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吴尤

4、第 4 章

　　季音音用冰袋敷着脖子，背后传来一阵阵强烈撕裂的痛感，她歪着脖子看着电脑，整个人的样子呆滞又好笑。

　　夏正浩看着音音一手捂着冰袋，一手吧嗒吧嗒地敲击着键盘，他忽然觉得，这个季音音不像他想的那样没礼貌。

　　所以，在同情心的驱使下，夏正浩决定帮帮她。

　　不一会儿，何总提着爱马仕包花枝招展的进了公司，看起来心情不错，她走到了办公桌前，将明亮精致的手包放下，利落地召集大家开早会。

　　季音音头有些晕，不知道是脖子扭到的副作用，还是对何总每天早上五分钟的鸡汤感到不耐烦。

　　她拿着笔记本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摆放着一张长方形木桌，任晗和阿强都坐在了前方，她因为不适找到了离何总最远的位置坐下。

　　笔记本摊在桌前，黑色笔尖轻轻地点在白色条纹纸上，逐渐晕成一个错杂纷乱的图形，她低着头，一会会就陷入到昏沉之中。

　　可她猛地掐了大腿一下，把自己从困顿中拯救出来，强打起精神听何总说话。

　　夏正浩坐在季音音对面，他眼神时不时地扫过她，她面容很是疲惫，一双杏眼肿得很高，他看她不时地用笔在纸上记着什么，细嫩的手握着笔很是无力。

　　何总扬起了声调：“夏导，昨天第一天工作感觉如何？”

　　季音音抬眼打量了夏正浩，像观赏陌生人一样观察着他，他冷静克制，平静的脸上并无多少喜怒哀乐，有的只是对于工作的认真严肃。

　　她忽然觉得有些失落，为昨天奋战一晚只是为了不让他小瞧自己这件事而感到可笑，也许他并没有多少额外的想法，明明是她想多了。

　　“进展很顺利，昨天多亏了音音资料准备充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沟通和前采。”

　　季音音抬头，她脸上有了淡淡微笑，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他说的话让她浑身充满了干劲。

　　夏正浩赞许地看了季音音一眼，更令季音音意外的是，何总竟然破天荒地在会上表扬了一番季音音。
　　“我们音音的工作成绩一直是有目共睹的，希望大家都向她学习啊！”任晗看向季音音，她带头鼓掌：“应该向音音学习。”

　　阿强敷衍地鼓了鼓掌，奇怪地看了眼季音音，他整个人还有一丝郁闷，不明白她怎么会得到大佬的表扬。

　　肯定是，这个季音音贿赂了夏正浩，要不然一向在业内以严格著称的夏导怎么会随便赞许一个小姑娘呢。

　　“这次拍摄之后，我们公司肯定会在业内再上一个台阶，所以接下来还有一个小任务要麻烦夏导。”
　　夏正浩微微皱眉，不知道何总又要出什么难题？

　　季音音也竖起耳朵听，光是这一个宣传片就够他们忙的了，要是几个任务同时并行，那她干脆就住公司得了。

　　“给公司拍摄三分钟宣传片，这个每个人都要参与，这可是我们公司的招牌，谁也不许逃。”

　　季音音心里“啊”了一声，这不就是要每个人都出镜吗？她可不愿意，要是以后跳槽了，还不得是黑历史啊？

　　夏正浩没来得及拒绝，他还忙着其他的拍摄任务呢，哪有时间考虑这些，谁知何总微微一笑：“就这么决定了，夏导，下周片子就要出来。”

　　夏正浩一脸郁闷地走出了会议室，他挠头想着该给公司这宣传片定什么样的主题。

　　一早上很快就过去了，任晗拉着不舒服的季音音去楼下吃饭，坐在夏正浩后面的阿强蠢蠢欲动，他想请夏正浩吃饭，顺便取取经。

　　阿强挪到了夏正浩身边，站在认真工作的夏正浩身后：“浩哥，不去吃饭吗？”
　　夏正浩理了理数据线，他头也没抬地看着电脑：“不了，你去吧。”
　　阿强不屈不挠，他不达目的不罢休：“浩哥，我请你吃饭吧。”
　　夏正浩没动，继续看电脑。

　　阿强：“浩哥。”
　　夏正浩：“……”
　　三分钟之后，夏正浩愤怒地向后推了凳子，起身跟阿强去楼下吃饭。

　　写字楼下基本都是商铺和小饭馆，阿强和夏正浩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日料店。

　　阿强对夏正浩有一种崇拜的感觉，但是他并不畏惧夏正浩。

　　“浩哥，公司宣传片都是小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阿强的手重重地落在了夏正浩肩上，像是在安慰他一番。

　　夏正浩眉头舒展，轻声笑了笑，他刚进公司没有过多注意阿强，现在看阿强，倒颇有一副江湖派头。

　　他问阿强：“你有什么想法？”
　　阿强摆摆手，他可不敢在夏正浩面前造次。

　　在导演圈子里，存在着一条严重的鄙视链，拍电影的鄙视拍商业的，拍商业的鄙视拍电视的，最遭人嫌的就是像阿强这样默默搬砖的后期剪辑了。

　　“浩哥，您说怎么拍就怎么拍。不过我觉得吧。”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倒是可以让季音音做代言人，我觉得人小姑娘形象不错。”

　　夏正浩正塞了口生鱼片，季音音的形象就浮在了他心上。

　　是不错，唇红齿白，个头高挑，温和安静，倒是能出镜的人选，可是不知道季音音愿不愿意。

　　阿强在一边说个不停，他龙飞凤舞地讲着自己对于这行的看法，夏正浩没怎么听进去，倒是脑海里一直想象着季音音的形象，以及如何运镜的方式。

　　有了，夏正浩脑海里呈现出了一幅动人画面，他已经想好怎么拍摄。

　　他将钱放在了桌上，拍拍阿强的肩：“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说完飞速地离开了日料店，不管身后错愕的阿强。

　　他赶回了办公室，一屁股坐在电脑前，将脑中的镜头画了下来。

　　—

　　季音音这时正和任晗吃着中饭，她慢慢地转动着脖子，试探地让脖子复位。

　　任晗看着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的季音音：“你昨天不会没有回家吧？”
　　季音音不打算隐瞒：“是啊，昨天我在公司窝了一宿。”

　　任晗嘻嘻笑着，这季音音什么时候这么拼了，上个礼拜开会的时候，她还看到季音音在本子上画着乌龟呢，今天就通宵工作了，这精神可喜可贺啊。

　　“不会是为了向我们夏导证明自己吧。”
　　季音音脸红了一圈：“才不是。”
　　任晗眼眯在了一起，取笑着音音：“你看看你，脸都红了。”

　　季音音没有反驳任晗，她可不在乎任晗每天闲来无事的奚落之辞，要是能学到更多东西，跳到更大的公司，开她两句玩笑又如何。

　　鸵鸟季音音就是这么想的，对，她才不在乎这些小事，她要的是更加广阔的明天。

　　即便有时会感到不舒服。

　　季音音摸着疼痛的脖子，快速地扒拉着米饭，想吃完赶快上去做事。

　　况且，昨晚季音音闲来无事在百度上悄悄输入了夏正浩的名字，发现夏正浩拍摄的《极光》纪录片在国际上获了大奖，既然这么厉害的角色在她身边，那她也不能熟视无睹。

　　这是多么好的学习对象，她迫不及待想去挖掘他这个宝藏男孩。
　　所以，学习的第一步，就是不能让夏正浩小瞧她，她一定要把工作认真做到最好。

　　正吃着，手机不停地震动着，她瞅了一眼，发现是林乐。

　　“怎么了？林乐。”

　　季音音听见那边嘈杂混乱，显然是在室外，她听到林乐说：“音音，明天是周末，出来玩啊。”
　　季音音一想到林乐那边肯定是一帮人，她这个社恐可真招架不住。

　　“阿乐，我就不去了，明天我还得加班呢。”
　　“不行，你这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林乐义正言辞，容不得季音音拒绝。
　　“明天有正事找你。”
　　季音音捂着手机，心想林乐能有什么正事找她。
　　“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于飞那飞了就飞了吧，我给你说，这回保准你满意。”

　　季音音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啊，她只得答应了林乐，要不然这林乐还真得能就这话题说个十分钟。
　　“好，明天在哪儿？”
　　“地址发你了。”林乐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没给季音音留后悔的时间。

　　季音音一看是酒吧，想起了林乐咄咄逼人的口气，她鼓了勇气，心想“去就去吧，还能吃了我不成。”

　　夏正浩在电脑上画着分镜，其实不需要很复杂，只是镜头设计麻烦了一点，不一会儿，他听到了身边椅子响动的声音，季音音回来了。

　　这下换夏正浩茫然了，像这种拍摄需求，夏正浩一般很容易就说出口了，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季音音他竟然有些犹豫。

　　他脑海里思量着要跟季音音怎么说，手悬在半空又落下了。

　　身边的季音音吃完饭正在放空，她需要短暂的休息才能从困倦中醒过来。

　　只是，她隐隐地感到隔壁的那位导演，好像欲言又止。
　　他要干嘛？

　　夏正浩拍了拍季音音的肩，纠结地对她说道：“我能不能请你做我的…”
　　季音音内心“啊”了一声，没听到夏正浩刚才说什么，可是心跳好像漏掉了一拍，她能做他的什么？

　　季音音歪着头问他，紧绷的马尾搭在她清瘦的肩上。
　　“做我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