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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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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川的父母自他儿时就离婚,并且父母后来都没有再婚再生养,他是家里独子。
更要紧的是,他爸爸是文城顾家的独子,而妈妈是港城航运大家章家的独女。
等于顾平川是顾、章两家的唯一继承人。
这件事秦筝是知道的,早年在秦策嘴里,在家里饭桌上,也偶尔听他们聊过。
但具体这唯一继承人意味着什么,她是不懂的,她连秦家家业都搞不清楚有多少,更何况是顾家私底下的事情。
秦筝一边给秦策拨电话,一边走进自己房间。
秦策接得倒是快:“我也是才到,平川在里面,也是刚到不久。”
靠着冷且硬的门板,秦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自己是半小时前和顾平川分别的。
他当时说有事要立刻走。
那等于,他已经知道他妈妈……
无数个问号在秦筝的心间,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问秦策。
最后化作了一句:“那他,还好吧?”
秦策道:“应该还好,不过他一向就那样,也没什么外露的情绪。”
“那我……”顿了顿,秦筝便改口道,“那你今天要一直陪着?”
“嗯,我跟爸妈说过了,他们知道的。”秦策道,“你早点睡吧。没事。”
秦筝才想到自己还跟爸爸开玩笑,原来爸爸早就知道。
想想也是,章家是什么人家,唯一的女儿这么多年一直在文城独居,出了事情,没上报都算是低调的了。
老一辈的人也会互相传话,自然门儿清。
只是秦爸爸不知道秦筝对顾平川的那点心思,所以一句都没多说。
秦筝不愿意挂电话,她着急,但不知道怎么办:“哥,真的没事吗?万一……”
“不说了,平川出来了,有事明天说。”秦策快速道。
秦筝恨不得要问问在哪家医院,直接冲去看看才放心。
可是她以什么名义?
顾平川多年好友的妹妹?
荒唐且荒诞。
秦策没再打电话来,秦筝给他的微信,也只是回复说:【早点睡】
她也没办法,只能洗个澡,默默地睡下了。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一想到今天晚上,顾平川送自己回家,一言不发地陪着自己走那么久,不知为何,秦筝就难受得要哭出来。
夜那么长,她睁着眼睛,了无睡意。
第二天朦朦胧胧醒来,秦筝第一时间找手机,只见最新一条消息是秦策凌晨四点多发来的。
【平川妈妈去了】
秦筝才哗的一声捂着被子哭出来。
二十多岁的人,最怕的就是上一辈的人离开。
尽管已经开始走上了自由之路,但尚未成熟到可以独自面对整个世界。
而长辈的死亡又意味着,世上又少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由此及彼,秦筝想着自己爸爸妈妈,哭得更难过了。
她尚且还有秦策,但顾平川呢?
起床收拾好下楼,秦筝才看到秦策和父母子在一起吃早饭,她跑下楼:“你怎么在家?”
秦策顶着黑眼圈,道:“我刚回来,一会儿就得走,章家的子嗣早从港城来了,要闹翻了。”
秦筝不知道其中的关键,一脸茫然。
秦妈妈道:“筝宝,快坐下吃早饭呀,你上班还来得及?”
秦筝这才一屁股坐下,问道:“什么闹翻了?”
秦妈妈道:“章家多少的家产,全给平川一个人了,那么多旁支子弟的这还不得闹死。哎,以前我跟章允茹走得近的时候,就晓得她要这么做,果然吧……说到底就这么一个儿子,心头肉。”
这城市说大不大,一个层面上的人,多少有家族生意和往来,阔太太们又是社交场合的一把好手,没事搓个麻将、逛逛时装周、开开小酒会,自然都是相熟的。
秦妈妈将张妈妈送来的热牛奶推给秦筝:“也不知道顾家怎么个意思?老头子,你跟顾若霖总归是熟的,你说。”
秦爸爸摇头:“别的都可以说,就这个不知道。自己家的事情都管不好,不管别人的,不管。”
他对着一脸懵的秦筝眨眨眼,“我们筝宝是不是吓坏了?怎么呆了?没事的,家里有老人去了,很正常,人嘛也就这么一回事。吃饱了去上班。”
秦筝何止是吓坏了,简直是惊呆了。
她这几年都在学校混着,早觉得自己跟一般人没差别了,现在听妈妈这口吻,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她也太不把自己当有钱人了。
顿时感觉一团乱麻,顾平川要面对什么事?
顾家、章家,他自己还有一个公司呢……
秦筝突然意识到,IMD的存在感好弱。
她看一眼爸妈,明白,也许在他们上一辈人眼里,小辈自己搞事业就是小打小闹,就算做成行业顶尖又如何?迟早要回家继承家业。
而顾家的家业多么庞大……秦筝用脚趾一想就感觉,顾平川可能比他们这一圈富家子弟还要豪上无数倍。
也许在旁人眼里,顾平川妈妈这一走,就宣告着顾平川在三十岁,一步迈向了金字塔的巅峰。
秦筝却想,那他要承受多少的压力和挑战。
而她还在弄个会议纪要就要死要活的阶段,显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趁着秦策要走,秦筝忙上了他的车。
秦策也没休息好,是让家里司机开的车。
秦筝在后座趴在扶手上问秦策:“那他们不会闹得很大吧?顾平川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秦策看她一眼,又看着前头的路,长长地叹气,“我有句话想提醒你。”
“怎么了?”秦筝一下子就觉得秦策严肃起来,那种长兄如父的威严就出来了。
她也跟着正色。
“你跟平川,还是算了。”秦策语重心长地道,“他心结太重。昨天他妈妈最后那一程,是他一个人在病房里眼睁睁送走的,门外多少人要进去,都被保镖给挡住了。等人没了,顾平川出来一个字都没说过,到我回来都没开过口。”
“那不是……很难过才这样?”
“你不了解他,他有怨,但那是他亲妈,不好发作。”秦策摸了下妹妹的脑袋,“他们家和我们家不同,他是一个人长大的,从小跟着的都是这个那个管家、老师,没有亲情概念。”
秦筝点头:“这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啊。”
所以,琳琳才会说——她是生活得太幸福了,才圣母到要去喜欢一个有些阴暗的人。
秦策摇头:“我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算了,随你吧。反正我以后不帮你了。”
“……”秦筝愣了下,“哥,你怎么这样啊。他不是你最好的兄弟?”
“可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秦策的这句话接得实在是太快,秦筝都呆住了,眼睛一下红了,“哥……”
“好了,你下车去上班,不要多想。在公司里别提这件事,顾家、章家应该都会压新闻。”秦策细致妥当地嘱咐道,“之后要是平川来公司遇见了,千万不要提他妈的事情。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秦筝看他这么郑重其事,忙点头:“好,哥。”
不过,秦策多虑了。
就那一晚上后,顾平川在秦筝的世界里消失了长达一个半月的时间。
连公司的周会都没参加,都是她写会议纪要,发给Joanna再发给顾平川。
秦筝悄悄问过Joanna,顾平川怎么没在,后者给了一个笑脸说:“这个不归你管哦。”
呼,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高级助理。
所以,孟一君说的不对,尽管只是助理,也有做得出色和不出色之分。
助理只是一个抬头,而不代表能力。
秦筝在这段时间内感觉到自己突飞猛进。
首先,自然是会议纪要越写越顺手;其次,她对公司的人员和各部门、各项目紧张都了如指掌;
最重要的是,她在Max的随机轰炸下,从头到尾跟了一个品牌case,不管是大框架还是小细节,基本能做到全程跟踪。
部门里不仅仅是Max,连Fiona甚至其他的品牌经理都觉得秦筝很好用,忘了什么事情找什么人,只要在部门群里@一下她,基本能快速相应,准确无误。
然而,秦筝却觉得很累。
她没有办法拒绝别人,被别人需要,让自己找到存在感,是她赖以生存的前提。
如果她毫无作用,她会觉得自己失败,但一旦找她的事情多了,她就觉得我怎么一直都在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为什么我不能干点令人惊讶的大事?
比如和孟一君、刘晗他们一样,开始做文案,跟踪美术设计做海报。
那天中午,秦筝陪着孟一君打了车子去了城西看一个楼盘。
无他,因为孟一君的第一则地产广告海报终于出炉了,并且被甲方客户挂到了自己的楼盘上。
当秦筝和孟一君两人一起站在楼盘对面的大商场高楼上,望着马路对面铺天盖地的大海报。
现代主义风格的美术设计,硕大的字体写着:
【你谋而后动,我择邻而居】
【成科为下一代打造最舒心的学区房】
五月的风从四面八方吹向两个年轻的女孩子。
秦筝浅灰波点长裙的裙摆被掀起了一个角,搭在孟一君的牛仔裤上。
孟一君哭了。
秦筝眼睛红了。
孟一君转过身对秦筝说:“筝筝,你看,那是我写的文案,被印得那么大。Morton说,这只是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机会。”
秦筝被她牵着得的手拽得手腕发疼,从羡慕到佩服再到真诚地为她感到高兴,情绪复杂到自己都无法分辨。
“会的,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的。”
看着那张硕大的海报,秦筝想:而她呢?
她似乎本来也就没什么明确的愿望。
回去时,在SE大厦楼下,秦筝经过停车位,空着很久的私人停车位上出现了那辆久违的黑色凯迪拉克。
顾平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