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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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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单是怔愕后,喜出望外的男子,连早前将林琅天当做棋子,对之身边人了若指掌的穆芊芊都听出那爽利的女声,正是林动相依为命的亲人。然则,林动当年入道宗前,黑暗之主波玄便寻到这个与生俱来煞魔之体,堪称可造之材的小女孩,带回妖域修炼。此间出现,保不齐同那掌控时间的黑暗祖符有关。旋即接话的沧桑女声,亦印证穆芊芊心中所想。
“枉为祖符传人。”
八祖中唯一尚在人世的黑暗之主,漠然讥诮修为臻化境,登峰造极的师兄,其传人竟是这般不堪一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非天妖貂族的少主知悉妖域秘辛,连同九天太清宫的女弟子,以及洪荒、冰主传人强闯黑暗之殿,苦求青檀,她压根不会理会外人的死活:“空间祖符可在你手上?”
听闻鏖战时,林动拖那天王殿玉石俱焚,消失在那风漩之中。故黑暗之主心知解困之法,却因异魔生死未卜,三缄其口。令穆芊芊微一冷笑。当年,随她师父入侵桃源,虽不知是符祖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但见生灵涂炭,这些不速之客仍未罢手。故不管当年内情如何,切骨之仇,正要开口,嘲讽黑暗之主及其恩师道貌岸然,彼此间半斤八两。却被林动按住手背:“活下去。”
俯身耳语。惟有忍辱负重,方得一线生机。令穆芊芊微怔,确实如此。思及此间功力大不如前,情势比人强,终是缄默,静听林动浅笑吟吟,避而不谈异魔是生是死,只道流落虚渊后,九死一生,方才化险为夷。至于如何破局……
“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如何训斥,但笑不语。待高高在上的黑暗之主逞足威风,心中舒坦,终是套出虚渊乃时空隙罅。惟有同时催动黑暗、空间祖符,以密不可分的时空之力,兼之吞噬祖符所蕴元力,方可打开一条通往现世的归路。
“原来如此。”
难怪十年来,担雪填井,徒劳无功。
林动轻叹。造化弄人,终可离开这个光怪陆离的鬼地方,理当皆大欢喜才是。但不知缘何,穆芊芊听闻脱身有望,反而怅然若失。默然转身,走回亲手搭建的茅屋。枯坐半晌,直至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方才抬首。
“习惯,当真有些可怕。”
当林动顾忌穆芊芊灵息声音,或可能为黑暗之主察觉,特筑结界隔绝,女子苦笑,若于十年前,断然不会这般畏首畏尾:“纵是灵力尽失,也会毫不犹豫杀将出去。”
然而现下,瞻前顾后,望尘奔北。思及出虚渊后,又将势同水火,穆芊芊内心深处,颇是煎熬:“我不欲与你为敌。”
直言不讳,视林动为患难与共的挚友。后者何尝不是如此。然则,迟疑着开口,逝者已矣。当年事,孰是孰非,实难论道。可否放下前尘,甚至同魔皇分道扬镳,独善其身?令穆芊芊苦笑渐深:“其他生灵皆可……”
唯王殿们不可叛离。
遥想当年千辛万苦,脱颖而出。后以秘法,献出至关重要的一样物事,以示忠诚,一抹晦涩自女子眼底稍纵即逝。
“命数。”
若将此前尘往事和盘托出,无异于告诉林动,杀死捏住王殿们命门的魔皇,便能将硕果仅存的魔族一网打尽。
阖眸,既是不能背弃同族、情义两全,惟有拨乱反正,风流云散。
“走吧,”
来时身无一物,归去亦不惹尘埃。
然而,若能说放便放,这世间亦无爱憎别离苦。当女子起身,飒然欲出结界,林动抬手,攥住她的双肩:“穆芊芊。”
第一次,亦可能是最后一次正儿八经唤她名字。冲着诧异回首的女子,扬唇浅笑:“出虚渊后,再做回对头也不迟。”
届时,堂堂正正一较高下。在此之前,他会从黑暗之主的眼皮子底下,将她带出时空隙罅:“权当十年来,你对我多有照拂的报答。 ”
真要论道,倒是林动耕田种地,砍柴做饭,将她喂得白白胖胖。然而有些情谊,模棱两可,不能宣之于口。故男子笑言,尔后如何颠簸,都要待在吞噬祖符内,断不能闹腾。怔忡半晌,终是颌首,从善如流。
“总之,若有变故,随时投奔。”
皆非善类,算不得弃暗投明。但若此番回归,魔皇疑她消失十年,或有可能已然背主,对她不利,定要来道宗寻他:“我给你撑腰。”
抬手,轻抚如缎墨发,恍若当年他和林青檀在大荒芜碑外重逢,彼此之间纵有嫌隙,却仍抵不过相依为命的岁月,其乐融融。
如此这般,已然足矣。
阖眼,任他带入怀中。片刻温存,却若隽永。待再回神时,已然置身吞噬祖符之中。荒烟蔓草,铁树开花。盘坐树下,淡观荒凉奇景,叹为观止。默聆漫长岁月中,渐知韬光养晦,锋芒尽敛的男子虚心求教。遵照黑暗之主所授秘法,运元力,催动空间祖符。同时内筑结界,以免时空扭曲震荡引发的冲击,波及祖符内的女子。
愈发出息了……
竟能一心二用,护她安平。念及十年来,林动丝毫未有懈怠,见缝插针,苦修不辍,女子苦笑。桥归桥,路归路,是该梦醒。
扬首,倚向铁树。五味杂陈,静听林动重返现世后,敬谢黑暗之主救命之恩。亦不无意外,听到林青檀及那名不副实的冰主传人扑将过来,拥住林动,放声痛哭。
咋咋呼呼,甚是刺耳。
但不知缘何,油然而生一抹恍若隔世,重见天日之欣悦。
甚好。
女子暗暗自嘲,各归各位,求仁得仁。但在听闻九天太清宫的女弟子迟疑着发问,林动怎得看起来比十天前,沧桑了一些?闻言微怔,直至波玄开口解惑,时空隙罅不同于现世,前者一年,后者一日。方知在这人世,距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不过短短十日。
“沧海,桑田么……”
连这些年,为山中岁月磨平棱角,愈发沉得住气的林动,都不无感慨,遑论道宗公主,一惊一乍,欲抬手捧住心上人胡子拉碴的俊脸,却被对方不着痕迹,避开了去。
“异魔那头可有动静?”
虽说离奇,匪夷所思,但事已至此,深究亦是枉然。故未消多时,便将平白虚涨十岁的怪事儿,抛诸脑后。当黑暗之主放心不下,追问天王殿的下落,亦是云淡风轻:“许是自食其果了吧。”
总之,坠入时空隙罅后,不知所踪。至于这空间祖符,如何落入他手:“说来话长。”
不提也罢。若是担心此间站在她面前的,是被异魔附身的傀儡:“尽管让青檀试上一试。”
因徒儿是煞魔之体,异魔对之退避三舍,一探便知,波玄终是打消顾虑,亦觉面前的青年仿若变了个人似的,熟悉又陌生。
“毕竟过去十年呐。”
虽于他们而言,不过朝起夕落十日,但对他和穆芊芊来说,既非一年半载,亦非十天半个月,自是迥异。苦笑:“物是人非。”
事事休。
是夜,避开一众人等,于河畔解开吞噬祖符之上,为避黑暗之主耳目、特设的封印,放出里间的女子。彼此之间亦是四目相对良久,终是心照不宣。再见,又是夙敌。故终未开口道别。不约而同转身,背道而驰。待出一里,林动方才回首,望向来时路。
若不能放下前尘,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