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仁仁的桃花源记》一与一诺

2、防空洞奇遇

　　一缕和煦温馨的淡淡阳光偷偷洒进了房间。随着暖洋洋的秋日慢慢地爬上树梢，这抹阳光也偷偷摸摸蹭到了床上，一点一点蹭到了余仁仁的头发和鼻尖，弄得她鼻子有点痒痒的。余仁仁抠了抠鼻子，努力地睁了睁眼皮，终于醒了。

　　她两眼无神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了什么，叉开双手双脚，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一下子跳了起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大吼了一声：

　　“余仁仁，生日快乐！”

　　今天真是好日子，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难得生日遇上了周末，妈妈早就准备好了面条，还卧了俩荷包蛋，余仁仁慢慢吞吞地来到餐厅，大剌剌拖开椅子往餐桌边一坐，深深一闻，牙也没刷，脸也没洗，连眼屎都没揉干净，端起面条就开吃。

　　“哎哎哎~又不洗脸刷牙就吃东西。这么大姑娘了，也不讲讲卫生？”亲妈永远是亲妈，关心与唠叨无处不在。

　　“刷得干干净净的不还是要吃，洗得干干净净的不还是满嘴油？先吃再洗才对嘛~”余仁仁一口气狂风般吸入了一大筷子面条，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说话都含糊不清。

　　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知道你这幅模样吗？”

　　当然没人知道。

　　余仁仁同学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好班长，而且，是个长得漂亮、干净斯文、讲文明讲礼貌、团结同学、尊敬老师、爱卫生爱劳动、成绩优异的好女孩。从幼儿园开始，每个教过她的老师都特别喜欢她，常常在批评别的孩子时拿她当标杆和榜样——“你看人家余仁仁同学，再看看你......”是的。她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除了爸妈，没人知道她在家是另一幅模样：不出门绝不洗脸刷牙，被子从来不叠，房间乱得像狗窝，一放假不睡到太阳晒屁股绝不起床，最喜欢偷偷躲被窝里看小说，与之配套的是一床上的垃圾食品和一床底的垃圾。不过，有一点是爸爸和妈妈不知道的——她看的多是耽美小说。可怜她爸妈连耽美是个啥都不知道，见余仁仁成绩好，写作文老被老师夸，觉得多看点小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不影响成绩就行。

　　是的。余仁仁同学还是个潜伏得很深的资深腐女。

　　除此之外，她还是个标准的颜控，从小就喜欢和长得好看的小朋友玩，幼儿园里漂亮的小男生都被她偷偷亲过。只不过那时大家都还年纪小不懂事，被亲了也就亲了，大部分小朋友也就无所谓地擦擦脸上的口水继续该干嘛就干嘛，只有那个李天林~ 哼~有点不上路子。

　　别看李天林现在这幅鬼样子，小时候长得那叫一个嫩啊~ 圆嘟嘟胖乎乎的小脸白嫩得能掐出一把水来。李天林比她小大半岁，在余仁仁读中班时才插班进来的。李天林插班进来的第三天，余仁仁看他十分可爱，实在没忍住，趁老师不在，一把抱住他并在他脸上狠狠地啃了一口。奶萌奶萌的李天林一下子就楞住了，傻傻地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笑得眉眼弯弯得意洋洋的她不知所措，脸上还留着因为她吻技太差而留下的一大坨口水。余仁仁觉得不过瘾，又指挥着另一个小男孩去亲他。迫于余仁仁的淫威，小男孩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小李天林的另一边脸颊亲了一下。这下李天林不干了，呆萌的大眼睛里慢慢聚集了委屈的泪珠，捂着脸哇的一声哭着向老师告状去了。结果老师没有批评余仁仁，反而安慰小天林说，这是小朋友们喜欢你，欢迎你呢。李天林委屈得很，哭得更凶了，谁哄也哄不好。

　　从那开始，余仁仁就不大待见李天林了，觉得他是个娇宝宝，爱哭鬼，不想和他一起玩。可说也奇怪，李天林也是犯贱，跟认准了她似的，有事没事就粘着她，哄也哄不走，变成了余仁仁的小跟屁虫。余仁仁不甚其烦，为了摆脱这根小尾巴，三天两头就跟老师打小报告，惹得李天林老挨老师批评，整天眼泪汪汪，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李天林在余仁仁的嫌弃与老师的批评中一天天长大，不知怎地就长歪了，成了让余仁仁最讨厌的样子，邋邋遢遢，不修边幅，成绩和他的近视眼度数成正比似的水涨船高，日益见长，而情商好似还停留在幼儿园时期，听不懂人话，看不懂脸色，三天两头给余仁仁找不痛快。

　　昨晚就提前收到了欧阳蓁蓁的礼物，而一旁的李天林却两手空空地恬不知耻地嚷着要余仁仁今天请吃KFC。余仁仁天生一双杏仁大眼，对李天林嫌弃到了极点，一个白眼翻出了天际，竟连一点黑眼仁也不剩，着实吓人。

　　“余班长~ 余班长~”一个嘶哑干涩的破锣嗓音划破长空，惊飞了几只树梢上的小麻雀，那跟鸭叫似的哑嗓子偏要拉到最高音频和最大音量，就像指甲在金属上划过的声音，让余仁仁听得头皮发麻，心里只泛恶心。

　　“别吼了！明明一副鸭公嗓，还要学公鸡一早打鸣。”余仁仁趴阳台上，冲楼下的李天林喊道。

　　发育得太迟，还处在变声期的李天林被嫌弃惯了的，一点也不在意，厚厚的树脂眼镜后藏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穿着他那身永远灰蒙蒙脏兮兮的外套，像棵歪脖子树似的仰着头朝她招了招手：“公鸡早就打过鸣了。你也不看几点了。快下来啊~”

　　一身牛仔蓝的欧阳蓁蓁站在李天林旁边，越发显得青春洋溢，帅气逼人，虽然这么形容一个女生并不合适，可在余仁仁和大部分女生眼里她就是一个标准的初恋男友形象，比好多男生都帅多了。她朝余仁仁抿嘴一笑，一脸的阳光灿烂把李天林衬得更是没法看。

　　下去干吗？当冤大头被你宰吗？余仁仁没好气地嘀咕，心想礼物也不送，也好意思叫她请客。要不是看欧阳蓁蓁的面子，真不愿意搭理他，每次都拿欧阳当挡箭牌。

　　“等我一下~”余仁仁想起还没刷牙洗脸，忙跑回卫生间收拾自己去了。

　　等到余仁仁打扮妥当，跑到楼下时，那个完美精致的余班长形象已经恢复了，她往欧阳面前一站，眼角都没瞟一下李天林，笑盈盈地问道：“我们去哪里玩？”

　　“去寻宝。怎样？”李天林嬉皮笑脸地顶着他那副硕大的眼镜凑了过来。

　　“去！去！去！一边去！有你什么事？”余班长满脸嫌弃，一脸鄙夷。

　　“李天林神秘兮兮地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给你，说藏在学校的防空洞了。跟我打赌，看你敢不敢去取。”欧阳蓁蓁解释道，“我跟他说你不会稀罕他的礼物的。他跟我保证礼物相当震撼，花了他一个月的早餐费。怎样？要不我帮你去拿？”

　　L中历史悠久，最早是明朝的一所私塾，历经清朝、民国，在新中国建国后逐渐发展成了Y市最大的一所中学，所以校内保留了很多有点历史故事的建筑，比如后山上的思过亭与罪己碑。不过，在所有学生心里最神秘的地方莫过于礼堂背面山脚下的防空洞了。

　　那防空洞据说还是抗战时期挖的，一张锈迹斑斑的大铁栅门常年上锁，从未打开过，连锁眼都锈死堵住了。洞口的一圈青砖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两边与顶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藤蔓植物，一眼望过去，满眼说不出的幽暗与阴寒之意。

　　其实以前余仁仁也因为好奇，站在洞口朝里望过，洞里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见。人类对于未知的地方与事物总是有着一种探索精神与敬畏心理的。余仁仁也不例外。那时她小心翼翼地扒着那冰冷的锈铁栏杆，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任凭她怎样踮着脚伸长脖子努力朝里望，可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到一眼望不到头的黑与那漫出洞口的一缕缕的寒意，让人冷得不禁满胳膊鸡皮疙瘩。

　　也有胆大的学生会不时跑到洞口，隔着铁门对着洞里大吼几嗓子，然后从那诡异的防空洞就会传来一阵阵的恐怖的低吼，像是野兽的咆哮一般。

　　反正对于L中的学生来说，那个已废弃的防空洞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禁忌之地一样，从未有人进去过，可关于它的各种传说却层出不穷，有人说那里晚上会闹鬼，也有人说洞里埋着抗战时期的炸弹，还有人说洞内深处藏着宝藏，其实谁也没见过，都是胡说八道。

　　李天林独自一人进去了藏礼物？

　　余仁仁不相信。借他几个包天的狗胆也不大可能。再说了，那锁都锈成那样了，有钥匙也打不开，怎么进去的？看余仁仁一脸的不相信，李天林急了，扬着下巴挑衅：“敢不敢跟我一起进去？”

　　去就去，who怕who！

　　到了洞口一看，余仁仁才发现原来是那破锈不堪的铁门实在是年头太久了，以致于底下的几根铁栏杆已经锈透了，不知被谁掰断了扔在洞口，形成了一个半米多高的洞。李天林应该是从这洞里爬过去的。

　　只见李天林把背上的背包扔在洞口，一手扒住一根铁杆，小心翼翼地把头伸了进去，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把肩膀、胳膊伸过去，稍微一侧身，轻而易举地就爬过去了。他直起了身子，拍了手上的灰尘和铁锈，接过了欧阳蓁蓁递给他的背包，咧嘴朝他们一笑：“进来吧。”

　　欧阳蓁蓁把包摘下来递给余仁仁，也学着李天林那样把头伸进洞里，结果~ 好尴尬！卡住了！欧阳蓁蓁把头退回一点，调了个角度，再次尝试，还是过不去，只得悻悻地退回来，对余仁仁说：“你先进去吧。”

　　李天林笑得乐不可支，前俯后仰的：“我还想着你身板壮，担心你进不来。没想到~真进不来。哈哈哈~ 头更大~ 哈哈哈~”

　　“呵呵~笑够了吗？”欧阳蓁蓁眼一眯，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像猫一样挤出了几道竖纹，把牙一龇，跟一只愤怒的猫似的炸毛了：“笑够了给老子闭嘴！发育不良，身无四两肉，瘦得跟个猴似的也敢嘲笑我？”

　　李天林立马噤声了，欧阳蓁蓁是个厉害的主，他惹不起。

　　余仁仁忍住笑，把包递还给欧阳，顺手又把自己的背包塞到了她手上，一低头一弯腰，唰一下就钻过去了，轻轻松松的。

　　“可以啊~余班长。没看出来，爬墙钻洞这么熟练，高手啊~”李天林拍手怒赞了一个。

　　欧阳蓁蓁再次尝试再次失败，放弃了，对余仁仁和李天林说：“你俩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进去啊？”李天林打开了手机的照明，朝黑洞洞的深处照了照，冲余仁仁挑衅似的一点头，一脸你敢不敢的表情。

　　余仁仁虽说长得甜美文静，一副温柔的外表，内心却无比腹黑且强大，她对这个校园禁地一直就心存好奇，早就有一探究竟的想法。所以，她一点也不害怕，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也打开了照明功能，朝李天林不屑地翻了个熟练的白眼，慢慢往里走了进去。

　　这个防空洞并没有余仁仁想象的那样神秘，也并不深，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是洞里有点阴冷潮湿，顶上还有几处裂缝渗水，在静谧的黑暗里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切~ 这就到头了？”余仁仁拿着手机四下照了照，撅起嘴，龇着雪白的门牙，很是失望，“很没意思啊~ 真无聊！”

　　“哇喔~”李天林突然跳到余仁仁面前，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下巴，两眼一翻，舌头一吐，手机的白光把他黑暗中的一张鬼脸映得惨白阴森。

　　“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无不无聊啊？”余仁仁一点也没吓到，嫌弃地转身就想回去。

　　“等等啊~ 你不要礼物了？”李天林忙唤住她。

　　一路过来，地上连个蝇虫蚂蚁都没看到，墙壁上光溜溜的连个突出的石头都没有，哪里有礼物？余仁仁觉得李天林就是哄她进来想吓唬她的。恶作剧~ 纯粹的恶作剧！

　　李天林急了，摘下背包打开，拿出了一个扁扁的盒子递给余仁仁：“没骗你，真有礼物。生日快乐！”

　　这个怂货，估计是一个人不敢进来，把礼物藏包里了。余仁仁心想。那为什么要骗她说礼物藏在洞里呢？余仁仁不傻，脑袋一下子就转过弯来了，欧阳蓁蓁并非真的进不来，是和李天林商量好了的吧？这家伙~ 不会是想在这黑不隆冬的防空洞里跟她告白吧？

　　不过这样也好，余仁仁从幼儿园被李天林粘着，都粘了十几年了，实在是不胜其烦，如果他真的敢告白，余仁仁就打算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让他趁早死了那份心。

　　余仁仁接过礼物盒，面无表情地在李天林一脸的期盼中打开了盒子，一件雪白的泳衣映入了她的眼中。什么鬼？送泳衣是个什么意思？余仁仁对这份礼物很是不爽，一记眼刀立马飞了过去，很不得将那个送礼物的人砍个十刀八刀的。

　　“好看吧？喜欢吗？”李天林的情商堪忧，还没看出余仁仁的不快，笑眯眯地从盒子里拿出泳衣向她献宝。

　　“好~看~ 送泳衣怎么不送比基尼呢？”余仁仁一把拽过来，抖了抖，故意说道。这是件小露背的女式连体泳衣，并不夸张，式样也还算保守，摸起来质量倒不错，不是游泳馆和海滩浴场旁卖的那种几十块的便宜货，看起来是花了他不少钱。

　　“我也想过。怕你撑不起来。”李天林双手在空中划了两道S型曲线，脸上一副很欠扁的表情。

　　“去死吧！”余仁仁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抬起脚一脚踹在李天林的小腿骨上，疼得他啊的一声大叫，抱着腿跳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像个四眼田鸡。

　　这一声啊实在有点夸张，再加上洞内空旷，只听得回音环绕，一声接一声，惨叫不绝，跟洞里有其他人在学他似的。李天林被自己的叫声吓到了，刚张嘴喊了几句就赶紧闭上了，可是那回声跟停不下来了似的，一声声凄凄惨惨的好像厉鬼哭泣，不绝于耳，实在诡异。

　　突然，一阵带着尘土的强风猛地灌入了洞里，整个洞开始轻微的抖动，头顶上细细簌簌的，不时有泥土落下来。洞里的震动越来越明显，余仁仁一个趔趄没站稳，心下一个念头就是：糟了！李天林这家伙一声惨叫要把防空洞喊塌了！

　　“闭嘴！”余仁仁几乎是气急败坏了，又不敢大喊，咬着牙压着嗓子吼道。

　　“不是我。”李天林吓懵了，拿着手机四下乱照，总觉得黑暗中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余仁仁也有点慌了，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手拿着那件泳衣当毛巾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催道：“我们还是赶紧出......”话还没说完，一阵狂风乱舞，余仁仁的后背跟定住了似的，接着整个人僵住了，无法动弹。

　　“走啊~”李天林跑了几步，发现余仁仁并未跟上来，回头着急地喊道。

　　“我.....动......动不了了。”余仁仁一下子感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了，她也不敢回头，只感觉后背传来一股奇怪的强大吸力，将她整个人往后拖，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未能向前迈动一步。

　　她身后的土墙慢慢裂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黑雾密布，像一个漩涡一样旋转着，越转越大，浓郁的黑色像一张网一样撒开，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李天林惊恐地睁大了他那双近视眼，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诡异景象，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团该死的黑雾裹着余仁仁一点一点地将她拖曳至墙边。墙上的黑洞像一张巨兽的大嘴一样渐渐吞噬了她，然后嗖地一下，黑洞陡然变小，余仁仁不见了，那团黑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仁仁不见了！就这样诡异地消失在了他眼前！

　　李天林这才省过神来，三步并做两步爬到那快要消失的黑洞前，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就往洞里掏，试图将消失不见的余仁仁拽出来。还没等他摸到什么，突然手上一麻，一股强大的电流从他的手指传来，直击心脏，李天林像触电似的抖了几下，倒地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