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王座》无法忘记的遗憾

73、墙壁都带耳朵

　　托马斯·博林走了不久，乔治·博林就急匆匆地赶来。
　　他一进门就道：“安妮！我听到一个消息！”
　　安妮连忙带着他进入里间，道：“乔治，你听到了什么消息？是不是关于西萨塞克斯的最新流言？”
　　“你，你知道啦？”
　　“克兰麦刚刚来过。”
　　“原来他已经来过了。”瞥见姐姐的神色，乔治立刻正色道：“我是说，安妮，别难过。你还有我。”
　　作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乔治很了解安妮，他知道此刻安妮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而不是指责。
　　安妮道：“放心，乔治。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诚然，安妮·博林一度被亨利八世的追求弄得飘飘然。
　　任何一个女人处于她的位置，都会飘飘然。毕竟亨利八世是一位国王。
　　安妮微微合上眼睛，回忆起她的一生。
　　霍华德家的行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没道德没底线，连心都是黑的，偏偏有个公爵的名头，所以别人就要忌讳三分，所以，姐姐玛丽成为国王的情妇的那些日子里，坏名声被玛丽一人承担了，得到的好处，霍华德家拿去了大头。
　　安妮不是姐姐玛丽。玛丽很容易落入情网，同样身为博林家的长女，玛丽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几乎不会违背父母的命令。安妮打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她最初的人生规划是嫁个好人家，做个贤妻良母。
　　没错，固然她生得丰满妖娆，固然博林家已经连骨头都发黑，可是安妮就是一个异类。
　　她从来就不在乎父母的期望，她也不想做什么情妇，她只想有一个她深爱着、对方也爱着她的丈夫，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有一个小小的却足够温馨的家。
　　所以博林家需要一个女儿跟詹姆斯家族联姻的时候，她第一时间争取。
　　可是奥蒙德伯爵和他的长子都拒绝了，理由是，她是平民。
　　后来她又追求亨利·珀西，对方也爱上了她，可是这桩婚事又被珀西家族给否定了。
　　原因还是因为她是平民。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发誓，她要做个人上人。
　　她承认，吸引国王，是家族的命令，是舅舅托马斯·霍华德的希望，可是她自己也花费了无数的心力。
　　没错，真正的贵族不会娶她为妻，嫁给平民她又不愿意，而且还很有可能被家族斩断经济来源。所以，既然都是做情妇，那她为什么不去给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做情妇？毕竟除了有个妻子之外，国王亨利八世不但富有，还年轻英俊，在贵妇人的圈子里颇有骑士风度。
　　只是安妮·博林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欲擒故纵、希望国王不要那么快对自己失去兴趣的手段，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亨利八世顶着神殿和世俗的压力坚持跟凯瑟琳王后打离婚官司，还一打就是数年时间，而这几年中，他毫不犹豫地把王后软禁，还让她坐在王后的宝座上。
　　刚开始的时候，安妮还推辞过，后来，
　　她没抵挡住诱惑。
　　安妮也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女人比她做得更好了。换了任何一个女人站在她的位置上，只怕会比她更轻狂，也许早就令国王厌弃了。
　　她能坚持到今天，还让国王心意不改，就是她的本事。

　　看见安妮神色不变，乔治也松了一口气。
　　当初玛丽被抛弃时的模样，让乔治心有余悸。他很担心同样的悲伤会袭击安妮，毕竟，安妮比玛丽骄傲多了，玛丽也许能熬过去，换成安妮也许会奔溃。
　　乔治道：“安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与其沉沦在悲伤之中，不如给安妮找些事情，让她分心。分心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刚才我也在考虑这一点。”安妮深吸一口气，道：“目前可以知道，菲尼克斯伯爵是坚定的王派，他支持的是英格兰的国王，凯瑟琳作为西班牙公主，天然地跟他有隔阂。这一点，他很像法兰西贵族。”
　　法兰西就是如此，王后的权力很小，几乎等同于生育工具。
　　另一方面，历任法兰西国王情妇不断，得到正式承认，获得王室夫人头衔的首席情妇不乏其人。
　　把法兰西视为第二故乡，安妮很了解法兰西贵族，在她看来，抛开信仰不谈，菲尼克斯伯爵的行事就跟法兰西贵族没什么两样。
　　乔治道：“那，我们要帮他说话吗？”
　　安妮犹豫了一下，道：“不，我们什么都不说，也不做。就当做，不知道一样。”
　　“不知道？”
　　“是的。我们必须当做一无所知。”安妮说得斩钉截铁。
　　信仰问题可以搁置，但是不可能永远不理会。
　　他们讨论菲尼克斯伯爵的领地法律，最后肯定会把话题转移到信仰问题上，最终引起人们的警觉。这会让菲尼克斯人以为他们是幕后黑手，故意为之，让菲尼克斯领被群起攻之。

　　安妮·博林指点弟弟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就在她的房间里，靠近天花板的一个小小的通气口后面，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那人听完安妮·博林跟父亲、兄弟的全部对话，这才关上小窗，下了楼梯，从另外一道暗门出去。
　　暗门的外面，大主祭沃尔西正恭顺地在房间里等候，一见来人，立刻行礼：“陛下。”
　　亨利八世道：“你来了，沃尔西。”
　　“是的。听候您的调遣，陛下。”
　　“沃尔西，关于菲尼克斯领的法令，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沃尔西道：“陛下，菲尼克斯伯爵毕竟是外国人，而且来自于从来没有经历过神殿之光的世界。他们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的意思是，搁置喽？”
　　亨利八世盯着沃尔西。
　　沃尔西立刻明白了亨利八世的心意，他道：“陛下，自古以来，英格兰就是神殿王国的边境。”
　　英格兰不仅在地域上是神殿王国国家最西边的一个，神圣王国和圣座对英格兰的影响力有限。英格兰本地，就有本土信仰，而这些信仰，至今还影响着英格兰民间。
　　比方说，北盖尔语，小仙子、小精灵和巫师的传说。
　　而从历史的角度上来说，亨利八世的祖先之一，当年白王后的母亲，卢森堡的杰奎塔是经过公审的、拥有法力的女巫！
　　没错，按照神殿圣典，女巫应该被送上火刑架。可是因为出身王族，背景强大，所以即便是被公审，被肯定了女巫的身份，杰奎塔也没有被送上火刑架，反而为女儿白王后出谋划策，帮助女儿坐稳了王后的宝座。
　　同样按照神殿王国的传统，身为女巫的女儿，白王后伊丽莎白·伍德维尔本来也会被攻讦、被押上火刑架。可就因为英格兰是神殿国家的边境，所以她本人不但没有送上火刑架不说，连大臣们也只敢在她面前瑟瑟发抖，而不敢对她做什么。
　　更甚者，理查德三世也只敢通过世俗的法律，声称爱德华四世在跟她结婚之前，曾经跟另外一位小姐缔结婚约而且婚约一直有效，从而否定她的婚姻的合法性，而不是按照圣典行事。
　　这就是英格兰。
　　在别的国家，也许圣典高于王国的法律，国王的话甚至没有祭司有用。可是在这个国家，在英格兰，圣典的地位并不是至高无上的。
　　英格兰的王权建立在这样的基本国情之上。
　　就是大主祭沃尔西也从内心承认，如果一味按照圣典行事，只会影响英格兰本土的和平和安宁。

　　“沃尔西，我的朋友。英格兰是我的国家，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英格兰能长治久安。我担心的是，菲尼克斯法典，是否会让民众不安，以及，圣座是否会责难。”
　　沃尔西道：“陛下，民众是否会不安，我们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可以。至于圣座，圣座远在亚平宁半岛的神圣王国。他对英格兰的了解，不但滞后，还有限。”他发誓忠于国王、忠于英格兰，至于圣座那边，他能遮挡就会帮忙遮挡。
　　亨利八世挑眉。
　　他跟沃尔西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神色。
　　亨利八世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安心了。毕竟，菲尼克斯伯爵是我册封的贵族。”
　　沃尔西含笑点头。
　　“请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我现在需要放松一下。”
　　沃尔西道：“请问，需要我帮您通传一下勃朗特夫人吗？”
　　伊丽莎白·勃朗特夫人育有国王唯一的儿子亨利·菲茨罗伊，母以子贵，在白厅宫的地位虽然不如安妮·博林，却也没人敢轻慢。
　　至于那些只给国王生了女儿的情妇们，就没有这个好运了。
　　很多人，国王都已经完全想不起来。
　　“哦，不用。我现在更想念伊丽莎白·斯塔福德小姐。她可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纯真的小姐。真可惜，她马上就要嫁人了。”
　　沃尔西了然。
　　见国王没有别的吩咐，他恭顺地退出房间。很快，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美女被叫到了这个房间。
　　沃尔西虽然人不在场，可是他知道，那个女人就是玛丽·博林，安妮·博林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