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韩破晓

4、第三章 谁都能说我爱你

　　“夏子谦！”我习惯性地冲进夏子谦的房间，一如他也是习惯性地坐在地上打游戏。
　　唯一不同的是，他反射性地扔开游戏机手柄，长手自椅背上勾过一件T-shirt遮在胸前。看着他有些慌乱的动作，我忍不住笑出声：“有什么好遮得，你是我弟弟哎。”
　　他的眉却因为我的话，拢得更紧。“你怎么不敲门？”
　　“我这是在自己家里吧。”我有些好笑于他突然而来的变扭。
　　“但，这是我的房间。”他脸色不豫地说。
　　我耐着性子不与他计较，忽视他时不时出现的更年期提前躁郁症状，学他一样盘着腿坐在地上，说：“进来前不是叫了你的名字？以前也一直是这样啊。”
　　“那是以前。”他的回答毫不客气。
　　“我不敲门是因为你的门是开着的！”我终于被挑起了脾气，“夏子谦，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要吵架是吧，我奉陪，我也憋了一肚子火呢。
　　“你没有。”他愣了一下，低低地丢下一句，便随意穿好上衣，坐到书桌前翻弄起一本看了一半的小说书。
　　一口气哽在喉中，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才好。若不是他的脸上不见丝毫得逞的笑容，我真的有一种被恶作剧的感觉。“你——”
　　“你找我干吗？”他抢白道。
　　这一问，却让我想起了来找他的目的。
　　有求于人，理当放下身段。我陪笑脸道：“那个，我是想问问你平时和女朋友出去都做些什么？”
　　“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他回答得干脆。
　　“那上一任呢？再上一任呢？”
　　他转过头看我，表情里有着明显的警戒和探究意味。
　　“我完全没有想打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想大概的了解一些，做个参考。”我赶忙澄清。
　　“不用紧张，我又没说什么。”他凉凉地说。
　　“夏子谦！”耍人很好玩么？！他果然是三句话不离邪恶的本性。
　　“约会，当然是做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
　　“比如说？”我拼命心理建设，耐着性子追问。
　　他合上小说，干脆转过身看着我说：“你在担心什么？这不是你第一次谈恋爱，再说，你们也不是第一次交往。”
　　“你怎么会知道？”我惊讶的反射性地问出口。四年前我和卢平在一起一直是个秘密。因为是早恋，我们约定不会对别人提起。而今天的事情，突然到连我自己还没能完全消化。就算他下午的时候有见到卢平，也不可能会猜到我们会决定再在一起吧。
　　“知道什么？四年前你们在一起，还是现在你们决定复合？”他嘴边的笑意有些讽刺。“夏雪，能让你这么紧张的，从来就只有他，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都一样。”
　　原来，四年来，卢平对我的影响始终不曾变过。原来，我所谓的心理建设，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所以，他说再在一起，我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原来，真正看不清的，只有我而已。
　　“你根本不用紧张。你是只交过他这一个男朋友，可是他不会。谈恋爱，他不缺经验。”夏子谦的话，或许不好听，可却是事实。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既然我什么都明白，那么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兴奋什么，紧张什么？
　　期待？卢平一直以来心理只有我么？还是他玩转回来发现仍是我最适合？
　　兴奋？他真的不曾忘记我，并且愿意回来找我么？还是我们比其他的情侣幸运，当年的分开并不是永远的错过？
　　紧张？再见面，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想法不同，心呢，还能不变么？
　　一阵电话铃响打断了我未完的思绪。夏子谦顺手接过听筒，“喂”。
　　“喂，您好。麻烦转夏雪听电话。”温和的声音传来。
　　“等一下。”夏子谦的脸色变了变，顿了一顿才开口。然后定定地看着我，递过听筒。
　　“找我的？”我有些惊讶，是谁这么晚拨我家里的电话？通常相熟的朋友都有我的手机号码，不熟的，也不会找我。
　　“卢平。”淡淡的语气，简单的发音，却让我一颗心悬到很高。
　　我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夏子谦，想了想说：“我回房间听。”
　　几乎是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回房间，然后深呼吸，拿起话筒，“喂。”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嗓音微颤。
　　“夏雪？”卢平特有的温润嗓音，仿佛有魔法一般，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
　　“等一下。”突然想起来夏子谦房里的分机还开着，我刚要对着房门叫他挂断，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响亮的话筒和机座的撞击声，然后便是卢平小心翼翼的问话。“怎么了？”
　　我愣住了，不明白好端端的，夏子谦的怒气从何而来。一时间竟忘记了卢平还在线上，只是呆呆地望着话筒。
　　直到话筒里传出卢平有些焦急的声音：“夏雪，夏雪。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赶忙说：“真不好意思，我没事。”
　　“那就好。”卢平温柔地说，“还有，对我，你不需要‘不好意思’。”
　　简单的一句话，我却不能自抑的脸红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词不达意地回了句：“谢谢。”
　　我隐约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夏雪，你是我的女朋友。”他顿了顿，接着说：“情侣之间是不用说谢谢的。”
　　仍然是一贯温文的语气，我却能听得出其中的不快。我心里漾满愧疚，情急之下，一声 “对不起”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因为想起他先前的话而及时忍住。
　　“我——”
　　“没关系的。我知道一切来得太突然，你需要时间适应。不急，我们慢慢来。”似乎是不忍见我为难，卢平接过话说。
　　强忍住一生反射性的“谢谢”，我握紧了话筒。“恩。那你打电话给我有事么？”
　　“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温润如水的嗓音有种迷惑人心的力量，就像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我知道，这一次，我仍不能幸免。
　　他似乎是可以预见我的窘态，轻笑道：“明天有空吗？”
　　“有啊。”仿佛是被下了魔咒一般，我几乎是不加思考地回答，甚至没有问思索他可能有的意图。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接着说。
　　“去哪里？”
　　“暂时保密。”他的语气中透着轻快，“相信我，你会喜欢。”
　　“好。”
　　“那么，现在给我你的手机号码。”
　　“哦。”是啊，我真迷糊，不知道那一对情侣会像我们一样，到正式交往了，却连对方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67498244。”我完全陷入明天就要和卢平约会的紧张心情中，大脑完全停摆，只是一步一个口令的机械动作。
　　“OK，我记下了。”接着又是那样如水的声音，“今晚早点休息。”
　　我下意识地说：“好。”却在下一秒突然想起来我对于明天约会的时间地点一无所知：“等一下。”我几乎是叫出声。
　　“怎么了？”
　　“那个，明天几点，在哪里？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担心，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等我的morning call。”他故意放沉了嗓音，“至于准备？不需要，你只要把自己交给我就行。”
　　不等我出声，他继续道：“好了，no more question, ok? 早点睡觉，乖，明天等我电话。”
　　“晚安。”
　　“晚安。”