　　安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见对方拿出一张公文纸，掏出笔，唰唰唰地写好，在末尾署名。然后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求见领主。安娜权领班，请跟我来。”
　　安娜只得跟上。
　　她以一个旁听者的身份，听完孙淼的报告，然后看着她的新领主对之批复、盖章。
　　第二天一大早，第二次城堡女仆招聘公告就贴在了小镇的告示栏上。与女仆招聘公告贴在一起的，是工匠招聘公告——新领主打算修缮自己的城堡。
　　跟后面另外一张公告比起来，女仆招聘公告立马变得不起眼起来。
　　人们议论纷纷，就连原本有意送女儿进城堡的梅森·霍奇纳也心事重重。克劳德和巴顿家甚至连夜举行了会议。
　　“你们听说了吗？城堡要修祈祷间。”
　　“那又如何？不就是祈祷间吗？”
　　这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乔治·克劳德。正处于新婚燕尔的他，难免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思维能力显然没有上线。
　　他的父亲威廉姆·克劳德道：“乔治，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要知道，公告上明确提到了洗浴间，菲尼克斯人还有一个专有名词，更衣间。”
　　“有什么问题？”
　　“神殿和医学都告诉我们，洗浴会让人身体虚弱，还会给病魔可乘之机。所以泡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冲澡可以，但是要严格控制时间。所以现在新修的城堡和宫殿，洗浴间越来越少了。有的宫殿干脆就取消了洗浴间。需要洗浴的时候，让侍从和女仆准备浴桶、浴缸就行。”
　　“这个我们都知道。”
　　“可是菲尼克斯人打算在城堡里修建洗浴间。显然，他们很爱干净。既然这样，你们认为他们会没有注意到祈祷间？”
　　这个时代的祈祷间，几乎就是厕所的代名词。
　　乔治·巴顿犹豫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是加税的借口？”
　　他一点都不愿意想起祈祷间这个词的本意，和它本身的宗教意义以及代表的宗教含义。
　　“公告上说，要修缮城堡，要修洗浴间、更衣间，需要有经验的工匠。没说加税。”
　　“可是领主拿出那么多咸肉和盐，要加税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巴顿，说话小心点！你没有证据。”
　　“按照正常逻辑推理，我的推测没有错误。”
　　威廉姆不得不道：“我们的领主是个不差钱的。如果是因为入不敷出，他完全可以取消税收优惠。虽然也许部分人会不高兴，可是只要领主府强调纳税的总金额，肯定不会引起骚乱。他完全没有理由开辟新税种。开辟新税种和取消税收优惠，本来就是两个概念。”
　　一个会永久地增加一个税种。
　　一个只是让领民叹气一阵子而已。
　　哪种让领民更加难受，一目了然。
　　这个世界上，想加税就加税的贵族实在是太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
　　“根据安娜传回来的消息，据说领主府早有计划在城堡里修建大量的更衣间，不过菲尼克斯领那边几个重要部件送得迟了，所以才延迟到现在。此外，他们还打算修建下水系统。”
　　“下水系统？”
　　“是的。有的房间需要在墙壁上打洞，有的房间需要在地下铺设管子。通过这些管子把污水引向特定设施，进行集中处理。”
　　“地下铺设管道？那不是说，要把地板全部都掀掉？”
　　“没错。”
　　“那霍奇纳家要发大财了。”
　　“现在说这个太早。听说领主夫人是一个虔诚的神殿信徒，这一次最先修缮的房间还是她的祈祷间。安娜也说，只是正经用来祈祷的祈祷间。”
　　“真见鬼！”
　　不怕城堡修什么更衣室，就怕新领主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虔诚的信徒上位，对于领地里其他信仰的人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比起什么真正的祈祷间，作为圣殿信徒，他们宁可领地加税！

　　沉默蔓延开来。
　　过了半晌，才听威廉姆·克劳德道：“安娜成了女仆领班？”
　　“是暂代女仆领班。不过，她主要在领主的跟前听候调用。”
　　“那最好。让她想办法成为领主身边重要的人物。”
　　他的亲家乔治·巴顿都傻眼了。
　　“你，你说什么？”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你，你不是有女儿吗？！”
　　“这，这不是我女儿才十三岁，没有达到女仆最低年龄标准吗？！”
　　“也许领主更喜欢你女儿呢！”
　　“真见鬼！”威廉姆·克劳德低吼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菲尼克斯人不信至高神，可只要领主夫人是个虔诚的信徒，她就能要求领民皈依神殿。如果她心地仁慈，我们最多是被驱逐。如果她是个虔诚的信徒，那我们的未来只有一个！”
　　火刑架！
　　巴顿一家也沉默了。
　　坐在墙脚的女人们纷纷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没错，这是很可能的。
　　无数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她们面前，她们无法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