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二靖唯 噬心》云中鬼方

2、第二章 无谓

　　小唯自然地说：“你杀不了我，我是妖。”

　　但凡提到妖，都是青面獠牙、狰狞邪恶强悍之辈，靖公主想，那么一个妖还需要人来救她吗？

　　当然不需要。

　　这个妖跟在她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她已经拥有一幅顶好的皮相，举手投足便可得到男人的心，别人也杀不了她，她已经拥有了人类难以拥有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靖公主低沉问道。

　　小唯看着她眼中浓浓的防备，欺身上前抱住了她，不顾那黄金刀横亘在两人中间，贪婪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她胸膛里火热的那颗心，才道:“殿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最后，他放弃了我，选择与他的妻子同生共死，我成全了他们，也因为触犯了妖界的禁忌被困在寒冰地狱五百年，不久前才逃出来。”小唯沙哑地说。

　　本来我只是一个会索取的妖怪，我却成全了别人，可笑吗。

　　靖公主感受到贴着她的躯体虽然冰冷却柔软，不禁想多温暖她一点，紧接着又唾弃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

　　她喃喃的说：“我来找霍心，想看看他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小唯说：“霍心不会选择你，他选择你就会失去建功立业的机会，每当看见你，他就会想起屈居于你身份地位下的记忆，他的无能，他的痛苦都在你身上——天下男人只爱女人的皮相，他便是选择我也不会选择你！”

　　靖公主感受着身后妖怪的体温，忽然泪坠下来。她颤声道：“那……你能帮我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小唯柔声说：“妖的相貌可以自己画，可你是人，画不成的。”

　　当她提出换皮的方法时。毫无意外的被靖公主怒视，可过后她还是接受了，在水池里接受了那一场荒唐的换皮。

　　妖冶的容貌呈现在铜镜中，靖公主颤抖着摸上了光滑平整的脸颊，再看到小唯眼角那些交错纵横的伤痕 ，她恍如隔世。

　　小唯把宽大的衣袍披到她身上，系好衣带，梳好一头青丝，靖公主得了她的叮嘱，立刻出门去了。

　　深夜，霍心一个人在屋里辗转反侧，他事后反应过来推开了小唯，但在公主屋外跪了那么长时间她也余怒未消，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这时门被推开，小唯闪身进来，霍心不想理会她，只冰冷的请她回去。

　　真正的靖公主追问了霍心一句话：“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霍心没有答话，靖公主感到他的手爬到了她的身上。

　　他们共乘一骑飞驰到城外湖边，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靖公主问自己：“你还爱他吗？”

　　“还爱吗？也许爱吧。”

　　她修长的手指攥住刀柄，缓缓抬头，她要杀了霍心。

　　那些年他们一起练剑，对方的招式也都熟悉，霍心反手挡住她刁钻的刀法，两个人看似亲密无间的紧紧相依，其实心早已隔了千万里。

　　湖边的水打湿了两个人的衣物，靖公主半身站在水里，以刀指着霍心，她的手指划过自己完美无缺的脸颊，厉声道：“霍心，告诉我！你爱的是公主还是这张脸？！”

　　霍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只是搂住了靖公主要亲吻她。

　　“啪！”

　　她一巴掌扇到了男人的脸上，这一巴掌，打掉了之前的一切恩怨，有些事是真正烟消云散了。

　　靖公主被冰冷的水冻得发抖，她抬起美艳的面孔，嘶哑道：“霍心，靖公主给过你机会！今日是最后一次，有些话，你从今往后，不必再提！殿下——殿下说：霍心只是个懦夫罢了！”

　　她发疯似的吼出这些话，收刀回鞘，一跃跨上马回城去了。

　　霍心一个人倒在冰冷的水里，掩面不语。

　　待到快到城门口，靖公主看见一个人站在城门口微笑望着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靖公主勒马停下，小唯柔声道：“殿下可冷？”

　　靖公主的脸色发白，她与霍心在水中缠斗半天，再加上刚在冷风里纵马赶路，她的衣物上都好似结了一层冰霜，又湿又冷，忽然身上多了一件轻裘，替她挡了些寒意。

　　原是小唯披在她身上的，靖公主静静盯着她雪白的脸色，才想起这人是一个无心无情的妖物，也无依无靠在人世间流浪。

　　她伸出手拉住小唯，小唯轻笑了声，懂了她的意思，借力坐到了她的身后，两个人在夜风里骑马走过白城，此刻无关人、妖差别，她们都是无心人，都曾付出被辜负，都曾选择放弃。

　　她伏在靖公主后背感受着她的体温，诚恳问道：“殿下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靖公主说：“有了。”她眼中的悲伤一分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的神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以战功著称的靖公主。

　　小唯摸了摸她身侧的黄金佩刀，低声说：“殿下镶的宝石好像掉了一些。”

　　靖公主挥挥手：“无事，我上战场也不会用它来杀敌，往后也用不着了。”它只是代表着一段过去的天真的感情，时光飞逝，其实他们早就面目全非了，何苦让一把刀来强行承载那些被抛弃的感情？

　　靖公主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霍心也不再是勇武热血的少年，而今这感情如尘土消散，何必留一件死物来给自己添堵？

　　她们披着对方的面孔，既陌生又熟悉，待换回原来的面孔时，靖公主缓缓地把那黄金面具扣在脸上，遮住那惨烈的伤疤。

　　她早已经习惯了这面具的存在，当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时候，一想到这面具和它凶残的主人，由不得脊背发凉。

　　第二天清晨，靖公主带小唯去了一处陡崖，严峻的陡崖上寸草不生，小唯挽着靖公主的手才跟上了她的脚步，此处临一片水泽，幽兰的湖面被风吹起波澜，她们站在陡崖之上眺望远方。

　　靖公主的长发在风中扬起，她回头对小唯说：“你大可不必跟着我走这么远，我不会去寻死。”

　　小唯为她系上了大氅，闻言说道：“别人可以不在意你，但殿下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过去在寒冰地狱的时候，纵然再难受，也不会有人来关心我。”

　　那生不如死的五百年，漫长到令一只九霄天狐也绝望不已，一旦逃出来，她宁死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靖公主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唯有我母妃生前常问我‘冷否？’‘痛否？’‘饥否？’”她脸上一片冷漠：“只可惜她走得太早，我都已经忘了她的面容，我父皇纳妃勤快得很，新人在怀也早已忘记了她这个旧人。”

　　她自小没人疼爱，习惯了一个人，容貌毁了之后，更加孤僻，如今居然有个妖怪突然在她身边，真是十分奇妙的体验。

　　靖公主望着山下一支匆匆赶来的队伍，露出嘲讽的微笑：“你不是问我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吗？”

　　她指着那支队伍说：“看，来接我的送亲队伍到了，我父皇把我许给了一个天狼国的蛮族王子，我此行，就是要去嫁给他的。”

　　小唯恍然大悟：“所以殿下是私下来找霍将军的吗？”

　　靖公主淡淡道：“是，我本来想……算了”她摇摇头：“多说无益，去迎接那条我父皇的忠犬吧。”说道最后一句时，她语气陡然转为凌厉，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杀气。

　　小唯笑了笑说：“好，我陪殿下去。”

　　她拉住靖公主的手，那炽热的体温沿着手指不断传过来，靖公主正看着山下，倒也没注意到她的手。

　　远道上一支队伍飞驰而来，烟尘滚滚。不像是去和亲，倒像是一群丧家之犬在逃命。

　　靖公主翻身上马，小唯幽深的眼睛望着她，山上冷风阵阵，靖公主伸手道：“上来。”小唯粲然一笑，拽着她的手，坐到了靖公主身前。

　　这么一来，倒像是靖公主搂着她的腰骑马赶路，远远望去，好像一对神仙眷侣共乘一骑，远避世外，与长天大漠浑然一体。

　　……
　　靖公主端坐于堂上，丧家之犬的头头急匆匆小步行来，一见靖公主呼天抢地道：“殿下，和亲队伍已经到了，不能错过时间啊，还请殿下即刻动身，以免惹怒天狼国，致使生灵涂炭！”

　　靖公主冷冷道：“建陵侯不必着急，这亲，本宫当然会去和，只不过我的神武军还没到，还得请侯爷稍候两天。”

　　建陵侯指着她，声音颤抖：“你……你……殿下你私自调兵是想谋反吗？！你可知道，天狼国的大军马上就要到白城？你不为圣上分忧，反而图谋不轨？”

　　小唯为他倒上一杯茶，靖公主慢条斯理道：“我不为他分忧？我若不为他分忧，南蛮部落怎么臣服于我上国？绿林盗匪依然会猖狂不休，你们这些‘忠臣良将’还能坐在这里对我出言不逊？”

　　建陵侯的眼珠子飞快的转起来：“殿下！你毕竟是皇女，圣上绝不会传位于你！”

　　靖公主突然哈哈大笑，她的眉眼仿佛淬了刀剑寒光，曼声道：“侯爷，这茶，你是喝——还是不喝？”

　　小唯轻声道：“侯爷可见过天狼国中人？他们以人为畜，生吞人心，渴饮人血，更兼兄弟姐妹相婚嫁娶，奇异野蛮，一旦被他们遇上，死状皆凄惨无比啊。”

　　建陵侯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忽然明白了，这边关，有军队的人才是皇帝，这里 ，就是靖公主的天下。

　　终于，建陵侯慢慢说道：“殿下以为如何？”

　　靖公主一寸一寸拔出新的佩剑，剑身凛然若秋水，弘明照夜，映出她的容颜，长剑所指即天狼国所在地，苍茫绝域。

　　堂内响彻她沉沉的声音：“西北望。射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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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觉得靖公主怎么样，我超级喜欢霸气的女主啊，好吧今天又是沙雕作者沙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