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王座》无法忘记的遗憾

14、第 14 章

　　相似的出身让亨利八世对李益倍感亲切。
　　没办法，谁让都铎王朝是出了名的私生子王朝，先王，也就是开国之君亨利七世的祖先就是私生子，因为娶了白公主约克的伊丽莎白而成为国王。而白公主，因为其母白王后的婚姻被宣布无效而沦为私生女。
　　私生女是没有继承权的，她不可能以王国为陪嫁。
　　这也是为什么斯塔福德公爵公开声称本该是他的王位、他的宫殿的原因。
　　虽然都铎家族声称他们的王位继承权来自于他们的父族，可是亨利八世跟他的父亲以及英格兰贵族一样心知肚明，都铎家族的王位来自于他的母亲，白公主约克的伊丽莎白。
　　因为心虚，所以才会勾搭斯塔福德公爵小姐，以羞辱这些年时不时地质疑他的王位正统性的斯塔福德公爵。
　　因为心虚，所以才暗中示意审判团非要置斯塔福德公爵于死地。
　　也因为心虚，所以才对同样血统不那么“纯正”的李益倍感亲切。

　　亨利八世表示亲切的方式很简单，邀请李益吃饭。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李益竟然拒绝了：“我尊贵的朋友，之前我已经参加过您的宴会，就是要请，也应该是我请您才对。”
　　亨利八世没有想到李益会扫他的面子。
　　他看着李益好一会儿，仿佛等着李益收回他的话。
　　查尔斯·布兰登不得不打圆场：“阁下，我看您在宴会上吃得很少。难道是因为英国菜不合您的口味？”
　　李益道：“哦，是的。实不相瞒，宴席上的腐臭味让我很难受。我想，您的厨师一定没有意识到，让肉类变嫩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把肉类放到腐烂。”
　　李益不是没吃过牛排。相反，因为母上陛下的婚姻，法国菜也是唐宫里的一个菜系。牛排在烹饪之前的确经过发酵程序，但是那种发酵是严格控制的，就跟金华火腿、西班牙火腿一样。
　　问题是，这个时代连西班牙火腿都不知道有没有出现呢！
　　这个时候厨师们让肉类变嫩的普遍方法就是，放到腐烂！腐烂了，肉吃起来就会变软变嫩。
　　天知道！
　　宴席上李益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吐出来！用一句用上了洪荒之力都不为过。
　　哦，不，
　　一想到宴席上，想到那直往鼻孔里钻的腐臭味儿，李益的肠胃又开始抗议了。
　　亨利八世这才拉开了嘴角：“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尝一尝您的厨师。”
　　李益笑道：“我的主厨还没到，只能让您尝尝家常菜了。放心，我敢保证，我的女伴们不会让您失望。”
　　家常菜？
　　难道对应的还有宫廷菜？
　　亨利八世的笑容又僵了。
　　查尔斯·布兰登不得不再度开口：“您的女伴都是如此贤良淑德吗？”
　　“如果这就叫贤良淑德，那这要求也太低了。如果仅仅是弄熟食物、可以入口、不会导致腹泻等异常状况，那即便是我也能做到。”
　　亨利八世道：“您？”
　　“是。这是必备的生存技能。即便我母亲贵为女皇，我们兄弟姐妹每一个到了七岁生日这天，母亲都会亲自下厨，做一道长寿面。”
　　“为你们庆祝生日？”
　　“也是以身作则。”
　　“只有七岁生日这天吗？”
　　亨利八世暗暗皱眉。
　　这跟他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约克的伊丽莎白可是出了名的都铎小女人，出了名的不爱权。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不爱权，亨利七世的宫廷里也不会那么风平浪静那么多年。
　　“哦，当然。大权独揽的女皇跟一般的女性统治者不一样。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是多做一个煎蛋，也会被臣下揣测出无数的可能，进而发展出乱七八糟的谣言，最后在宫廷里掀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波澜。”
　　“哦，宫廷总是如此。”
　　“但是那会降低效率。统治一个庞大的帝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庞大的帝国？
　　亨利八世心里咯噔一声。
　　有多大？
　　没办法，这个时期的英格兰是一个弱小的国家，北有苏格兰，往南，无论是西班牙还是法兰西，都是大国。对比之下，英格兰都铎王朝刚立国那会儿连常备军都没有，到现在都没有海军！
　　这也是当年亨利八世一定要迎娶寡嫂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阿拉贡的凯瑟琳是一个大美人，还因为她是西班牙公主。
　　也许我能从对方的片言只语中学到更多。
　　这样一想，亨利八世的笑容都热情了三分：“原来是这样！哦，的确，即便是君主也不可能随心所欲。我能知道今天的菜单吗？”
　　“主食是米饭。您吃米饭吗？”
　　“哦，当然，我的妻子是西班牙公主，我是说，西班牙海鲜饭很有名。”
　　“那您一定要尝尝我们的竹筒饭。”
　　“竹筒饭？”
　　“是的。借着竹筒的清香蒸出来的米饭，主菜三道，分别是牛排、荷叶仔鸡和爆炒鳝段。素菜三道，都是附近的山林现采的。汤品两道，一道白菜汤，一道蘑菇汤。饭后水果是草莓。”
　　这是东方的规矩吗？
　　亨利八世的兴致立刻上来了。
　　他喜欢尝试新的东西。
　　只是，当餐具送上来的时候，他直接傻眼了。
　　大小不同的碟子三个，还有玻璃酒杯陶瓷碗勺铁木筷子以及全套的银质刀叉，外加干湿两块不同的毛巾。
　　要知道，即便是同期的法国人，也不会使用餐刀。因为刀叉等餐具，是凯瑟琳·德·美第奇嫁入法国的时候才带到法兰西宫廷的。
　　这个时候的西欧罗巴，不止是法国人，就连西班牙人也一样吃饭用手抓。
　　更别说被法西两国视为蛮荒之地的英格兰了。
　　亨利八世也只能小心地观察李益，然后照猫画虎，以免闹了笑话。
　　蓝边方碟上的干毛巾，打开，挡在胸前。碟子上有金别针，可以固定毛巾。
　　红边放碟上的湿毛巾可以擦手。
　　很好，这很容易。
　　上好的贵腐甜白葡萄酒被注入玻璃酒杯，亨利八世才想喝一口，结果看见李益在那里装逼一样地清嗅葡萄酒的香气，然后通过透明的玻璃杯，观察酒液的透明度，最后才轻轻地抿了一口。
　　问题是，李益的动作始终如一，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优雅得让人不自觉地收敛自己的言行，也让习惯了用金杯大口喝酒的亨利八世觉得，自己蠢笨得好像一头驴！
　　偏偏李益仿佛一无所知，反而道：“我个人比较偏爱甜白葡萄酒，但我也藏着好几种不同的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只是那些没有提前静置过，口感会差很多。出门在外，诸事不便，也只能请您先将就了。”
　　亨利八世也只能尴尬地道：“神殿的葡萄酒不算顶级，下次我请你。”
　　李益笑道：“那感情好。即便出自同一座酒庄，不同年份的葡萄酒，口感也会有相当的差异。品鉴葡萄酒，乃是一桩雅事。”
　　习惯了跟法国大使乃至法国国王针锋相对，遇到李益这种，亨利八世说不出的别扭。
　　总觉得处处都被比到尘土里，偏偏还没办法怼回去！
　　忒憋屈了！
　　问题是，这仅仅是开始！
　　第一道上来的主菜是牛排，标准的法国菜，盘子上还有装饰用的蔬菜。
　　亨利八世看李益如何用刀叉，李益又不开口说教一般地提及凡尔赛宫廷礼仪，尤其是刀叉的使用礼仪，他跟查尔斯·布兰登两个也就混过去了。
　　可接下来的菜肴就没那么简单了。
　　第二道上来的主菜是爆炒鳝段。而且跟牛排不同的是，牛排是每人一盘，而爆炒鳝段却是一大盘！
　　然后亨利八世就只能傻眼了。
　　李益立刻招手，让侍女送上了公用勺子，又跟亨利八世道歉：“是我考虑不周。您可以用勺子取自己想吃的量。”
　　亨利八世道：“哦，我的朋友，您的餐具很特别。”
　　“谢谢。其实，在我的故乡，宫廷筵席上只有这些碗碟勺子和筷子，没有这些刀叉。”
　　“那，现在为什么有了？”
　　“是我父亲在用。练习筷子的使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我的母亲特意修改了宫廷规矩。”
　　“您的母亲一定很爱您的父亲。”
　　作为王者，亨利八世很清楚，那些历史悠久的大国宫廷里有无数的繁文缛节。要想修改一道规矩，需要君王跟王宫总管斗智斗勇。
　　出乎亨利八世意料的是，李益竟然道：“打我记事的时候起，我母亲跟我父亲已经分居了。”
　　“啊，那真是一件遗憾的事。请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我父亲是个虔诚的信徒，他想为他的神甫在我母亲的宫廷里获得一个职位，后来又想让我们兄弟姐妹跟他一起信教，最终惹得我母亲勃然大怒，选择将他软禁。”
　　亨利八世傻了。
　　什么？
　　我听到了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