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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〇五 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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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一根横梁坠入火中,火舌猛地窜高了几尺。
借着那一瞬间骤然而起的亮光,叶尹手腕微抖,刀锋平滑轻巧地递进了一个刀客嘴里。
一刺,就收回,刀上只沾了薄薄的一层血,紧接着尸体摇晃了两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些放火的刀客们仍然在木屋附近来回喊叫着,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叶尹抬步跨过地上的尸体,慢慢地往光亮处走去。
走到火光和阴影交界之地的时候,恰好另一个兴奋的武人跑到了这边,正回头张望,又是一道银白色的刀锋一闪而现,然后他嘴里飚出血来,轰然倒地。
那一刀实在太快,以至于绝大多数放火的武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能见到自己的同伴莫名其妙死了一个,面面相觑地愣在了原地。
叶尹走了出来。
她白衣一明一灭地映照在火光里,左手裹着干净整洁的白绸,右手长刀斜指,殷红色的血珠顺着刀刃滚落,一滴,又是一滴,在石砖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叶、叶尹——!”
一个剑客表情扭曲地惨叫出声,这一声还没叫完,他本人已经转头就跑,尾音被拖成了尖利古怪的声调。
叶尹从地上踢起一枚石子,打中他膝弯。
那人被她打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赶忙爬起来继续跑,跑的时候,还不忘手忙脚乱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是那一眼,就是回头的那一刹那,叶尹左手已经多了一支火铳,铅弹准确地打进了他嘴里。
死寂。
死寂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这一声枪响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一群人战战兢兢地想往阴影里躲。
叶尹问:“谁是主使?”
没人应声。
叶尹缓缓环视全场,右手刀尖突然毫无预兆地蹿起,毒蛇一样点向她身侧一人双眼。那人仰身避过,拢在手里软鞭甩了出去,一声破空,刷地缠住叶尹单刀,裹了三圈。
叶尹压刀,钢鞭猛地绷直。
那人刚要换招,她手上劲力一松,一紧,再一松,那钢鞭便断成了五截。
随后叶尹一刀如先前那般递进了那人嘴里,轻巧明快,抽刀的时候,刀刃上多了一层血,场间多了一个死人。
“诸位,祸从口出。”她站在原地,沉着眼睫,刀尖一一点向那四具尸体,说:“这就是出言不逊的下场,我再问一遍,谁是主使?”
三刀,全部是从嘴里刺入,一刀毙命,没有多余的伤痕,甚至连位置都一模一样,庖丁解牛说的便是这样的刀法。
刀客们两股战战,相互看了看,然后开始推搡,似乎是想推个主谋出来。
屋脊上突然掠过一道阴影,迅速地跳跃着远去。
这时候逃走的只能是主谋,叶尹转头,威慑地看了那群吓成一团的刀客们一样,然后跟着跃上屋顶,紧紧缀在那道黑影身后。
两个人一路追逐着到了城外,城外多空地,那人没了遮掩身形的东西,很快就被叶尹追上。他猛地站住脚步,转身的时候带出了腰间的长刀,挥成一道长弧,正好架住身后叶尹劈下的一刀。
两刀相接,刀刃间溅出暴烈的火花,四周鸟雀惊起,叶尹白衣翩然,依旧立在原地,那人却摇晃着退了三步。
月光清微,月下可见他穿着一身襄正军官服。
张康祺。
叶尹屏气凝神,所有的骨骼肌肉都调整在出刀和不出刀之间那个最微妙的点上,整个人反而静了下来,只有衣衫飘拂,淡影在月下摇曳着杀气。
她问:“燕琳琅人已经走了,符将军还连她的屋子都不肯放过吗?”
张康祺瞪着她,露出愤愤不平之色,胸前剧烈起伏。好一会儿之后,他却只是转头呸了一口,喝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叶尹笑了一下。
她难得笑,这时候笑起来,有种清婉又不可一世的狂气,在月色下美得惊人。
她笑着说:“符将军是何等身份地位,而且无论何时,身边都有兵士保护——但,张校尉,我还动不了你吗?既然奉了命,就要有为主上替死的觉悟。”
张康祺脸色倏地变了,转头就跑。
叶尹正打算掷出长刀立斩此人,突然察觉自己侧后被一道极危险的气机锁死,当即强行变招,刀尖一跳,刀身紧贴身侧立起——电光石火间叮地一声清鸣,正好挡住了从侧后刺来的刀尖。
那一刀的余力沿刀身上行,震得她手腕生疼小臂发麻。
叶尹侧了一步,转身看着这个偷袭的人。
四十来岁,长衫,右手刀,刀背较阔,面貌轮廓甚至是相当清俊的。
有这份功力的刀术高手,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叶尹想了想,把眼前之人的形貌和那几个刀术高手一一比照,确定了他的身份,“池孟,池师父?”
池孟靠保镖护院为生,信誉极好,非大富大贵请不动他,听说是个很正派的人,这些年基本上都在北方行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昆州。
她不出刀,池孟也没有再打下去的想法,拱手道:“叶师父。”
叶尹知道,被池孟这么一耽搁,张康祺肯定已经走得远了,她和池孟又无怨无仇,便只向他点了点头,就准备转身回城。
池孟却突然喊住了她:“请留步。”
叶尹:“池师父还有何事?”
池孟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我看叶师父你方才用了火铳……如今火器盛行,威力远比刀剑要大,不少人都弃了刀。我是想请教,叶师父,你可曾动摇过?或许我们这一身功夫,真的……真的已经没用了呢?”
叶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交浅言深。”
池孟愣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冒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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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尹在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照常去襄正军军营,只是却没有去校场,而是直接来到中军主帅大帐之前。
守在大帐门口的军士认得她,一齐行礼道:“叶教头。”
又道:“叶教头如要进帐,请将兵刃交予我们保管。”
——叶尹的刀正悬在腰间,木鞘,黑漆,刀柄上细密地缠着红绳。
为首的军士很懂那套人在刀在人亡刀亡的江湖心态,笑着向叶尹解释道:“教头,我们并非为难你,只是这是规矩,您的兵刃搁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碰它一根手指头。”
叶尹没有答话,伸出右手,缓缓按在刀柄上。
这就是不打算交了。
几个军士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交换着疑惑和惊慌,有几人的盾牌已经立了起来,准备万一叶尹有所动作,拼死也要把她拦在帐前。
最后还是为首的军士伸手压了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代表众人发问。
他道:“教头这是何意?”
叶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昨晚张康祺纵火烧了燕琳琅家。”
军士们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疑惑之色。
“我不打算进帐,也不打算拜访符将军。”叶尹手按刀柄,慢慢地说:“张康祺身为襄正军将领,烧毁百姓房屋,自然当以军法论处。”
她道:“我今天便站在这里,直到符将军给我一个交代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