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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怀璧其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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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经过半个时辰的清理,晋安别院终是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参加晚宴的文人们在东宫卫士的护卫下,一个又一个地悻悻然离开了别院。待这些人走后,太子萧纲将谢淮一家重新请到了前厅中。
阿依慕紧紧抱着母亲的身子,虽然知道父母都安然,可心里终究是后怕的,尤其是想到最后那个黑衣人头子的眼睛,她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了。
萧盈已重新梳好了发髻,端然立在萧纲的身侧,静静地听着东宫卫士长的回报。
“此次东西二院大火皆已扑灭,所幸两院阁中收藏的古籍丝毫无损。”东宫卫士长知道太子最是看中这些古籍,所以就先回禀了此事。
萧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伤亡如何?”
“这次闯入别院的人一共有七人,皆是江湖好手。别院卫士死十七人,伤三十九人,东宫卫士伤了十一人。”东宫卫士长继续道,“可惜,最后还是让他们给逃了。”
萧纲余惊依旧,他蹙眉道:“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说着,他看向了一旁的萧盈,心疼地握住了萧盈的小手,“竟想对我的盈儿下手,真是可恼!”
萧盈的另一只手覆上了萧纲的手背,“父亲,我听阿依慕说,这些人应该是西域的狼枭。”
“狼枭?”谢淮大惊,他似是明白了这些人真正的来意。
“阿依慕,你……”阿依努尔听到这个名字,是由心的发憷,她睁大眼睛看着阿依慕,“你怎会认得狼枭?”
阿依慕点点头,“阿妈,你还记得么?我们经过大漠的时候,是不是瞧见远处有人在杀人,你们还让我别看。”
阿依努尔恍然,那时候确实遇到过狼枭杀人,他们只是寻常百姓打扮,自然不会吸引狼枭的注意。
“后来,我们进了市集,在你跟阿爹去采办水粮的时候,我听客栈里的人说了。”阿依慕说得极为认真,几乎是把那日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他们说,狼枭每个人都养着一只蝎子,叫做月迷蝎。这种蝎子听他们的哨声行动,就算是躲在大漠最隐秘的地方,蝎子们都可以找到,只要扎上一口,那人便会疯了,然后跳出来被狼枭们杀掉。”
阿依努尔没想到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会儿,阿依慕竟听到了这些。
大漠狼枭的狠辣是出了名的,阿依努尔总觉得阿依慕还小,最好是等她再大些,再跟她说这些事。
阿依慕点点头,看向了萧纲,恭敬地道:“殿下大人……”
“嗯?”萧纲愕了一下,这他头一次听见这样奇怪的称呼。
萧盈忍住了笑意,肃声道:“阿依慕,你这样是要挨打的。”
“啊?”阿依慕无辜地看向了父亲,“阿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谢淮摸了摸阿依慕的脑袋,摇头微微一笑,恭敬地对着萧纲作揖道:“这孩子是第一次来江南,不懂礼数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我对她而言,确实也算得上大人。”萧纲本来紧绷的心因为阿依慕的这个称谓,突然轻松了些许,他仿佛有些明白萧盈为何今日那么喜欢这个异族孩子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萧盈,萧盈会心轻轻一笑,父女二人不用多言,便已了然彼此想说什么。
这就是萧纲最喜欢萧盈的地方,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聪慧了。
萧纲侧目看着阿依慕,“所以,你是从蝎子判断这伙人是狼枭?”
阿依慕点点头。
萧纲自然明白这个结论意味着什么,他轻轻一叹,看向了谢淮,“谢淮,你说,此事该如何终了?”
谢淮叹声道:“他们是为了西魏的疆域图而来,今日没有盗得,自然还会来第二次。”
“所以我这晋安别院,是注定安静不得了?”萧纲无奈地叹了一声,“若要我天天困在东宫协理政事,这日子……唉……”
谢淮沉默思忖,既然太子开了口,自然在等他的答复,他必须马上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萧纲很快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再过几日,便是盈儿的生辰了,我很早便答允了她,在晋安别院为她办生辰宴,如今只怕也得取消了。”
萧盈心里有些失落,可她终究是懂事的孩子,她小声劝道:“父亲,盈儿懂的,无妨。”说着,萧盈看向了阿依慕,“不是还有阿依慕么?我喜欢她跳舞,这次生辰她给我多跳几支舞便是了。”
阿依慕又惊又喜,对上了萧盈的眸子,她笑着点点头,“只要郡主开心,我跳一日都无妨的!”
“好啊!”萧盈就等她这句话。
阿依努尔却满脸愁色,她担心的并不是阿依慕献舞会不会又出纰漏,她担心的是他们回家路上要路过大漠,只怕要被狼枭盯上了。
她看着谢淮的背影,心,阵阵发凉。
谢淮在南梁虽然也曾习武,可他双拳怎敌狼枭那么多人?阿依慕还那么小,若是她与谢淮都出事了,以后她又怎么办?
谢淮突然挺直了身子,再对着萧纲拱手一拜,“殿下,淮有一计,可保晋安别院自此无忧。”
萧纲满意地笑了起来,“你说。”
谢淮朗声道:“狼枭来自西域,虽与西魏近,可他们到底是授命何人,我们并不知晓。这份西魏布防图到底是何时走漏的风声,我也无从调查。唯一可做的,只有引火向东,把这份西魏布防图送到东魏去。”
萧纲眯了眯眼睛,“然后?”
“东魏西魏已分裂多年,他们若是起了纷争,对我大梁是百利而无一害。若狼枭是西魏派来的,那他们自会去东魏盗图,若狼枭是东魏派来的,我们主动献图,他们便不会再惊扰殿下。”谢淮一字一句地说着,语声铿锵,是阿依慕从未见过的阿爹。
神采飞扬。
阿依慕一直以为,只有大漠那些英武马上客才会有这样的风采,却不知阿爹竟也有这样一面。
她听得有些发痴,暗暗想着,以后长大了一定要跟阿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萧纲为难地摇头道:“我们与东魏素来不和,朝廷贸然派使者前去,只怕……”
谢淮凛声道:“此图因我而起,自然该我去东魏。”
萧纲犹豫地看了看谢淮,“你一人行事,实在是危险。”
“正因为是我一人行事,才更隐秘,反倒是安全。”谢淮笃定地说完,歉然看着萧纲,“殿下,我会誊写一份西魏布局图留在殿下手里,以防万一。”
萧纲叹了一声,点头道:“也罢,此事也只能如此了,你到了东魏境内,可要事事小心。”
“这些年在西魏边境不也这样过来了么?”谢淮倒是说得云淡风轻,他回头看了看妻女,“放心。”
阿依努尔素来相信谢淮的话,这几年他说的话,都没有食言过。
谢淮看见阿依努尔眼底的释然,他微笑着转过了身去,对着萧纲道:“事不宜迟,我明早便出发去东魏。阿依努尔与阿依慕也不便再留在别院,还请殿下容淮明日带她们一起离开别院。”
“可是……”
“可是!”
阿依慕迟疑地看向了萧盈,萧盈却肃声道:“阿依慕说好给我跳舞的!”
谢淮轻笑道:“郡主莫急,淮只是带她们去城中小住,郡主生辰,阿依慕自然会来给郡主跳舞的。”说着,他低头看着阿依慕,“阿依慕,阿爹教过你的,答应的话,一定要做到,是不是?”
阿依慕松了口气,点头,“嗯!”
萧盈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成,今日……”
“盈儿,规矩。”萧纲干咳了两声,让萧盈莫要继续任性,谢淮是客,他若离开别院了,还留了妻女在此,是于礼不合。
萧盈只好忍下了话,担心地看着阿依慕。
她记得,今日那个刀疤大汉说了的,要阿依慕的脑袋,若是阿依慕离了别院,一定是危险的。
可这些话,她知道说了也没用,毕竟阿依慕只是个异国百姓,连大梁人都算不上,别院的卫士又怎会保护她?
她只能忍下这些话,悄悄望着阿依慕。
阿依慕眨眼笑了笑,似是让她安心。
她是来自大漠的孩子,她会学着保护自己。就像是大漠上的狼,从小就在学习如何在大漠中生存下来。
就算是阿依慕笑了,萧盈也不会安心。
忽地,她想到了一个人。
若是那个人出手了,她才能真正的安心。
既然这边已经议事结束,谢淮自然懂得该告退了。于是他带着妻女对着萧纲与郡主拜了一下,便退出了大厅,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今晚暂住的厢房中。
谢淮不发一言地靠着记忆,将西魏的布防图再重新画了一张,又临摹了一份交给了阿依努尔。
阿依努尔惑然看着谢淮,“淮,这……”
“催命符,有时候或许也是保命符。”谢淮让阿依努尔收好图纸,看向了阿依慕,“阿依慕,记好阿爹的话。”
“嗯!”阿依慕点点头,等待阿爹说下去。
谢淮所有所思地看着平铺在案上的那布防图,话中有话地道:“人,最该学会的是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