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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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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的教室,一高一矮对峙着,另有一女生在黑板前跳跃着檫粉笔字。
“你扫我拖。”已经了解李璃大划字拖地功有多深的舒野决定由他拖地,因为他实在不想被加罚。班主任历来对卫生很挑剔,上次轮流值日的那组人,仅仅是门后忘记拖,就被加罚了一个星期,他才不要咧!
“我拖你扫。”扫地还要倒那一大筐垃圾,死都不要。
“够了。”卫生委员早被两人磨去好脾气,拿着板擦威吓,“一起扫一起拖,你们再争下去,整个教室就又是我扫我拖!”当卫生委员当到一个人独挑打扫卫生大梁的怕只有她了。
也许是板擦上那层厚厚的粉笔灰震摄到了二人,李璃和舒野乖乖拿起扫巴开始认真打扫。卫生委员感慨,明明可以把争吵的时间用去打扫,为什么他们两人就那么爱吵。
关系好,也不是用这种方法表示。
理亏的二人只得憋气认真打扫教室卫生。偶尔抬头瞪对方一眼。
“先走了,你们关好门窗就可以闪了。”忙着去补习班的卫生委员匆匆交代完便急急离去,慢性子的两人抬嘴就答应,然后慢慢走到窗前关上大扇大扇的玻璃窗,拎起书包踱出教室。
把门锁上的舒野抬手一看手表,双眉紧皱。
推车过来的李璃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了几分,勉强让自己笑起来,用轻松的语气说:“又迟到了吧,车借你,明天还我。”都这个时候了,估计舒野的小女朋友已经在书店站酸脚了。有一点点小小的窃喜,却很快被道德感打压得不见踪影。
“车借给我,你怎么办?现在已经没有到城西的公车了。”上次这家伙借他车,结果自己步行2个多小时回去,要不是陪女友逛街时看到,他还真不知道李璃家早就搬到城西的老宅,害他愧疚了好一阵子。
“天还没黑,散步有益健康。”李璃浅笑,并把钥匙塞到舒野手里,摆出一副悠哉的样子走出学校。
有谁知道,她把钥匙交在舒野手上时,心中的感受。她怕自己再待下去,眼眶中的酸意会加深。
妈妈离家出走后,她就一直告诫自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能失控,不能。特别是在他的面前,她一定要伪装好自己。因为她是那么骄傲的人,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同情自己。只有在他的面前,她要挺直脊梁,毫不犹豫的看着前方。
舒野站在原地,望着手中系着一只毛绒大熊猫的钥匙沉默了,这只毛绒大熊猫还是李璃十二岁生日时,自己临时去路边摊买的。没想到,她还留着,尽管有些旧了,但却保管得很好。看样子,她还真是很喜欢这种卡通的小东西。
是啊,李璃一直都是别别扭扭的家伙,即使喜欢也不会说她喜欢,总会用其他方式来表达。就算自己有巨大的困难,也不会向周围的人求助,总是一个人硬抗着,也不管自己抗不抗得住!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这点?明明是一起长大的。
倏然,他跨上自行车猛瞪几脚追上李璃,“上车,我先送你回去。”
“哈?!会被交警抓的。”李璃摇头,食指竖起摇晃几下,接着说:“请我打的,可以考虑。”
“少废话,我们走河道旁的那条路。”那条直通城西的碎石小路交警是不削去堵的,缺点就是颠了点,至于打的,那是NO way。他的零花钱都被女朋友花光了,要勤俭节约。
“别把我带进河里,我还年轻。”她咕喃着站在车上,说的话让舒野哭笑不得。
舒野翻白眼,简直对她无言,就没从她嘴巴里听过什么好话。他用力一瞪,自行车便在路上飞驰起来,车速快得令一向习惯龟速的李璃有写吃不消,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任由风把长发吹得乱七八糟也不敢伸手去捋直。
很开心。心情愉悦得快要乘着风起飞。想要开心的放开嗓门大叫,她忍住了。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怕被猜到,自己喜欢着他。
雀跃又担忧的感觉纠结着,她开始无所适从了。
来到夕阳下的河道旁时,舒野的手机拉开嗓门的高吼,他只得停下,利落拿出手机。
“喂。”
“舒野,如果你5分钟内没出现,我就和你切了。”气急败坏的声音连李璃都清楚听到。看样子,待会舒野要花大气力去哄女朋友了。那么她心中的酸疼是怎么回事呢?
“我现在有事。”舒野为难地开口,眼角瞟到李璃已经跳下车,背对着自己,伫立在河堤旁,看着夕阳。
“我不管,你马上过来。”那边的任性和撒娇,让舒野哭笑不得的连连点头。
滴,通讯切断,舒野看着手机尴尬的笑笑。她理理发丝,回身,说道:“送到这就可以了。BYEBYE。”
背着他,李璃潇洒的挥挥手,大步流星向前走。
舒野挣扎了一会,把自行车调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知道他已经向别处走远,而不是来到她的身边,李璃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听着链子摩擦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多么希望这个声音是向着她而来。
呵,她老有一些不可能的妄想。其实,她多想把舒野的电话甩进河里,对他大声说,喜欢。可她没有破坏舒野的恋爱的权力,她对于他,不过是一个不走运一起长大的女生。不是她也可以,也有别的人和他一起长大。
算了,这样就可以,看不见就可以了。
只要他看不见自己的眼泪,就可以了。她没有任何立场,让他不去那个女孩子的身边。她的喜欢,他看不见。她也不打算让他看见。可,为什么会痛。这不是自己做的决定吗?
脸上冰凉,喉咙因为强忍着呜咽,很痛。谁能来阻止她的悲伤,谁能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喜欢他。没有,一个也没有。
那么她也不要放纵自己为此哭泣,坚强一些,对自己说,再坚强一些。
古旧的两层小楼又迎来早晨,等到柔和的光掀开夜幕的轻纱,就能看见班驳的白漆爬满棕黄的窗框,层层叠叠的树影似一位迟暮的老人静静的守护着落寞的小院。
早已苏醒的李璃久久不愿起床,让纷乱的思绪在脑乱窜。
几年前,因为父亲的投资失败,殷实的家便为了还债而变得一贫如洗,连漂亮的小洋房也变卖了,只能搬到爷爷的故居与奶奶相依为命。不久,一向温吞的母亲含泪出走,抛弃了她和哥哥,抛弃了家。母亲的出走令父亲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终日叹气,最后也和妈妈一样丢下她和哥哥,不知去向。
明年,她就要毕业了,班导善意提醒,她的成绩不像哥哥可以拿着丰厚的全奖去上大学,班导建议她要不奋发学习,要不选择读技校。毕竟她的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可以供她去读大学,学生的生涯估计到头了。
她该怎么办?应该说她能怎么办?
“李璃~~李璃~~。”
谁啊,大清早的,这样在外面大喊大叫,唯恐天下不知的,吵到奶奶怎么办?最近奶奶的身体不好,老失眠。天亮才能睡着一会儿,这人真可恶。
李璃心情更坏了,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摇摇晃晃的踱步到窗户旁,推开窗户向外张望,待看清来人,心情只能以恶劣来形容,“舒野,你怎么在这?”
她明明没和他细说现在家庭地址,再说,她根本不想让舒野知道这个落败的家。
“你的车。”三个字阐明他的来意,只是他脸上那少见的阳光笑容让她有些意外,很灿烂,令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是因为谁的缘故?她,抑或是那个她。
“等我一下。”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合上窗,走下吱呀作响的楼梯,打开生锈的铁门,伸出右臂“钥匙。”话罢,便从舒野手中接过爱车和钥匙。
舒野抬头认真注视这古旧的小楼,漫不经心地说:“你就住这吗?”
闻言,她背脊一凉。似乎是刚刚结痂的伤口被再次撕扯开的麻痛。
这话提醒着李璃,或许曾经有机会,她可以待在他的身边,可舒野已经是反方向的钟。于是,她不顾这么做很失礼,深吸一口气用力关上门,任舒野呆若木鸡的看着轰然紧闭的门扉,她快步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
此刻,老屋里的奶奶醒了,操着苍老沙哑的语调低声问:“小璃,是谁找你?”
“一个同学,以前住隔壁的。”
认清现实的她决定不管心里的挣扎,他与她现在是同学。跨越那条线的代价是她所想象不到的,而且她也不愿让他看到自己那么落败的模样,那么不如让她在乌龟壳里安身吧。
至此以后,李璃几乎花了大量的精力用来学习,还有避开舒野。
偶尔,朋友会和她谈谈班里的男生的所作所为,不经意会提到他的名字,她尽量笑着,笑着,笑得让人发瘆。久而久之,朋友隐隐约约知道了,不能在李璃的面前提起那个人。
好在,舒野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会来找李璃。这让她轻松了不少。
学生能有什么重要事,他们一个学期也说不上一句话。自然而然的,双方似乎都当对方是一个陌生人。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尽管无奈,却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吗?
毕业了,因为考了不错的成绩,她在老师的推荐下,被一所临海的大学录取,并且减免所有的学费。她自嘲的对朋友说,笨蛋创造的奇迹。
令她意外的是,舒野居然考上了北方那所名牌大学,这下子,他们可真的是天隔一方了。
毕业典礼那天,母亲开着小车出现在奶奶家,令她有些措不及手。但看着母亲身上的华服,她有些明白了。很意外,李璃没有仇恨或轻视母亲,只觉得母亲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虽然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她起码是个勇敢的人,她去追求了她想要的东西,没什么值得指责的。所以在安慰完自责不已的母亲后,她讶异于自己居然可以平静的穿上校服,到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冗长的仪式让李璃呵欠不止,甚至差点睡倒在别人的身上,最后她拉着好友从人群中偷溜到寂静的后山,看着深草随风摇曳,年复年绽放的野花,倾听熟悉又陌生的虫鸣许久许久······
“你喜欢舒野,一定的。”好友用肯定句。
“恩”心里负担没有了,她爽直的回答。
“要和他说吗?”好友觉得可惜,暗恋不是那么容易坚持的,李璃居然坚持了三年,也许是真的喜欢吧,所以选择安静看着。
“你认为呢?”她反问,把问题踢回给好友。
“······还是别说了。”毕业了,什么都不一样了,还不如让它擦身而过吧。好在,有那么一段回忆,还是不错的。估计李璃也是这样想的吧。
“天好蓝。”去那个城市就不能看到这么蓝的天了
“去看贝贝吧。”以后,没这机会了。
李璃点头,和好友慢慢向土坡走去,一眼就辨认出贝贝的坟,因为---一只编得精致的花环静静套在小土包上。
再也忍不住了,李璃咬着下唇压抑地流泪,看到她这样,好友什么也没说,走远一些,留个空间给她发泄。
“喂,那只猫头鹰都死了3年了,你还哭坟?”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他,吓德李璃把眼泪收回去,愣愣看着笑得很白痴的舒野,然后大喊:
“谁哭坟了,是蒲公英的种子进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