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初雪，亦如风》鹿野十九

16、第十六章

　　笔友是那个时候学校里很流行的交友方式，宋翊信作为一个体育生从来没有想过会跟谁成为笔友，日常的训练很满，他也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走在去一中的路上，他心里想象着两个人见面时的所有情形，期待又紧张。或许对方会开心，或许会失望，宋翊信不停的猜测一阵忐忑。

　　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林初雪似乎不知道他是男生，从信件中的口吻他能感受到。她会经常问一些女生间才会讨论的问题，这让他一度的内疚想要自白，因为这样的他实在是像窥视别人秘密的变态。

　　这也不怪宋翊信故意隐瞒，因为从一开始林初雪就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女生，毕竟信件上隽秀的字很难让人想象到这是一位男生的字体。

　　不过字写得好也是有好处的，这也成了他唯一学习上的优点。比如老师骂他的时候都会这么说：“你除了字写得好，其他一无是处”。

　　他那时候就会嬉皮笑脸的跟同桌讲说：“看，至少我的字是得到了上级肯定的，以后不搞体育了，我就去天桥下卖字”。

　　这句话他不知道跟多少同桌说过，只不过换来的都是嫌弃的白眼。

　　也因为字写得好，班级的黑板报总有一块是他需要负责的，这也就是他在班级里唯一的成就感。

　　林初雪的出现让他更加庆幸自己写得一手好字，因为她说过，是因为字才会想跟他成为笔友。

　　不过这个女生的误会却成了一个大麻烦，往来的信件越多他越说不出口自己是男生。他怕说了就做不成朋友，而且越到后面越害怕，越说不出口。

　　更要命的是，有一段时间他特别迷摇滚，借了同样迷摇滚的同学的假发和眼膏给自己弄了一个烟熏妆，好死不死的还拍了照片夹在信里送给了林初雪，更严重的是林初雪根本没看出来他是男生。

　　他原本是想通过这种较为婉转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身份，却不想对方完全跑错了方向，反而是夸他长得好看。

　　他也只能无奈的笑笑忽略性别的事情。

　　来往书信已经大半年，他们总是在信件中分享一些身边有趣的事儿。有一次他说自己是体育队的差点就暴露了，后来他想了想体育队的女生就用了夏晴的身份。

　　宋翊信还会送一些自己的画给她，或是教她一些基础的画画技巧。不过，在跟林初雪成为笔友之前他根本不会画画，连画圆都困难。因为她喜欢，为了能跟她有话聊，宋翊信还自己去报了兴趣班学画画。

　　那时的宋翊信每天不仅要训练，训练完还要背着画板骑自行车去上课。虽然训练很辛苦他却乐在其中，上美术课格外认真。他会认真记下老师的所有话，然后期待着有一天能亲自教她画画。

　　队友问他是不是要放弃体育去搞艺术，他只是笑得合不拢嘴后严肃的望天说：“只是找到了人生另外的目标”。

　　队友们当时不理解，只是骂他神经。直到后来队友发现笔友的事情，他们才恍然大悟，是爱情的力量让他变了。

　　潭林一中和二中只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少年宋翊信回忆着做笔友的点滴觉得很好笑又心动，就像在心里洒下了一片阳光痒痒的。

　　他逃了今天的训练准备在一中附近的“知了”书馆守株待兔，这里是他们交换信件的地方，每周他们都会把信放在书馆等着对方拿走。

　　书馆负责往来的信件，唯一的规矩就是笔友不能私下见面。然而宋翊信今天违背了这个规矩，因为他不想骗她了，他要光明正大的以宋翊信的身份和她成为朋友。

　　宋翊信放好了信就坐在书馆的角落里，拿着一本书四处张望，寻找着可能是她的身影。

　　越接近放学的时间，他越是紧张。透过书馆的落地窗户，他一眼认出了从外面急匆匆跑进书馆的女孩儿。

　　“你来了？”书馆的老板娘和她打着招呼，她微笑着回应，走到那一排小小的信箱前拿走了那封信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书馆大门左边有一面红色的墙，墙面上有很多格子，格子被装饰成迷你红色邮筒的模样，幸运的话你可以成为拥有那个邮筒的主人。

　　邮箱数量有限，足够幸运能在书馆里遇到藏有钥匙书卡的人就能拥有邮箱，使用权限是一年。每个邮箱有两把钥匙，如果愿意的话就可以成为笔友。两人的信就投在邮箱，固定的时间来取。不能私下见面，如果见面了就失去了邮箱的使用权利。

　　宋翊信从书馆的角落里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老板娘在吧台后面调制咖啡，他走到五号邮箱前打开了邮筒拿出了那封给自己的信放进书包追了出去。

　　想象中的她阳光活泼，现实中的她依然阳光活泼，只是明朗的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宋翊信看不懂的小心和谨慎。

　　放学后，这条路上总是挤满了学生，熙熙攘攘。宋翊信追着那个马尾挤过人群和她一起坐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两个人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林初雪做在左边靠窗的位置，宋翊信坐在右边靠窗的位置。他偷偷的向左边看了好几眼，林初雪听着歌看着窗外没注意。

　　原本宋翊信是有机会坐到她身边的，不过由于太过紧张或者说整排空座位就偏偏选坐在她旁边会有些奇怪。他忍了忍，深呼吸后坐在了最远的右边。

　　即使坐那么远，宋翊信还是紧张的心脏乱跳。等到周围的人都走光，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时他都还没准备好上去说话，似乎这比参加比赛还要紧张。

　　他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里暗示，差不多有了一些勇气时。林初雪却突然起身准备下车。宋翊信忙别过脸假装看着窗外，直到司机师傅已经关上了车门，他才嚷着让师傅放他下去。

　　下车后的林初雪沿着一条小胡同走进去，一转弯就到了河边。宋翊信有些奇怪，她没有走宽敞的大陆而是沿着河边的小道慢慢的开始散步。走得累了就停下来坐一会儿，对着河面发呆，有时还会看她蹲在河边自言自语。

　　宋翊信并不知道，林初雪是一中新来的转校生，那时的她只有他这一个不认识的朋友。

　　林初雪的注意力都在那条河流，丝毫没有注意到远远的有一个人配合着她的脚步走走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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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初雪下车了！”宋翊信被车窗外忽然反射进来的阳光迷了眼，望出去时看见了窗外一条和那时有些相似的河，他用手肘戳了一下林初雪。

　　林初雪扶着僵硬的脖子，被宋翊信给拉下了车。

　　“这里是哪儿？”林初雪看着眼前陌生的场景不知道宋翊信想要干什么。

　　“你不知道？你不是在这里待了四年吗？”宋翊信拉着她往前面的河边走，从他们现在的视角看暂时还看不到那条河。

　　清风拂面，闻到一阵水汽，她惊讶道：“前面有河。”

　　宋翊信有些惊讶，想不到她能凭借一阵风就能知道前面有一条河。

　　知道前面有河的林初雪小跑着到了前面，扶着河堤的栏杆仰面享受着这阵清风。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来这儿？”林初雪每次来这条河都是在对面，她还没有从这边看过这条河。

　　月亮岛，这座城市最有名的景点之一，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每次站在河边，她感觉所有的烦恼都被那阵风带走了。

　　“听说这里是很有名的景点，所以下来看看”宋翊信笑笑没有说实话，他在意的是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感与忧郁。虽然她在笑，可是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勉强。

　　“你饿吗？”林初雪毫无头绪的问道。

　　“有一些”宋翊信本来就是找她一起吃饭的，现在已经下午了两个人都饿了。

　　“想我这样”林初雪大张着嘴示意道，“把风装进肚子就不饿了！”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很冷，讪讪的招手不在继续。

　　宋翊信却没忍住偷笑了一下。

　　“啊！好饿。吃中晚饭去吧！”吕景风早上的一阵折腾让她今天一顿饭都没吃。

　　“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林初雪伸着脖子找到一个马路边推车卖烤香蕉饼的人，二话不说就拉着他过去了，“我请你”。

　　“老板我要两个”

　　等在旁边的两个人看着老板绚烂的手势然后两个香蕉饼就好了。林初雪拿着香蕉饼向老板道谢然后扭头就吃着离开了，留下宋翊信傻眼。

　　看这情形，这迷糊怕是忘了。宋翊信无奈笑笑付了钱。

　　两个香蕉饼都在她手里，宋翊信觉得她不会这都忘了吧？

　　“给你”林初雪转头得逞的笑道，“怕我不给你了吧？”

　　“等一下”她忽然脸色冷静下来，抬头疑惑的问宋翊信，“刚刚我给钱了吗？”。

　　“不知道？”宋翊信也想趁机捉弄一下她。

　　“糟了”林初雪听他这么说肯定自己是忘记了，说完就准备回头。

　　“给啦！”宋翊信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拦住她转过她的肩膀。

　　“你给的？待会儿我把钱给你”林初雪松了一口气。

　　“不用了”他摆手无奈。

　　“说好我请客的，反正很便宜啊！”林初雪坚持道。

　　宋翊信不想跟她争，就点头随她去了。

　　两个人靠在河堤的栏杆上，手里拿着香蕉饼。秋天的阳光从身后泻下，两个人的影子在河里飘荡。

　　“你看这纸上的小人儿？我也能画”她举着手里的香蕉饼纸袋子仔细的指给宋翊信看。

　　“你会画画？”宋翊信憋笑的问道。

　　“以前有个朋友教过我一点”她似是回忆一般看着眼前的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从转学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那你会想他吗？”

　　“会的”她看着眼前的河认真的答道。

　　宋翊信不知道现在的内心如何形容，又纠结又犹豫，如果忽然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笔友会吓到吧！

　　河风微凉，时光在身后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