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白色云

51、谁又活在回忆里。

　　我曾给过你闭上眼睛捂起耳朵的信任，就算全世界都说你有错，只要你否认，我就相信。
　　只要你说你爱我，我就相信，可一次次的谎言，骗了我，也骗了你。
　　当听到纪家又为纪炘云来求婚，林从雨脸上的表情还是起了一丝变化，再怎么掩饰，眼里的欣悦骗不了人，可她的眼角还是隐约有些发红，是当初无法拭去他给她的伤。
　　林从雨愣了好半天。
　　“小雨，你还是不嫁吗？”父亲问。
　　林从雨的眼里满是伤感，转过身，脸上却挂着绝艳的笑。
　　“不，爸爸，我嫁。”
　　房间里，她对着镜子，镜子里的人在看她。
　　低下头，林从雨似是叹息了一声，收回眼，抬手顺了下耳边的碎发，她将头发错乱的盘起，涂了睫毛膏，涂了唇彩。
　　镜子里本就细致美丽的容颜竟一下子模糊了，只是不知道模糊的是不是她的心。
　　镜子里那个人笑得如斯妖艳着，转过来，在现实里她的爱情有多可悲。
　　谁都不傻，却总是敷衍，最后都会渐行渐远，谁也不笨，有没有被爱着，结果一样是越来越明了。
　　她明白的，只是在假装糊涂，只是在可怜他的爱。
　　别墅里没有一样东西改变，桌椅的角度没有变，花瓶里的花也没有变，只是屋子里的空气变了很多，以至她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地方，也是很奇怪的事情，只不过短短几个月没来而已，却让她感觉这里早以物是人非。
　　林从雨推开门。
　　空空的屋子，没有一点声响。
　　他也很久没有回来了。
　　管家看到她回来，高兴的迎了上来。
　　“林小姐，您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您跟少爷吵架了。”
　　“……”林从雨对他笑笑，走上楼梯，问，“炘云呢？”
　　“少爷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他搬去公司附近的公寓，不过，今晚宴会前，少爷会赶回来。”
　　“其他人呢。”
　　“老爷去会客，三点才能回来，大少爷好像是去接女伴了。”
　　“大哥有女伴，谁？”
　　“这个我也不清楚。”
　　“好，你去忙吧。”
　　说着，林从雨走到二楼，推开一间房门。
　　房间里是简洁的欧式装饰，线条简单的床和柜子，素色软软的床铺。
　　房间里的阳台，透过玻璃门，外面灿烂的阳光像顽皮的孩子一样，偷偷的潜入到房间的角落里。
　　阳台的一角还放着一把白色的躺椅，几本杂志就放在椅子上，风吹来，吹起的纸张“哗哗”的响。
　　林从雨走过去，把杂志拿起来，坐下。
　　阳台正对着郁郁葱葱的绿地，那些开得艳丽的花朵，小小的花瓣随着风摆动。
　　风铃响起，林从雨习惯性地抬头，一个人就从她的身后走了进来。
　　这是她爱了很多年的男人，他的任何样子都是她爱的样子，他笑，她也跟着笑，他难过，她比他还要难过，就是这样的男人，他爱的却不是她。
　　林从雨的眼神如同催眠一样，浅浅笑着。
　　“你回来了。”
　　纪炘云不说话，径自地走到衣柜前，把身上的西装脱下，然后是衬衫，又从衣柜拿出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
　　林从雨站起来，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张开双手抱住他光洁结实的后背。
　　纪炘云依旧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不回头，不出声，皱着眉犹自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林从雨纤细的身体轻颤着抱住他。
　　双手触摸到的肌肤温热，让她爱恋、迷醉、燃烧。
　　她的声音隐约带着哽咽，自言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终清楚地说了一句。
　　“炘云，我爱你。”
　　纪炘云愣了愣，仿佛才回过神来。
　　回头看着在面前笑得幸福的林从雨，他低语：“小雨，对不起……”
　　“……”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真得不能跟你结婚。”
　　林从雨松开手，目光直视着他。
　　“可纪叔叔的话，你不得不听。”
　　“……”
　　“炘云，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了一无所有。”
　　林从雨的眼神疼痛起来，她垂下目光。
　　“我会让你知道，除了我，没有任何女人配得上你。”
　　“……”
　　时间过得飞快，晚宴开始了。
　　这场晚宴名流云集，纪明豪邀请了纪氏所有股东出席，最顶尖的名厨，最豪华的酒席，甚至还邀请了记者和电视台。
　　纪明豪的意图很明显，是在向所有人显示纪氏的产业雄厚，更在暗示在s市纪氏才是真正的王者。
　　除了本就跟纪家交好的林家全部到场之外，物流运输业的巨头朴家与政界赵家也无一缺席，这更使纪明豪的面上有光。
　　纪炘云一直和许霄站在一起，喝着杯中顶级的红酒，打量着会场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身边围着很多人，却没有人敢上前搭话，有记者也知道他们的特殊身份，也只是站得远远的对他们小声评论，没人不实相地过来搭讪。
　　因为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纪炘云一脸的不痛快，挑起的剑眉，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他的身边同样一脸冷漠的许霄看着晚宴里的客人，仿佛这场宴会事不关己似的。
　　对于他来说，纪明豪的野心，这场晚宴的目的，都不及一个人重要，甚至作为纪氏一份子的他，丝毫不担心纪氏，他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个人。
　　纪炘云把杯里的红酒一口喝下。
　　“我要结婚了。”
　　许霄也喝了一口，淡淡地回：“我知道。”
　　“就这样？”纪炘云惊叫一声，“我要跟林从雨结婚！”
　　“我知道。”
　　“……”
　　“……”
　　“那你还不快点给我想办法！”
　　“……”
　　纪炘云看着许霄一脸茫然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我不想结婚！该跟她结婚的人是你，不是我！”
　　许霄又喝了一口红酒。
　　“哦。”
　　“哦？！你就一个哦？！”
　　纪炘云又惊又气，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许霄，你说爱她是假的吧？”
　　许霄的脸色很苍白，勉强笑了一下，眼神扫了来，吓人的冷。
　　“她要嫁给你，我有什么办法。”
　　“……”
　　纪炘云被这句话咽着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言。
　　“你们在吵什么，炘云，爸爸叫你过去。”
　　笑容妖艳的纪冽月一身白色休闲装，跟一身黑色西装的纪炘云和许霄比，他穿得有点不伦不类。
　　纪炘云上前几步，眼睛跟纪冽月的眼睛对上。
　　他狠狠地瞪着他，一抹利光从眼中闪过。
　　“纪冽月，你到底想怎样！”
　　纪冽月黑瞳微暗，缓缓一笑。
　　“我回来就是为了参加弟弟的婚礼。”
　　“鬼才要结婚！”
　　纪炘云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转身去了老爷子那。
　　“冽月。”
　　一旁看着的许霄开口叫他，他望着他，眼神认真。
　　“你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你当初说过永远不回纪氏的，现在你……”
　　纪冽月回了他一个微笑。
　　“有很多事情是勉强不来，我这么做有我的原因，若不是为了她。”
　　也许是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复杂，许霄看着他，满眼错愕。
　　纪冽月看着许霄的反应，继续说：“我的事你最清楚，江瞬是谁，你也能猜到，这个世上还有谁值得我不顾一切，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后悔，一直在自责，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会疯掉的……”
　　许霄突然就觉得心好痛，淡淡地一声。
　　“但愿你是对的，只是对炘云，太残酷。”
　　“……”
　　“冽月，那个人，你早该忘记的。”
　　“……”
　　“那个人，你不能回忆一辈子。”
　　“……”
　　纪冽月微笑的眉眼透出一点闪亮，薄唇紧紧抿着，眸光幽深而遥远，似乎在看着不可知的地方。
　　“人这一生，总是停停走走，这一路上遇见了很多人，当然也会跟很多人告别。她只是陪我走了一小段，以后的路总有别人来陪我，所以分别没什么好悲伤的，那是一场没人意料的无奈意外，我明白，我也没有很难过，只是，有一点心痛，有一点不甘，也有一点绝望，也有一点放不开……”
　　“……”
　　“霄，我活在她的回忆里出不来了。”
　　“……”
　　再也受不了宴会上那些故作笑颜和处处圆滑的紧张氛围，在纪明豪宣布他和林从雨的婚事后，纪炘云决定先行离开。
　　穿过拥挤的人群，纪炘云推开门就看见了她。
　　她瘦了，这是纪炘云的第一反映。
　　纪炘云似乎没有想到会遇见她，在她慢慢走向他时，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逃开了。
　　江瞬却把他的表情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尽管脸色苍白，依旧微笑如花。
　　“你好。”
　　“……”
　　纪炘云不看她，也不答理她。
　　到是纪冽月第一时间看到她就走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毫无征兆地把她抱进怀里，脸上扬起微笑。
　　“你可算来了，我说我去接你，你非不要。”
　　江瞬对他笑笑：“女人做头发的时间很长，我不舍得让你在一边等着。”
　　纪冽月无视一边鼓着气的纪炘云，看着她眼神炽热，低下头轻声说：“我带你去见我爸。”
　　江瞬笑着说：“好啊。”
　　这一对话成功的把侧着身体背对着他们的纪炘云惊地转了身。
　　他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他们，一下子就冲了过来，拉着江瞬的手臂，一声大喝。
　　“江瞬，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江瞬轻轻挣开他的手，看到他紧张的样子觉得真是好笑，理所当然的一句。
　　“我当然知道。”
　　“……”
　　你要跟他在一起吗？你爱的人是他吗？为什么你对我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
　　纪炘云突然有些后怕，他怕以后他跟她再也没有可能，她再也不能是他的……
　　下意识的，他紧紧地握住江瞬的手腕，不放。
　　三人就静静地站在吵嚷的宴会一角，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纪冽月握上他抓着她的手，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炘云，客人在看，放手。”
　　放手？他怎么能对她放手，他怎能。
　　纪炘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狠狠地瞪着眼，或许是他的气息太可怕，一个眼神就震慑了一旁好奇的所有人。
　　“纪冽月，你回来就是为了夺走我身边的一切！”
　　纪冽月终于分开了纪炘云紧握的手，他把江瞬冰凉的手放在手心，抬眼对上纪炘云的眼，一笑。
　　“我从没有这种想法，我想要的不过只有她一个而已。”
　　躲在纪冽月的身后，江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茫然，似乎眼前这两个男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可是眉间不经意的紧锁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错乱。
　　他们从纪炘云的面前一起离开，走远。
　　他们的身后，纪炘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身影，而他的身后，林从雨也在看着他。
　　纪明豪是一个很绅士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当，头发依旧黑得发亮，脸上的皱纹不深，两只眼睛深深地陷着，眼神却很犀利，他看人时十分认真，微笑时露出一口整齐微白的牙齿，从他的眼神、话语、身影、甚至举手投足间，还是看得出他年轻时的风采，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纪冽月走过去，冲着他喊了一声：“爸，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江瞬。”
　　江瞬的脸上挂着笑，眼中像是开出了奇丽的花朵。
　　“伯父，你好。”
　　被人打断说话的纪明豪本就不满，慢慢地转过眼看着她，突然眼神一颤：“你……”
　　江瞬的目光泛着淡淡的光，嘴角的笑也是淡淡的。
　　“伯父，好久不见。”
　　纪明豪一愣，眯起眼，问道：“我们见过？”
　　江瞬笑笑：“可能伯父不记得了，几年前，我们见过，在一个很特别的场合。”
　　“是吗？我怎么想不起来，你说你叫什么。”
　　“伯父想不起来也正常，我们只见过一面而已，话都没说过。”
　　江瞬的眼神不知被什么蛊惑，身体前倾一点一点地靠近，慢慢的笑容又扬起。
　　“伯父，我叫江瞬，这次你要记住了。”
　　纪明豪看着她，不明所以。
　　“你是冽月的女朋友？”
　　江瞬笑着摇头。
　　“我们只是朋友。”
　　纪明豪点点头，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容。
　　“那江小姐欢迎你来，我还有事，冽月，好好照顾你的朋友。”
　　“是，爸爸。”
　　江瞬看着他，目光明亮，笑着说：“伯父，您慢走。”
　　纪明豪和众人一起离开，走了几米远，他回过头去看。
　　江瞬站在那里没有动半步，依旧对着他的方向乖巧的微笑。
　　也许是错觉，那笑，纪明豪觉得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