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如夏花》三连最后一个兵

3、残酷的成长

　　漓佳下连了，终于下连了，班长说，分到哪里看命运，分到作战单位，是不可以用手机的，打电话时间也少，分到保障单位，那就可以天天打电话，漓佳不想去什么作战单位，他对部队的任何一切都没有兴趣，因为在里面这么久以来，除了宣誓那一秒的光荣和刚开始接触枪支的新鲜，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他了，训练根本吸引不了他，只不过只有训练，才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部队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铁王八，他已经见怪不怪，没有丝毫兴趣去理解，掌握。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平凡，只有枯燥，乏味，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昨天训练，没有任何意义的训练，他不知道这样反反复复的意义在哪里？他也不了解，为什么已经熟练掌握的东西，还要每天学习。漓佳只想去一个天天可以给苏小迦打电话的单位就行了，然后打两年电话退伍，他不喜欢部队，部队里面限制了他太多的想法和行动，很多时候，他都想要飞，飞出这片牢笼，可是他根本飞不起来。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你越想得到，那就越得不到，漓佳因为各项军事成绩优秀，被领导点名挑去了一线作战单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却是很无奈又没有选择的结果。
　　从此他也开始了更紧张，更忙碌的生活，忙碌的没有时间打电话，也没有时间写信，每天一回来，就跟死狗一样，累瘫在床上，很多时候，他都不想洗澡，而此刻他也明白，新兵连只是一个序幕，痛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害怕，可是却无处可藏，他不喜欢现在的连队，因为连里就他一个新兵，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觉得在这里，自己活的跟个行尸走肉一般，所有的一切按部就班跟着老兵走，老兵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干不好，老兵就训他。他怀念以前的生活，不是当兵前，而是在新兵连的时候，至少还有人陪他说话，陪他受罚，可是这里都没有，他开始忘记过去，在不经意间就忘记了，他的好日子是新兵连。他很卑微的活着，为了内心那个希望，有时候，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可以坚持到两年以后，他不知道，只是这样活着，真的好累，他开始精神恍惚，恍恍惚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干什么，反正就是跟机器人一样重复着昨天的训练，他被累傻了，也被这种生活反反复复折磨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快崩溃了，每天都站在内心崩溃的边缘。他真的受不了了，可是却无处诉说，无处发泄。
　　他没有忘记苏小迦，可是他在的连队就三个座机电话，每次打电话都需要排队，还没轮到他，就要集合了，他们每天6点起来，出操，打扫卫生，整理内务，然后吃完饭就出去训练了，一直到晚上吃完饭，有一小点时间，可是又要去排队，排到他的时候，又遥遥无期了，偶尔终于轮到他了，打过去的电话，还没有人接，他打电话，每一次都带着很多的期望，然后在心里默念着，接电话，接电话，快接电话，可是电话那头，总是传来移动公司的人工智能的语音。他还是写信，以最笨拙的方式，以写日记的方式写信，这一次他没有在寄出去，他打算等下次见到苏小迦的时候，亲手交给她，可是那个下次太远了，远到他都不知道如何去坚持，老兵开始打他，因为他训练的错误，生活的错误，他恨透了这里的人，也恨透了家里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当兵，他不想这样活着，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训练不好，还要挨打，他已经在很努力的融合进这里，可是他怎么也跟不上老兵的步伐，他怎么也做不到那么好的成绩，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天赋，他不适合这里，不适合当兵，他受不了这里的一切，因为这里的一切让他变得那么弱小，弱小到连这里的猪都活的比自己有尊严，有本事，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兵，非常不适合，两年太漫长了，他根本看不到两年后的生活了，他一刻也不想呆在部队了，他受够了。他突然觉得他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一切，他想要逃离，可是却不知从哪里开始，逃兵这个名义，他深知自己背负不起，他悄悄躲在被子里，厕所里偷偷的哭，哭累了，擦干眼泪，继续明天的生活，他多么渴望一种温度，一种能带他逃离现在生活的温度，可是没有人帮他，他以为他永远不会说出那句话，可是他终于崩溃了，哭着喊着向父母打过去电话，说自己不想当兵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破口大骂，你连兵都当不了，还活着干什么？以后不要打电话回来了。漓佳绝望了，如今生活成了地狱，他的内心一片荒凉，他抱着寻求温暖的希望给苏小迦打电话，可是还是没接。他不仅仅是被骗了，同样也被抛弃了，被爱人，被家人，他绝望的用头撞墙，可是太疼了。他总在问自己还活着干什么？他开始有了自虐倾向，总在训练场弄的遍体鳞伤，因为只有痛苦，更深的痛苦，才能让他咬紧牙关，可是那一切仅仅都是□□。
　　他终于还是打通了那个无人接通的电话，本来没有眼泪的他，一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开始哭泣，漓佳告诉苏小迦，大大，我受不了了，受不了这里的生活，这里的老兵，这里的环境。苏小迦总是不厌其烦安慰着这个少年，爱爱，两年很快的，熬一熬就过去了，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我相信你可以的。苏小迦的每一次鼓励都会让漓佳重新站起来，可是站起来快，摔下去又更快，每一次通完电话，漓佳都很有勇气，可是每一次面对错误，又是想放弃。
　　每天活在痛苦当中，像个神经病，看着照片发呆，看着照片傻笑，漓佳想念远方的姑娘，想念那个陪伴我左右的姑娘，她说自己身上有太多的毛病，需要改变，我知道，改造的过程，很痛苦，可是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漓佳说不出那句我不适合当兵，我也说不出那句，我扛不住了。只是在每天的幻想中度日如年，漓佳把所有退伍后的生活都想过了，想过了他们牵手漫步，想过了他们的婚礼，想过了他们将来孩子的名字，我想过了所有一切和她有关，和爱情有关的事情。
　　可是一切只是他想过了，在痛不欲生的生活里，苏小迦就像漓佳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漓佳紧紧的抓住她。漓佳恐惧这里所有的人和事，每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苏小迦的温柔总是在梦境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痕和内心的痛，两年太长了，但是这个开始，就已经让漓佳崩溃了。漓佳越来越忙，漓佳经常忙到忘了自己，忙到忘了痛和想念，只是在梦里才能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梦醒了，痛苦的生活，没有发生一丝改变，他开始喜欢黑暗，因为只有晚上才没有那么多频繁的训练，也只有晚上才可以梦回涟城，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一觉睡过两年，醒来就退伍，他笑醒了，可是那是做梦，生活很残酷，一切枯燥乏味都要继续，一切忙碌不停仍然要继续。
　　生活没有一只手伸向他，当漓佳向世界渴望一份温暖的时候，他认为，他被全世界抛弃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是死太可怕了，他不想死，他害怕，他还想穿着军装，让苏小迦看看。没有人陪伴和理解他，他过得更像一具行尸走肉，痛苦，无尽的痛苦，而他只能继续擦干眼泪，活着，好好活着回去，生活一步一步毁灭了这朵温室里的花朵，把他推向绝望的边缘，让他无路可退，他只能咬着牙，含着泪，继续如今的生活，他在自己的被子上写着
　　经历过的风雨，我们是否还能坚强的走过。
　　很多人都有机会站在悬崖旁边，有些人，需要有人帮助才能让他变得强大，而有些人，因为从小生活的艰苦，就让他生来强大。而漓佳不属于后者，他自己都承认自己是个懦夫，可是懦夫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活着。
　　还是每天如同机器一样，重复着昨天的生活，被打，被训，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种常态了，他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只能默默的去接受，接受这种从未有过的卑微，用衣服擦地，擦完在穿上，用脸盆端粪，冲一下又继续洗脸，他是如此，老兵也是如此，这让他的心里稍微平衡一点。他还是每天一如既往的写信，写给苏小迦的信，他突然发现，如果这个世界末日，那么苏小迦就是他最后的牵挂，因为除了苏小迦，他再也想不起任何人，任何事了，他觉得只有苏小迦是真的爱他，因为他的父母都抛弃了他。他还是去排队，每天打电话，当电话终于接通的那一刻，当他听到苏小迦声音的那一刻，坚持了几日的坚强又全不见了，瞬间哭成了泪人，他在电话里诉说着他累积的痛苦，越说越哭，越哭越凶，而身边的老兵都习惯了，因为漓佳每次都这样，老兵特别看不起他，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个男孩除了会哭，那就会哭，比女人还会哭，而在老兵眼里漓佳除了哭，再也没有任何本事了，这里的老兵只尊重强者，显然漓佳并不是。
　　漓佳说
　　大大，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这里的人，太变态了，我每天吃不饱，睡不好，他们还打我，我活的连狗都不如。
　　可是电话那头的苏小迦却是一番沉默，然后哽咽着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只要走过去就好了。
　　漓江边哭边和电话那头的苏小迦撕心裂肺的喊着，你根本不知道，我在经历什么，这个未来，怎么这么痛苦啊，我承受不住了，我快要死了。
　　苏小迦说爱爱，为了我，为了我们，你一定坚持下去，两年很快的，现在都没有两年了，一眨眼就过去了，你身上确实有太多的问题，你需要改造，而改造这个过程很痛苦，可是当你完成之后，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现在很痛苦是短暂的，将来一定很好的，你只要熬过去，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漓佳绝望了，他失去理智的喊着你是不是变态，我会死在这里面的你知道吗？可是并没有等他说下一句，电话里只剩下忙音了。漓佳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些人还有时间去体会，去感受失恋，而漓佳连感受第一次吵架的时间都没有，就投入了紧张的生活中。
　　仅有阳光，也被乌云层遮住了，生活没有远方，更别谈希望，他终于明白，他只是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要么死，要么好好的活着，他怕死，所以他选择好好活着，骄傲的活下去，为那个该死的未来。
　　当漓佳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后悔打这个电话，也后悔说出那些不理智的话，因为苏小迦从来没有挂过他的电话，他知道自己过分了，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说出那句话，可是他确确实实做了。他后悔了，可是他跟着老兵进山训练了，很长的时间，他们都是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认识自己，他感悟了，之所以自己觉得痛苦，全是因为以前太舒服了，如果以前生活在痛苦的环境里，那么现在一切都不算什么，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句话没有欺骗他，他自己觉得就是自己以前太舒服了，所以才导致后来的痛苦，也没有人有义务对自己好，所有对自己好的人，那都是爱，苏小迦等他是情分，如果不等他，他们直接连背叛都没有，因为他们只是男女朋友，并不是夫妻，包括那些打他的老兵，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太自私了，自私到自己只顾及了自己的感受，却在无意中伤害了最爱自己的人，他后悔了，他也认识到自己的不成熟，所以他安心了，安心留下来，安心服役，安心学习，安心改造，可是苏小迦听不到，也看不到，也就是在他这种后悔和认识自己中，他开始真正慢慢蜕变，从一个地方青年真正成长为祖国的一把钢刀。他接受了改造而不是改变，因为改变太渺小了，而他自己身上的问题太多了，所以这是改造。

　　苏小迦自从买了手机之后，学习注意力也被转移了，她不想错过漓佳的任何一个电话，任何一点消息，可是他们总在错过，看着那些陌生的号码，她知道是漓佳打过来的，可是每次打过去就是空号。她失魂落魄的等待着那位英雄，可是让她等来的却是绝望，当漓佳在电话那头哭着喊着的时候，她也哭了，她心疼他，心疼这个在家连衣服都不会洗的男孩，她听说过部队很苦，她也听说过老兵打人，可是她感受不到漓佳的痛苦，她唯一能想到的是，是什么样的生活，能把漓佳折磨成这样，她后悔要他去当兵了，如果不去当兵，就不会受这么多罪，只要看着他，不去犯法，也不会这样，可是漓佳已经去了，只能鼓励他坚持，可是换来的是漓佳的不解，她不知道漓佳的痛苦，就像漓佳不知道她的孤独一样，她最害怕就是看见那些并肩而行的情侣，因为每一次看见都会让她无尽的思念。漓佳的每一次歇斯底里的哭泣，都让她伤心，每一次鼓励过后，她自己也需要很长时间来调整自己，每一次都是哭，都是抱怨，让她开始绝望，她多么希望，有一次的电话，不是哭泣，不是抱怨的。可是漓佳没有给她，她挂了那个电话以后，自己偷偷的躲在房间哭，她幻想了无数次漓佳的生活，可是她想不到，她什么都想不到，也就是这一次让他们几个月没有联系。爱情总让人变得卑微甚至失去理智，苏小迦后悔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后悔挂了那个电话，如果没有挂，她至少还知道他的消息，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等那个电话，就像当初漓佳打电话的心情一样，可是每一次都没有那种陌生号码，只要能得到漓佳的消息，她愿意认错，可是没有消息，漓佳这个人就像从她的世界蒸发了一样，爱情让这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姑娘变得卑微，没有安全感的爱情，其实早就没有了爱情，只是苏小迦一直在坚持着，坚持着一个人的生活，坚持着等一个人，就等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