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五 日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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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燕琳琅竟然当真拿了一副行宫的图纸回来。
叶尹那时正坐在黛眉楼里一间临水靠窗的阁楼内，手里翻看着古卷，见到图，便把视线从竹简上抬了起来，看着燕琳琅，半晌，哑声问：“是怎么拿到的？”
燕琳琅道：“我找了当年建造的工匠。”
皇室在姑苏的行宫，是上一位天子，于本朝太平盛世之时督建的，距今，不过三十四年光景，当年的那些工匠，若是用心寻找，也当还有人在。
叶尹合上竹简，“我听说，先帝在行宫落成后，便将那些匠人都杀了。”
燕琳琅听她这话，便叹了口气，道：“从古至今，哪朝哪代建造皇宫的人不是这个下场呢？他们做匠人的，见到征发令，便什么都明白了，自然也有自己活命的法子。天子不仁在先，便不能怪他们不义，”她说到这里，将手里的纸卷向着叶尹一扬，“——把这个给我了。”
叶尹没有说话，将手中竹简放到一旁。
燕琳琅走上前，把泛着黄的图纸铺在了叶尹面前的桌上，又偏头去看叶尹。
叶尹却不看她，只是凝望桌前那张图，又是半晌，才低声说：“侍卫一日两班，黄昏换班时正好潜入，待到清晨再离去，一整晚的时间，怎么……也够了。”
燕琳琅明白，这就是答应了。
……
三日之后的黄昏，叶尹与燕琳琅二人换上侍卫服制，潜入了行宫。
虽说都是第一次来，燕琳琅却熟门熟路，避开巡逻的侍卫，带着叶尹在楼阁殿宇和花园小径间绕了几个弯，很快，就到了一处古雅的木制阁楼下，四周花木茂密，遮掩了她们的身形。
燕琳琅从地上抓起一枚小石子，远远地扔出，砸在三楼窗上，发出一声轻响。
“投石问路。”她回头向叶尹笑道：“老办法了，但是管用。”
叶尹没有答话，站在一旁，心里却觉得，自进入行宫起，燕琳琅身上，似乎便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多时，燕琳琅叩的那扇窗向外打开了，她和叶尹二人皆是轻功高手，未惊动任何人，几个起落，便已踩在了二楼的飞檐上，顺着窗户潜入楼阁，悄无声息地落地。
一站稳，还未来得及环顾四周，叶尹便觉得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带着几分轻浮的脂粉味道，让她下意识地就想皱眉。
燕琳琅却似早有预料，掀开厚重的垂帘，走了出去。
外间，一个女子坐在妆镜前，身着繁复宫装，裙裾层叠，神态端庄娴雅，指间拈着几枚雕银点翠的钗环头饰，正抬手绾发，听到声音，立刻回头笑道：“你来啦？”
她这一回头，眼波盈盈，眉目间若有似无一缕情意，像是荡漾的水。
叶尹立刻便明白了：这是燕琳琅从前的客人。
燕琳琅从帷幔后走了出来，也笑，“许久未见，淑妃娘娘可曾想我？”
她穿一身暗红色的侍卫服制，因为束了胸，看不出女子的身段，却依然是纤长好看的，黑靴踩在皇室行宫名贵的南海梨花木地板上，没有一点声息，轻捷得像一只猫。
淑妃站起身，转身迎向她，嗔道：“你呀，去年叶尹大闹京城之后，你就不见了，这半年间，连点消息也没有，还来问我想不想你？——这位是？”
她看到了随着燕琳琅一同来的叶尹。
第一眼，只见她额角眉间一道疤痕，便不甚在意了；再看第二眼，又觉得此女虽然容貌有损，面相却清皎，还有一种孤高凌然的气质，立刻便警惕起来，看向燕琳琅。
燕琳琅笑，“是我的护卫。”
笑罢，又柔声道：“不管她了，皇上今晚是不是要来？好妹妹，先让我替你看一看妆，好教皇上一见你的面啊……”她又靠近了些，伸出手，细细长长的五指顺着淑妃面颊边轻轻拂过，气息轻吐，旖旎地落在她耳畔，“……就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淑妃写信邀燕夫人前来，等得就是这句话，当即大喜，在妆台边坐了下来。燕琳琅走上前去，十分自然地取走了她手中银钗，又挽起她长长的黑发，绾到脑后，露出浅淡温婉的素颜，映在铜镜中。
她与淑妃站得极近，动作轻柔，就像是在与最亲近的情人缠绵。
叶尹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
燕琳琅与她，不过这遥迢世间的一场萍水相逢，琳琅，琳琅，念着便觉得满目繁华生辉，燕夫人就是这煌然盛世中最浓墨重彩的那一道朱笔，美，却于她无益。
她不过是一个拿不起刀的武人罢了。
燕琳琅站在淑妃身边，细长的手指流利地从各色妆匣间抚过，时而点蘸水粉，时而抹上胭脂，又将这些颜色匀在淑妃脸上，忙而不错，渐渐地，淑妃那副浅淡温婉的面容上也起了神采。
这是叶尹第二次见识到燕夫人那名动天下的技法。
因为天色已暗，淑妃的阁楼中点上了灯，映照着四周一片融融暖意，也映照在燕琳琅脸上。叶尹看着燕琳琅注视着淑妃的神色，隐约觉得熟悉，又半晌，才想起来：那是这十九年来，无数个三伏三九天，四更鸡鸣而起的夜阑人静里，她凝望着手中湛白刀锋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一五 日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