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玉连环》冼池

16、佳期似梦

　　乳母许氏得知了赵觅湘回来，立刻将她迎进了府中，她是赵觅湘的半个母亲，哺育她长大成人，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永远都不会错，更何况公主本就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赵觅湘比以往更加瘦弱，精神也不如小时候那样好，许氏看了心疼极了，轻声细语地询问起了公主的近况。

　　赵觅湘细细回答了她，又问起如今的事情，才知道赵祯另有生母，与她并非真正的一母同胞，为此还与刘娥起了嫌隙，原本的严母孝子变得“兵戈相见”，心中更觉悲凉，便不愿再提起这件事情。
　　如今苗心禾也入宫成为了官家的妃嫔，许氏丈夫已经去世，家中寂寥冷清，自然很愿意半个女儿在这里暂住。

　　赵觅湘又让车夫托人送信回去，转告赵祯，自己不愿意回宫去，请他好好照顾大嬢嬢。

　　赵祯本一直等候着妹妹回来，直到夜幕渐垂，才听宫人传信回来，不免薄怒，心中暗自埋怨起宫人办事不力，又责怪茂则不好好劝劝她。
　　好在苗心禾在一旁宽慰许多，赵祯才轻松许多，道：“圆子在你家小住几日也好，她刚刚才从玉清观那冷落的地方回来，恐怕还暂时不能适应京中的热闹。”

　　苗心禾应了一声，随后试探着问道：“六哥该如何安置公主呢？”

　　提起这个，赵祯又不免忧愁起来，道：“我只想着先把圆子接回来，不要继续在外面吃苦，但大臣们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再看情况了。”

　　苗心禾不由在心中为赵觅湘叹惋，对赵祯道：“当初公主的封号是太后下令褫夺，不如再请太后……”

　　赵祯也有这个打算，但每次他一向刘娥提起赵觅湘时，刘娥便有意说起其他话题，总不给赵祯一个话头。他不由暗自揣测起来，刘娥对儿女们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
　　他不是刘娥的亲子，刘娥也算是个严母，从未苛待于他，偏偏赵觅湘这个亲生女儿，刘娥却不愿意软下心来……

　　苗心禾见他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六哥？”

　　赵祯回过神，道：“禾儿，我们早些休息吧，等圆子在宫外散散心，我再想办法偷偷接她回宫。”

　　赵觅湘心中装着事情，只是浅眠了两三个时辰便醒过来了，索性披着头发坐在妆台前沉思，直到天际隐隐泛着晨光，她才回过神。
　　许氏带着几个仆从进门一看，见她还披着头发，哎呀了一声，道：“小娘子，怎么还未梳洗？”

　　赵觅湘还未说话，许氏便亲子为她梳起发髻，一边梳一边道：“小娘子的头发生的好，乌黑柔软，就是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小娘子的头发好，这样的头发梳起来才好看呢。”

　　赵觅湘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却忽然想起来茂则，他给她梳发时总是先一遍遍地梳理，随后才小心翼翼地为她绾发，唯恐一不小心弄疼了她，她望向铜镜，却见里面映着茂则的影子，他站在门口，也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心中一动，急忙将视线移开，不再看他。

　　许氏正要为她簪首饰，她却按住许氏的手，道：“许嬢嬢，我不戴了。”

　　许氏呀了一声，担忧地问道：“怎么不戴呢？”

　　赵觅湘不接话，只是问道：“许嬢嬢，你有些钱吗？或者置办了什么铺子吗？”

　　许氏更有些惊讶，道：“倒是有铺子，小娘子要做什么？”

　　赵觅湘将梁家的事情说了，道：“我只给些钱只是解一时之急，要想治好梁家的病根，还是要给他们重新找一个活计。”

　　许氏这才笑了，道：“太后娘娘当初打发双环那丫头出宫嫁人，便想到了小娘子未来的婚事，给小娘子置办了好几间铺面呢，这些平日里都是我来打点，小娘子尽管叫梁家的人上门就是了。”她见赵觅湘忽地不说话了，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后娘娘心中一直装着小娘子，只是太后先是太后，之后才是母亲，有时候需要委屈小娘子……”

　　赵觅湘别过头，没有说话。

　　许氏见此也不再多言，对赵觅湘道：“那今日我便带小娘子去那几间铺子看看，之后再将梁家的人雇来做工。可好？”

　　赵觅湘轻轻应了一声，随后又道：“这些钱等到我赚回来便还给嬢嬢，到时候再将铺子盘到我名下。”

　　许氏见她坚持，只好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赵觅湘一直为了梁家的事情东奔西走，说服双环接受自己的好意，又努力学着打点铺子店面。加上她休息不好，身体便又消瘦许多，看得许氏十分心疼。
　　茂则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何尝不是默默守在她的身边，为她在意的事情尽心尽力。

　　好不容易将梁家安顿下来，赵觅湘却病倒了，犯了体热之症，烧得直说胡话，一会儿喊着“爹爹、嬢嬢”，一会儿又喊“不要赶走我、放我回去”，看得许氏心疼极了。
　　茂则心中本就放心不下她，加之照顾了赵觅湘这么多年，许氏见他坚持，只好随他没日没夜地守着赵觅湘，又暗自感慨太后为公主打算得十分详尽，连身边的仆从也如此可靠。

　　“哥哥、哥哥……”

　　许氏听她喊“哥哥”，不由心疼道：“小娘子许久没见过官家了，他们兄妹两个感情好，这么多年未见，小娘子一定是思念官家了。”

　　茂则在一旁默默不言。

　　赵觅湘双唇泛白，眉头微蹙，额头上虚汗连连，随后又喃喃道：“茂则、茂则……”

　　许氏闻言一愣，看向一旁的茂则。

　　赵觅湘合着眼，身体又挣扎起来，抬着手攥紧了被褥，喊道：“别走，别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她低声啜泣起来，道：“哥哥爱我……”

　　许氏大骇，好在屋内只有她与茂则二人，她不由紧紧盯着茂则，却见他身体微颤，竟然也眼含泪水。许氏心中何等惶恐，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你……你和小娘子……”

　　茂则垂首不言。

　　许氏克制住心中惶恐，先是让门外守着的仆从们都离开院落，这才道：“你是个内官，如何敢以下犯上！”

　　茂则狠狠跪下，沉声道：“公主已下定决心不再回宫，又遣我回官家身边，还请夫人看在此事上不要告知太后娘娘，亦不要再为难公主了。”

　　许氏注视他许久，见他字字真诚，只好道：“那你要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以后再不可再纠缠公主，要让她安安心心做一个寻常女子，嫁人生子、一生幸福。你能做到吗？”

　　他低垂着头，只觉得头顶有千斤重，许久之后才狠下心道：“茂则起誓……一定做到夫人所说。”

作者有话说

　　更新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