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 殇城》潇夙

9、六芒•七星

　　天泛起了鱼肚白，该破晓了。
　　而涯月就在湖边站了一夜。
　　霂霜真的是千雪的转世吗？
　　涯月出神地望着霂霜的睡容，结界里的他安详得像个小孩子。
　　两人有着完全相同的容颜，若是那颗雪色灵石还在的话，那一定是同一个人。
　　可是，她没有去看。
　　“月，天亮了。他还没有醒，要带他一齐走吗？”
　　紫渊望见涯月如此出神地望着霂霜，心中有些不快。
　　“一切都待我占星完毕再做定夺吧。”
　　涯月说罢，将藏在发髻里的星月杖取出，星杖在她手中逐渐恢复原状。
　　涯月将星月杖缓缓举起，六芒星星阵在地面上渐趋浮现。但是——
　　六芒星星阵的一个星芒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在其它星芒的光芒下显得暗淡极了。
　　涯月放下星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放下星杖的那一刻，一道白光自霂霜颈部发散出来。
　　涯月的紫瞳一点点睁大，然后，她闪身到霂霜身旁，迟疑地蹲了下去。
　　“月，你怎么了？”
　　紫渊有些惊讶地唤着紫月。
　　可涯月就像未曾听见一般，不吭一声。她的目光紧盯着霂霜颈上的紫色丝线。
　　她缓缓地伸出手，将吊坠从霂霜的衣领里拽出来。
　　那是一个雪白的灵石，其发散出的光芒是非常纯净的雪白，体形十分小巧，只有泪滴般大小。
　　灵石一碰到涯月的手，那紫色丝线便自行脱落，霂霜也睁开了眼。
　　“霂霜！”
　　罹歌万分激动地唤着，跑到霂霜的另一侧蹲下。
　　可霂霜却没有看她一眼，始终望着涯月。
　　“月光女神。”
　　霂霜嘴边略带淡淡的笑意，声音很轻却又很清晰。
　　“我不叫月光女神，我叫涯月。”
　　涯月脸上出现了一种大家从未见过的表情。一种很温和的表情。
　　“月，这里不是仙界，我在哪里？”
　　霂霜已不再是罹歌熟悉的霂霜了。罹歌用手捂着嘴，冰瞳充满着忧伤。
　　“这里当然不是仙界，这里是幻界。”
　　“幻界……”霂霜的冰瞳焕发着不同于罹歌的雪光，看似有些迷离，“你又逃跑了？”
　　那语气像是责备，又像是爱莫能助，让涯月不由得想起了他从前无虑的笑，他总是让她感到温暖，像个大哥哥。
　　“嗯。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去的。”
　　“不了。我的阁室早已不存在了，回去也没有多大意义。”
　　“那你想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涯月突然变了个人，紫瞳尽是杀气。她退开数十步，拔出月光神剑。
　　众人见涯月如此气势，顿时都摆开了阵势。
　　霂霜站了起来，眸瞳不再是纯净的冰色，而是闪着隐隐约约的绿。冰之绿色。
　　“哼，还是给你认出来了。少啰嗦也罢，免得你我装模作样。贱人，接招！”
　　霂霜的声音突变得尖细无比，他召唤出了魔琴，冰绿蝴蝶飞腾起来。
　　“啊！是蝶骨琴！”
　　罹歌失声大叫。
　　说着，涯月把月光神剑往上空一抛，变幻出无数把同样的剑，在涯月手指的扣动下，一下飞向霂霜。

　　霂霜一个漂亮的转身，躲过了月剑的袭击，反而还以琴弦无数。
　　“无非是分身术，用得着这般吗？”
　　轻蔑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
　　“你欺人太甚！”
　　罹歌说着，挡掉了蝶骨琴的弦，正准备还以攻击的时候，涯月止住了大家。
　　“不可以直接攻讦，这样不但攻击不到附身者，被附身者还会受到伤害！”
　　“没想到，天神也会动情？”
　　霂霜的冰瞳完全污浊了，诡异的冰绿，嘲讽的笑，不协和地凑在一起。
　　“你以为我不敢伤他吗？他只不过是个小仙，不值得我那么珍惜。我只是在为你想，璎珞……”
　　“笑话！”
　　“千雪对你而言可不一样，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对吧？”
　　璎珞听到这个被自己强压心底的名字，突然生出一种心痛来。
　　时机到了……
　　涯月冷笑，但笑容转瞬即逝。她突然举剑齐肩，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六芒星咒，击向了霂霜。
　　霂霜又倒在了地上，不过这次，一青衣女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倒下，嘴边已有血迹。
　　眨眼间，涯月的剑已经抵到了青衣女子的雪颈上。
　　“我知道让你死也是白费力气，还不如……”
　　涯月的笑让璎珞害怕不已。
　　“你想做什么！”
　　“摆脱雷刹！”
　　“如何？”
　　“封印你！”
　　“不要！”
　　泪已经夺眶而出。
　　不容璎珞反抗，涯月已经一剑穿过了璎珞的身体，再拔出来，再来就是第二剑，第三剑……
　　六剑下去，璎珞已经奄奄一息了。
　　但是——
　　涯月竟刺出了一个六芒星！
　　“你竟然……会用……天灵咒……来封印……”
　　“因为，雷刹即使解开了封印，你的灵力也会全部消失！到时，你对他而言已无任何价值了，他岂会救你？”
　　“父王不会抛弃我……不会的……你骗我……”璎珞垂下了头，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地掉。然后，固为了石像。
　　涯月眼中的冷酷逐渐融化。她收起了剑，向千雪弯下了腰，手紧握着灵石。
　　千雪在经受六芒星咒的攻击后，已经快断气了。
　　“千雪，对不起。”
　　涯月无比地镇静，淡然的神情看不出面对死亡的忧伤。
　　“你没错……是我……太没用……不过……终于可以……把雪颜给你了……”
　　“雪颜？”
　　诸不知，手中的灵石溢出的白光纯净无暇。
　　千雪向涯月伸出了手，冰瞳溢满了无尽的爱怜与忧伤。
　　涯月没有动，任由千雪的手慢慢靠近。
　　但就在指尖快要触到涯月的颊时，手臂垂落了下去，冰瞳的光溢涣散，凝固为永恒。
　　“霂霜！”
　　罹歌再也忍不住了，她跪在了千雪身旁，银白长发铺在了千雪身上，泪浸湿了千雪的衣衫，她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抽搐的肩却暴露了她的情感。
　　涯月托起了千雪手心里的雪白梦境，走了进去。梦境里的千雪温柔地笑着，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大哥哥一样的笑容，明朗得像一片灿烂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